第六百九十九章 尊者
東楚城高塔之上,楚鷹軒、寧陶、白牙三人各自落座,然而有所不同的是,原本常年空懸的黑旗之下,也坐了一人。
此人俱是身穿黑紗,寬大的衣擺蓋住了身形,讓人分不清楚高矮胖瘦,更看不真切男女老幼。「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來打擾我閉關的原因?」
其聲也是如同鐵鈸碰擦,彷彿不似人聲。
「是的。尊者。」白牙極為恭敬地說道,「李沐其人,謀算甚大,我們三家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他提出,要取佛面大人而代之。」
寧陶幽幽說道:「若單純有謀也便罷了,偏偏實力出眾。其麾下還有一個幫手,俱是出神境界,我們三家供奉合在一起,怕也不是他們二人的對手。」
「有勇有謀,如此年輕的出神境界,而且還有兩個,確實有些麻煩。」尊者肯定了二者的說法,他的頭顱微動,有著一股彆扭的僵硬感。「我想聽聽你們三位主事人的打算。」
這個問題可謂是問到了白牙和寧陶心裡,眼前這位不知姓名的尊者,便是那個實力高強,且算無遺策的佛面黑袍人留下的使者。雖然平日里只是閉關,並不參與東楚城事務,甚至連三家都偶爾忘記了此人存在,但是一旦東楚城出現了問題,那麼找到他便是找到了佛面黑袍人。
白牙搶先說道:「此子絕不能留。不僅是為了我們,更是為了佛面大人。所以,懇請尊者與佛面大人出手。」
寧陶緊隨其後,附和道:「殺我寧家骨肉兇手在此人庇護之下。白牙麾下供奉死傷,亦是此人所為。於情於理,東楚城都容不下他!」
尊者略一頷首,然後看向了楚鷹軒。
楚鷹軒攤了攤手,「我沒有意見。」
當然,嘴上他是這麼說,楚鷹軒內心深處倒是有些不同的想法。
楚家作為曾經東楚城的帝王,當然做著復興的夢。寧家東楚城這一枝早早入主東楚城,而後白牙也帶著夜白國勢力之餘威而來,造成三家分肉的局面。
其實還是那兩個問題,楚家想不想一家獨大?想。能不能一家獨大?不能。
先不說三家糾纏到現在,早就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更別說連衛兵都是三家齊出,但凡有所異動,肯定所有人都知曉。
而三家內亂,草原人可不會不管。
得益於東楚城優越的地理位置,朔夜可以是垂涎已久。一旦草原人拿下東楚城,那麼他們在大貟的東方,等於是有了一個橋頭堡。進可西侵羌州,退可入萊瑞蕾之道。有了東楚城,便是真正的能進能退。
往大了說,大貟也不是不想收下這遠東一隅,把勢力範圍直接抵到朔夜及夜白國的眼皮子底下。雖然付出的代價相對來說也是巨大的,但是一旦成功,那麼便可以把朔夜和夜白國都卡死在這裡。
外界強大的壓力之下,楚鷹軒也不是傻子。
不過單說這一次東楚城的風波,楚鷹軒肯定是不爽的。寧陶兒子的死,完全與他無關,可矛頭直指楚家。楚鷹軒百口莫辯,你說他委屈不委屈?
現在寧家說這是李沐主使,可這件事情發生在李沐來到這裡數月之前,他可不相信這是李沐未雨綢繆,能夠算計這麼久。
李沐聯合阿拉不提,聯手算計東楚城不假,但是楚家在這一場風波之內,損失倒是最小的。除了一些衛兵和毀於戰火的輜重,其他的與寧家和白牙的所受的損失想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衛兵可以再招,東楚城可不缺人。輜重物產,也都可以再買。至於因為戰火而逃出去的各方生意人,他們也早就已經習慣了東楚城的戰戰停停。能來東楚城做生意的,哪個會是省油的燈?待風波過去,只要東楚城還是自由之地,那麼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如果李沐真的能攪動風雲,楚鷹軒也不介意順勢而為,來個改朝換代。
不過,這些想法也只能壓在心底,就目前這局面之下,三家聯手佛面,依舊是最穩妥的選擇。這不僅僅是舊制延續帶來的習慣性的安穩,更是因為佛面黑袍人為東楚城,為三家制定的計劃。
在這個計劃之內,三家都能獲得不小的利益。而李沐這個傢伙,就目前來看,只是單純來分羹的,這麼一比,很好選擇不是么?
三家被李沐武力所攝,暫時沒有能夠破解的辦法。只能達成一致,寄希望於佛面現身破局。
尊者聽完三家之言,啞然而笑,「桀桀,這是就是你們三家的打算?未免太無用了一些。」
聽他出言嘲弄,三位主事人臉上都面露不悅之色。
白牙更是直接道:「尊者,但凡只有李沐一人是出神境界,那麼我們說什麼都能殺他。但是現在是兩個,而且實力不比楚徐差。以我們現在所掌握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相對。」
「而且,先前我們還可以分兵拿捏李沐的家眷來要挾,但是現在也已經不可能了。」寧陶直言不諱。「兩個出神境界,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夠算計的範圍了。」
「愚蠢!」尊者厲聲喝道,「簡直愚蠢至極!你們的目光從來都只限定在東楚城的範圍之內,這就是你們不能做大的原因!」
「白牙!你先前說過,李沐是逃命而來,而且,你也調查過他對吧?」尊者直指白牙。
「是。」
「只要人在江湖,不可能沒有仇敵,而且這李沐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他就沒有仇家?」尊者一語點醒夢中人。
白牙微微一愣,接著冷聲道:「聽聞百丈雷池雷行雲曾在涯城截殺此子。」
「既然他沒死,那麼就告訴想他死的人。」尊者的聲音內透著不屑,「驅虎吞狼,此等雕蟲小技,也需要我教?」
白牙沉聲道:「多謝尊者點撥。」
這一聲多謝肯定不是出自真心,但是白牙也不能說其他的話。
寧陶則是說道:「如果我們能說動阿拉不提再次調動薩滿教祭司,只要李沐中了禁止法,那麼,也並非不可襲殺。」
尊者只是頷首,略帶譏諷道:「原來,你們還是有辦法的。」
「只是這個辦法並不容易。阿拉不提被擺了一道,雖說痛恨李沐應該大於痛恨我們,但與草原人謀,堪比與虎謀皮。更不用說,現在阿拉不提還在赤鯊幫手裡。」白牙也點出了此法的不易之處。「而且,李沐其人,不止一個出神異相,換句話說,單對李沐,就至少要有三名薩滿教祭司。再加上一個新來的冷梓舟,那麼,至少要動用四到五名薩滿教祭司。」
「尊者應該也清楚,祭司對於薩滿教來說,起珍貴程度,遠在護教騎士之上。先前一役,護教騎士已經折損大半,更不用說那個祭司傷及根本。」白牙繼續說道,「那阿拉不提只是金帳公主之一,未必可以讓薩滿教聽命到如此地步。」
尊者的聲音沒有絲毫變化,而他的話語,依然切中要害。「那麼,如果是死了呢。」
「死了的阿拉不提?」白牙、寧陶、楚鷹軒三人皆是一愣。
草原人此次謀划東楚城失敗之後,三人也並未想要殺死阿拉不提。原因無他,因為殺了阿拉不提,沒有任何好處,說不定還會引來朔夜金帳的報復。
這也是東楚城多年以來的默契,不管是朔夜與東楚城戰至何種程度,對於雙方首腦,也是只傷不殺,為的就是不徹底撕破臉面,進入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算是赤鯊幫,在顧惜命掌權之後,也是達成了同樣的默契。
所以尊者提出殺死阿拉不提,三人完全不能理解。
「草原人冬季都要縮回北方火山去過冬,這一點是個人都知道。但是就算金帳北遷,也會派三十六大部落其中之三來鎮守萊瑞蕾之道。」尊者循循善誘,「朔夜金帳絕對不會容忍萊瑞蕾之道丟失!如果失去萊瑞蕾之道,那麼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這一條戰略要道!同時也失去了對東楚城這個市場的掌控。這裡可是唯一一個朔夜與大貟都默認可以交易的地方!」
「如今阿拉不提失敗,三部落死傷嚴重,這個消息我相信還未到達金帳。」
「如果這個消息變成阿拉不提身死,三部落被滅,萊瑞蕾之道被人佔領,你覺得金帳和薩滿教,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