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渡魂
老頭的整個鋪子都亂糟糟的,我坐在鋪子裏也沒什麽事,就簡單的收拾了一番。
整理完外麵天已經黑了,瞄了一眼櫃台上放著的鍾,距離老頭說的子時還有幾個小時。
抽出櫃台的抽屜,裏麵有幾樣老古董,除了香紙毛筆和朱砂,另外抽屜裏放了一疊用黑石壓著的符文。
我拿出來看了兩眼,這個符跟普通的符紙有些區別,材質不一樣,有些軟,上麵沒有紅朱砂的味,像是普通的紅墨水畫的一道符文。
看了一會兒我放了回去,坐在櫃台椅子上怔怔的失神,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的有點天昏地暗,因為鋪子門沒有關,是被涼風吹醒過來的,睜開眼整個巷子黑布隆冬。
唯有鋪子裏的白熾燈還亮著熒熒之光,但是這白光在漆黑的巷子裏,透露出幾分鬼氣。
我扭過頭看了眼櫃台上的鍾,看到時針指到剛好指在十二點的時候,渾身止不住打了一個激靈,瞬間睡意全無。
我趕緊慌張的把鋪子幾處案板上的白蠟燭點上,把香爐放在櫃台上,從抽屜裏拿出犀角香點燃插上,又在櫃子上放上了令旗。
我把鋪子裏白熾燈關了,房間裏隻剩下了蠟燭燃燒枯黃的光線,整個幽深漆黑的巷子裏,就隻有這個詭異的鋪子散發微弱的亮光,顯得格外詭異。
按照老頭說的,在每天開鋪做生意的時候,都必須要給三仙位敬香。
做完這一切以後,我就重新回到了櫃台旁坐下,燃燒的犀角香在櫃台上飄蕩寥寥青煙,從鋪子朝著漆黑的巷子飄去。
整個巷子裏漆黑一片,沒有什麽動靜,一直到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大街上突然開始起霧,我瞅了眼門外,黑壓壓的霧鋪天蓋地,把巷子外路燈都遮住了。
街上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我正在裏屋看手機,就聽哢嚓一聲,理發店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黑色連衣裙,腳穿老式黑布鞋的姑娘,走了進來。
這姑娘進屋的時候,帶進來一大片灰色霧氣,長發在霧氣中散落,大半夜看的怪嚇人。
重點放在腳踝,我瞅的一清二楚,她兩個光溜溜的腳踝上。
各係了根細細的黑繩。
這是絆腳繩子,一般來說都是人死以後才係在死人腳踝的,而且一般來說,是怨死的人。
他從門外台階上來的時候,鋪子裏的蠟燭散發出來的光亮,讓我看的一清二楚,在她身後沒有影子。
她是鬼!
盡管我的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突如其來,一個女鬼堂而皇之的站在我的麵前,當時也說不出驚豔還是恐懼,隻是感覺到了莫名的緊張。
我並不知道說什麽,但是那個穿著黑裙子的女鬼上台階以後站在了店鋪的前麵,他看著我微微有些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我來找殷道長,他在嗎?”
女鬼嘴裏說的殷道長,應該就是老頭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她搖頭說道,“他可能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我說完以後,那個站在櫃台前麵的女鬼遲疑了好一會兒,似乎有點失落,對我說道,“那好,我過幾天再來吧。”
說完,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朝著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我心裏滿是疑惑,聽這個女鬼的口氣,應該是在前麵就跟殷老頭見過了。
可能是他們之間有過什麽協議。
在我愣神的時候,又突然來了一個女人,這女人大概三十五六歲,是婦人的麵相,穿著卻有些土裏土氣,上身是一件紅色的高領毛衣,下身則是一條緊身的喇叭牛子褲,這種穿著有些像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打扮。
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進來也不說話,隻是一直用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讓我感覺心頭一陣發毛,我急忙問她做什麽。
那女人頓了兩秒,幽幽一歎就說道,“我想最後回家看我囡囡一眼。”
囡囡,在我們這裏就是自己小孩的意思。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口,但是臉就跟在河裏長時間侵泡過一樣,白的嚇人,而且沒有影子,一看就不是活人。
我皺著眉頭,“你是怎麽死的?”
“絕症!”女人臉上布滿哀愁。
她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氣,顯然不是被人謀害,但是她整個身體卻變得異常透明,有一種虛弱感,好像隨時都能消散一樣。
我猶豫了下,還是直接了當的開口說,“你死了第幾天了?”
女人倒是並沒有覺得不妥,回答道,“算上今天的話,是第七天了。”
我皺眉,“為什麽要強行逗留在人世?”
女人蒼白的臉上有些著急,對我說,“我家囡囡也生病了,我想去看她一眼,但是醫院裏人太多了,我進不去。”
其實陽世多數普通的人死後也是普通的鬼,尤其是這種沒有怨氣的鬼魂,能夠逗留在陽世,完全是因為內心唯一的那點執念。
這種鬼魂體很虛弱,都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其實也沒有道理,因為活人身上是有陽氣的。
這種鬼靠近活人,被陽氣一衝,若是陽氣旺盛的人,可能直接就把她魂給衝散了,醫院裏她進不去也是正常。
看到我不說話,女人哀求的說,“我不見我囡囡,讓我給她脫個夢行嗎?”
對女人的這份執念和親情,讓我內心有點觸動,但我還是搖了搖頭。
“人鬼殊途,你現在應該知道的,就算你給自己小孩托夢,見了最後一麵又能如何,隻是徒增傷感罷了,反而你會更加不舍,不願意去輪回轉世,而且在你小孩的心裏,也會埋下一顆種子。”
我盯著她,說道,“更關鍵的是,今天已經是七天了,你知道對你意味著什麽嗎?”
女人麵露苦澀,顯然她極為清楚。
人死以後,他們這種鬼魂在陽世憑借這微弱的執念最多也就能堅持七天。
她現在的魂魄已經十分虛弱,幾乎透明了,如果不去輪回再耽擱一天,可能代價就是魂飛魄散。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女人依舊堅持,期盼著望向我。
“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從你死亡那一刻開始,你們的因果就斷了,你的孩子以後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你現在也是如此。”
我說完,從抽屜裏取出一張往生符,問了女人的名字,我寫上以後嘴裏默念了兩句,將符在靈壇裏點燃。
雖然符紙燃燒殆盡,女人的身影也慢慢的消失。
“唉……”
她幽幽的歎息,仿佛在最後放下了心裏這一絲唯一的執念。
“謝謝你。”
她在消失的最後,微笑的對著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