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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判官筆

  我深呼吸一口,再次來到了女總裁辦公室,程芳依舊還是昨天的打扮,她麵無表情問我:“你說你知道原因了?”


  我點點頭:“因為你是假的,整個酒店都是不存在的。”


  她沒有反駁我,臉色陰沉地可怕。


  我慢慢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個女孩,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初中畢業以後就開始打工,以為遇到一個老實男人,稀裏糊塗把自己嫁了。


  結了婚以後發現,自己丈夫有嚴重的暴力傾向,而且嫉妒心十分重,隻要她跟任意一個男人走得過近,就會遭到一陣毒打。


  她也哭過鬧過,回娘家,她媽讓她忍著,悄悄去民政局,人家說離婚需要有冷靜期。


  再後來打得多了,她就逐漸麻木了,也不敢出去工作,生怕路上碰到一個問路的男人,回去便會被毒打。


  但是每天晚上丈夫睡著以後,她就會開始幻想,如果自己當年努力學習會怎麽樣。


  她把自己的另一個人生編造地很完美,大學畢業,事業順利,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總裁,每天還能接觸到電視裏放的那些大明星。


  大概是因為編得太真了,她開始做起了夢,這個夢在黑夜裏飄飄蕩蕩,終於成了形,於是就有了這家豪華酒店,有了一個晚上永遠睡不著的總裁女士。


  總裁之所以失眠,是因為在實際上,夜幕降臨後,才是她活動的時間。


  隻不過夢裏也不安穩,女人知道自己跟別的男人過近就會被家暴,這種恐懼深入骨髓,所以總裁女士天生抗拒所有男人。


  而有時候,身上的傷口太疼了,又會映射到夢裏,出現在總裁女士的身上。


  我講得很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酒店裏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不見了,美女小助理像個木偶一樣站在一邊,看起來像服裝店的塑料假人。


  程芳冷冷地問我:“你有什麽解決方法嗎?”


  我點點頭。


  我說我自己的命說起來,也被更改過,我本來是短命相,處處早夭,但是我依舊活到啊現在。


  我相信宿命是從出生就注定好的,但是我不相信命運。


  沒有什麽是一層不變的,隻要你願意付出代價,無論怎樣的命運都可以改變。


  人定勝天。


  我說:“這樣做現在的你會消失,這就是你需要改變命運的代價。你不能永遠縮在一個虛幻的夢裏安撫自己千瘡百孔的內心,你必須有足夠的力量睜開眼睛,麵對這個現實,然後像一個英雄一樣,打敗生活強加給你的悲劇。”


  我繼續說,“我會改掉你的命運裏的字,但作為你付出的代價,你現在的一切都會在篡改裏消失。”


  程芳的身子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種惶恐的記憶蘇醒,過了好久,她似乎下定決心,吐了一口氣,留戀地看著這個豪華的總裁辦公室。


  看著城堡門前華美的噴水池,看著年輕漂亮的小助理和來來往往的大明星。


  良久,她收回目光,對我說道:“你動筆吧。”


  程芳,性懦弱,一生遭妒夫虐打。


  這是我從她功德薄上看到的字,她最後也因為精神失常人格分裂而亡。


  我抬起手,正確的說,並不是我自己在操控我自己的手,而是封青冥抬起了手。


  一隻雕刻鬼神,印有鬼璽章印,通體漆黑散發黑氣,仿佛從虛無幻化出來一隻密密麻麻有惡鬼繚繞的黑色毛筆,出現在了我的手裏。


  這是判官筆。


  冥府之尊在生死薄上寫下萬千生靈一生的判官筆,一字落下,神仙鬼神皆不得塗改。


  我揮動著手,在程芳的功德薄最後,寥寥數筆加了一行字,“一日不堪忍受,反抗,成功。”


  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眼前的所有景象都開始崩塌潰散,一切都煙消雲散。


  程芳朝著周圍留戀的看了最後一眼,茫然的目光裏透露出幾分明亮,她最終望向了我,展顏一笑。


  “謝謝!”


  她如是感激的道。


  在她說完的時候,自己也化作塵埃,消失在我的麵前。


  我所在的地方,還是那個荒郊,一切都沒有變。


  這荒郊的酒店,從此以後永遠都不會有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為什麽前天程芳去店鋪的時候,往生符無論如何都燃燒不起來了。


  她本來就還活著,活人又怎麽能去往生。


  但是有一點,我依舊想不明白,程芳這個編製的夢做了近十年,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夢裏會出現了我。


  她又是怎麽找到那個店鋪的。


  我把內心的疑惑跟封青冥說了,他過了許久,才說出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萬物生靈從出生就天生天成有一條宿命的規律,但是命運也並非是一層不變的,如果有細小的地方出現了偏差,可能最後就會朝著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你的命從小就被篡改過,或許,她原本命裏在這個時間段就應該遇到你也說不定。”


  封青冥說的話太過於深奧,我一時間有些難以理解,但我還是能大致清楚。


  我並沒有回答他,而是一笑,我想,可能這就是我的命運。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而這也是我在店鋪裏最後一天。


  因為殷老頭今天從看守所出來了,我特意的去了一趟,除了把鑰匙還給他以外,最主要還是找黎彥修。


  他說我離開的那天晚上,那對夫妻出事了。


  因為我走的時候,囑托過黎彥修不要打攪程芳,讓她安心的睡覺。


  那時候因為警察在,程芳睡的很安穩,警察也給鄭興輝做了開導,但是那小子表麵對警察客客氣氣。


  但是等半夜警察離開後,他就因為不爽家裏進來這麽多男人,讓程芳身上沾染了別的男人的氣息,又開始新一輪的毒打。


  她慘叫著躲進廚房,灶台上燒著一壺水,鄭興輝舉起棍子的時候打翻了爐子,滾燙的開水劈頭蓋臉潑在他臉上。


  他倒在地上慘叫,程芳驚訝地發現,原來以前以為那麽恐怖的一個人,被傷害的時候也會發出慘叫。


  原來他的身體也是這麽脆弱的,原來他也是會疼的,那他為什麽要把這些疼痛強行加諸於自己身上呢?


  程芳積累十幾年的委屈,羞辱和毒打,在這一刻爆發了,用鄭興輝經常用來紮她手臂的那把剪刀,戳開了他的喉嚨。


  我聽完以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因為這樣做的話,她可能後半生都毀於一旦了。


  但是這件事後續發生了很多,這個案子引起了社會的關注,婦女權益保護協會奔走呐喊,為她找了最好的律師。


  也有她的鄰居上庭作證她常年遭受家暴的事實,最終判決她三年緩刑。


  愛心人士定期去給她開導,她花了三年才走出了陰影,第一次拿起粉底,仔仔細細把臉上的皺紋遮掉,穿上最喜歡的紅裙子,走到了陽光下。


  一家公益機構控股的小酒店給她一份工作,一開始隻是清潔工,但很快人們就發現,她對酒店運營事務十分熟悉,各種突發事項處理得井井有條,她被安排到了大堂經理的位置。


  有人問她:“你從哪裏學來這麽多酒店管理技巧?”


  她想了想,笑著說:“大概是夢裏吧。”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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