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必須離開
葉知秋望著這些衣衫襤褸的難民們，深深地歎了口氣。
??“鄉親們，我知道你們都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離開這片生你養你的土地，可是你們要體諒我們的難處啊！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要求你們離開這裏的，”葉知秋頓了頓，眼裏泛起水霧，她用堅毅的眼神望著他們，緩緩道，“我葉知秋向你們保證，那個新家園一定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好，我們也會盡力按照你們原有的房屋樣式建造你們的新屋子的。”
??薑懷鈺也走了過來，他緩慢而又堅定地摟住葉知秋的肩膀，用自己溫暖的胸膛緊貼她，他沒有說話，可他的動作卻仿佛在說，我是你堅強的後盾，不要怕，我支持你，勇敢的去做吧。
??難民們緊皺的眉頭有了絲絲鬆動，這些話一定程度上動搖了他們的想法，可是望著腳下的土地，那些往日平平無奇的黃色沙土此時卻如同磁石，吸引著他們，使他們不肯離去。
??“葉姑娘，我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這時，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的身上同樣殘破不堪，可他堅定而又執著的眼神使他顯得不平凡，“可是這片土地使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我們世世代代都在這裏繁衍生息。這裏的山，這裏的河，都是我們所熟悉的，也是我們所不能忘卻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心情。”
??葉知秋深深地點頭表示理解，她張嘴欲說話時，一位白發蒼蒼，佝僂著背的老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葉姑娘，我是村子的前任村長，現在現任村長，也就是我的兒子，”老人的背好似更彎了些，眼角低低垂下，他悄悄抹了抹淚水，“他被洪水衝走，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你有什麽難處就同我說吧。”
??“對啊對啊，有什麽難處就跟老村長說吧！”
??“老村長德高望重，又閱曆豐富，見識過人，沒什麽他解決不了的！”
??“是啊，老村長是當年村子裏最聰明的，他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難民們紛紛附和，一時之間，慘淡的氣氛稍有緩解，原本死氣沉沉的大家也都鮮活了不少。
??“你們的村莊被摧毀的不成樣子，若是要在原地重建，必然要花費不少功夫，那這些日子裏，你們去哪裏住呢？又吃什麽呢？這些臨時興建的木屋，十分簡陋，無法支撐太久，而且裏麵環境惡劣，就算你們這些正值壯年的男人能撐得住，那那些老人孩子還有孕婦呢？難道就不用考慮他們了嗎？”
??葉知秋見他們依舊固執己見的要留下，不由得加重了語氣。
??難民們望著隻剩下殘垣斷壁的村莊，一時無言。更甚者，有些婦女孩子已在旁邊偷偷啜泣。一時之間，難民們哀慟不已，或高或低，或粗或細的哭聲在這片飽經摧殘的土地上盤旋，久久不散。
??“我們受點苦沒什麽的，都是窮人家，什麽苦沒吃過？我阿娘懷我的時候，在田埂上把我生下來，休息了一早上，下午便又繼續忙秋收了，而且忙完田裏的活，她還要納鞋底納到看不清針線為止。這樣的苦我娘都扛下來了，她如今身體也很硬朗，還能幫著插秧呢！”
??一個矮小卻壯實的男子走了出來，打破了悲痛的氣氛。“葉姑娘說的苦不過如此，我們是受的住的。”
??“是你受得住而已吧。”
??葉知秋見他們如此頑固，不由得嘲諷出聲。
??“當初你娘的苦是不得不吃的苦，那時家家戶戶都忙著秋收，沒人能幫你娘，而若不趕在北風來臨之前收割糧食，那麽那些糧食便廢在了地裏。對於你們來說，這些糧食是一年的口糧，你們若是不抓緊時間收割，來年隻有討飯的份，所以你娘不得不去收割。可如今呢？”
??葉知秋定定的看著那男子的眼睛，“你們明明可以不吃這些苦頭，可偏偏為了所謂的故鄉情誼而留下，你們考慮過那些身子弱的人嗎？你們考慮過你們家中的老母幼兒嗎？”
??“你娘辛苦了大半輩子，你也不希望她到老了的時候還要受苦受難吧？”
??葉知秋輕扯唇角，眼底的嘲諷毫不掩飾。
??男子被這一大番話說的無地自容，黝黑的臉上甚至泛起了幾不可查的紅色。
??“不是我們不肯讓你們留下，而是因為你們的村莊地勢低平，周圍有高山大河，若是下個雨季再次出現暴雨，你們這裏必然會被再次淹沒。”
??葉知秋的眼睛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的眼睛，嬌小的身子在此刻卻爆發出異常強大的氣場，被她盯著的難民，無一不感覺到脊背發涼，好似有條毒蛇在吐著蛇信子盯著他們一般。葉知秋一字一頓道，“你們也不想再經受一次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慘境了吧。”
??大家都沉默了，葉知秋最後的這番話無疑在他們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如果說他們原本還可以拿故鄉情結作為理由，可現在呢？難道為了所謂的故鄉情誼就要承受無盡的痛苦嗎？而這樣的家鄉還會讓他們感到懷念嗎？倒不如離開這裏，重新建造家園，而心底裏也可以懷有對家鄉無盡的美好回憶。
??葉知秋見他們神色有所緩和，語氣也漸漸柔和，“那個地方離這裏不遠的，坐牛車也隻要五個時辰，你們可以經常回來看看，這裏的殘磚斷瓦我們也會讓人收拾好的，而尚且完整的房屋我們也會進行加固，不會拆毀。”
??難民們終於答應搬走，雖然臉上滿滿的不舍，可是到底也對未來的新生活有了一絲絲的期待。
??“老村長，我們三天後就啟程，你讓他們盡快收拾行李。三天後的午時就啟程，到時候會有牛車來接你們，行李要精簡，大件物品就不要帶了，能賣了就賣了。過了午時還不來坐牛車，那便抱歉了，我們過時不候。到時候到了那裏，按人頭發錢，你把村裏的人員名字寫成表給我，一個人五十文，不可虛報，若有違反，一律沒有補償。”
??葉知秋細細吩咐著村長，恩威並施，老村長在一旁唯唯連聲，不卑不亢的樣子讓葉知秋也十分欣賞。
??葉知秋本以為事情已經完結，可就在這時，李仲景跑出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不行！我不同意！”
??李仲景雖然為人傲慢，可他是村子裏的郎中，村裏人都受過他恩惠，平時有什麽頭疼腦熱也都來找他，因此隱隱有些以他馬首是瞻的意思。
??葉知秋一陣頭疼，李仲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罵又罵不不得，打又打不過，急得她兩頰通紅，眼波含霧。
??“李爺爺，您就答應姐姐吧。”
??來人是難民中的一個小孩，三四歲的年紀，臉蛋餓得發黃，身上瘦的隻有一層皮包著骨頭，怪可憐的。
??“小寶不想讓娘親受累吃苦了。”
??小寶望著遠處臉色青白的母親和一旁瘦小的妹妹和弟弟，不由得落下了幾滴淚。
??小寶堅強地抹掉了眼淚，繼續勸說李仲景。
??“李爺爺，小寶的命是您救回來的，沒有您就沒有小寶，小寶平時最尊敬您了，您就像我的親爺爺一樣！”
??小寶這番情真意切的話語讓一向傲慢的李仲景也不由得軟了心窩。
??“小寶不想讓李爺爺受累吃苦，小寶想讓李爺爺享福！等小寶長大了，小寶就讓爺爺天天都吃大雞腿！”
??雞腿是小寶最喜歡吃的東西，隻可惜他的家境貧寒，吃肉的機會少得可憐，何況他是長子，下頭還有個弟弟，雞肉都很少吃遑論雞腿呢？
??“對啊對啊，李爺爺您就答應姐姐吧！”
??“李爺爺您是大善人，該要享福才對。”
??“李爺爺，您就答應姐姐吧！”
??“對啊對啊.……”
??小孩子們都聚集了過來，連聲說道。
??“行了行了，我這老頭子都要被你們吵死了！聒噪！”
??李仲景心裏軟的一塌糊塗，可他還是嘴上十分倔強。
??孩子們日日與李仲景相處，自然知道他的脾性，他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了。因此孩子們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絲毫不害怕李仲景真的趕他們走。
??“好好好，我答應她就是了！”
??李仲景背著手，老神在在的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後才慢慢道，“若不是這群小屁孩太吵，我才不答應你呢！哼！”
??葉知秋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在一旁賠笑。誰叫李仲景既是她的師叔，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而且某種程度上，李仲景還擔當了牽線月老的角色。
??“耶！！！李爺爺答應咯！”
??那群皮孩子登時開心得手舞足蹈，瘦的深陷的臉蛋帶上了幾分鮮活，泛出富有朝氣的粉色。
??葉知秋看著他們，苦笑著搖搖頭。
??唉，當小孩子真好啊，無憂無慮的，開心了就傻笑，每天都是樂嗬嗬的，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可以很樂觀。
??什麽時候她和薑懷鈺會有一個像這樣的孩子呢？
??葉知秋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頓時羞躁得臉頰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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