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百合香消殞
風月樓一團忙亂的時候,慶安街上,蘇梓帶著衙門一幹人行色匆匆,爭分奪秒地朝著這個方向疾奔。
蘇梓一大早出門就覺得眼皮直跳,果然剛到衙門約摸一刻鍾,一杯茶還沒喝完的功夫,就聽到有人吵吵鬧鬧,似乎有人在擊鼓鳴冤。
她扭頭一看,一條黑色的身影急衝衝地跑進內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時上氣不接下氣。
“稟告大人,小的是風月樓的小廝兒阿福。我家百合姑娘她……她……淩晨被人謀害了。”阿福還未出聲已是哽咽。
百合?風月樓四大台柱,新晉的花魁?
蘇梓蹙了蹙眉,鎮定地說,“別著急,慢慢講…..”
阿福抹了抹眼淚,平息了下情緒才開口,“百合姑娘昨夜還好好的,可是今早丫環梅香喚她起床時,卻發現她已經遭人毒手。”
蘇梓問,“昨夜何人與她在一起?”
阿福毫不猶豫地說,“秀才周青,他是百合姑娘的意中人,很有些才氣,作得一手錦繡文章,詩詞歌賦也樣樣精通。隻可惜是個落魄書生,正忙著秋季上京趕考,根本就沒有銀子為她贖身,但說也奇怪,百合偏偏俯定了他,兩人一直偷偷摸摸地約會。”
蘇梓打斷了他的話,揮了揮手,說,“走吧,前麵帶路,我們去看看案發現場。冬雪,你通知大家迅速行動。”
冬雪領命而去。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蘇梓已看到了風月樓門口大紅的招牌。她手一揮,衙役各就各位,站崗的站崗,清場的清場,剩下就直接奔赴現場,眾人分工明確,井然有序。
樓梯間傳來一陣整齊腳步聲,所有人自覺讓出一條道出來。
蘇梓帶著衙役趕到的時候,看到屋內一團糟,趕緊指揮手下保護現場,“秦媽媽和周秀才留下,其餘的人先退下。”
宋君昊黑臉一擺,準備看熱鬧的人自動退避三舍,可偏偏有個修長的背影立在門口,仔細一看,正是前幾日陰險擺了他們一道的杜子騫。
杜子騫看到他們,似乎也不驚訝,而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屋內,一副意興盎然的樣子。
正琢磨著是否要趕人,蘇梓已上前一步寒喧,“杜公子,別來無恙?今日風月樓忽發意外,擾了四方貴客的情致,閣下可能要敗興而歸了……”
雖然知道他可能是京城杜三,可案發現場閑雜人等皆應回避,如此趕人似乎也不過分。
“原來兩位是府衙的公差。”杜子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優哉遊哉地敲著扇子,展眉一笑,“我這個人向來好奇心旺盛,之前在隔壁茶樓聽說了蘇公子盛名,說什麽機智過人,判案如神……不知能否讓在下在現場觀看一番?”
那些坊間的傳聞,八卦的人為了吸引他們的隔膜,刻意捕風捉影,添油加醋…….真也讓人覺得鴨梨很大。
蘇梓蹙著眉,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
杜子騫笑了笑,慢騰騰地從兜裏掏出一塊精致銘牌立在她麵前,蘇梓愣了愣,立即微微躬身道,“杜公子請便。”
宋君昊也呆住了,剛才眼角一掃,那銘牌上麵明明寫著“刑部”的字樣,難道杜三在刑部供職?
蘇梓看杵作在驗屍,轉身走了過去問,“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杵作恭謹地回道,“稟告大人,有幾個發現。其一,從死者身體僵硬程度來看,應是在今日淩晨醜時身亡。其二,案幾酒杯上已查驗過,還有殘餘毒物,與百合姑娘中毒症狀相合,應是喝了酒後才毒發身亡。隻是這毒……”
“有何異樣?”
杵作欠了欠身,照實回道,“似乎並不是江南一帶的毒藥,老夫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起來究竟是何種毒藥。”
蘇梓點了點頭,重新走近床邊,帶上手帕細看身體各處,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她緩緩地放下帕子,雙手一背,淡然地審問秦媽媽,“媽媽以為百合姑娘是何人所殺?”
秦媽媽指著角落裏失魂落魄的周新,恨恨地說,“昨夜周新與百合在房裏私會,肯定是這廝兒見財起義,想殺人滅口。今早阿福發現他鬼鬼崇崇想從後門溜走,盤問一二即發現破綻,奴身怕他逃脫,當即叫人把人拿下,準備送與官府問審。”
周新一聽,腦袋磕地似搖撥浪鼓,“大人,冤枉呀,此事與我無關。”
蘇梓厲聲道,“周新,案發時隻有你在現場,你與此事定然脫不了幹係,事到如今,你要爭取坦白從寬,還不把昨夜的情形如實招來。”
周新頓時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板一眼地說,“昨夜我們二人飲酒之後入睡,並沒有特別之處。半夜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百合麵容沉靜,可是氣息全無,這才驚恐了起來,思前想後,怕被誤認為殺人凶手,所以一心逃命,不想剛走到後門就被發現了。”
門外有人開始議論紛紛,指責周新昧了良心圖財害命。廂房門口,杜子騫坐在椅子上搖著扇子,聽著阿泗遞給他的熱茶,貌似在看一場好戲。
“秦媽媽,你可有什麽話要交待?”
秦媽媽垂目,一口咬定周清,“定是這賊子害了我女兒性命呀,求大人給奴家作主。”
蘇梓想了想問,“近日百合的恩客中,可有什麽特別的人,比如垂涎她美色日夜糾纏不休,或一心想為她贖身之類的?”
秦媽媽眸光一閃,有點舉棋不定的樣子,想了想說,“百合是風月樓四大台柱之一,想為她贖身的自然不在少數。可是這丫頭偏偏性格孤僻,一心癡戀周青這窮酸秀才,那些條件好的富家公子一個也沒有答應。”
她歎了口氣接著說,“前半月前,她和當地一個富商叫劉晉鵬的打得火熱。這劉大公子對百合一見傾心,願意花高價為她贖身作小,我見機不可失,三番五次地勸說,可她象是吃了迷魂藥,死活就是不肯。”
蘇梓追問,“劉晉鵬現在何處?”
秦媽媽說,“先前說要出門做生意,三天前他特意來辭別,如今怕是已經離開錢塘境內了吧。”
“這廝兒跑得倒是挺快。”
蘇梓轉身和宋君昊交換了眼色,宋君昊麵容一凝,立即提劍朝外走去。
看來這案一時半會兒結不了。
蘇梓站在屋內指揮若定,不過一會兒,屍體已被衙役抬走,現場立即查封。嫌疑人周青被扣押侯審,秦媽媽和阿福等人被通知待衙門傳話,近期不許外出。
昔日熱鬧的風月樓如今卻是門可羅雀。
在門口,蘇梓轉身對杵在旁邊的冬雪說,“你先回衙門吧,我和杜公子有話要說。”
“少爺自己要多加小心。”
冬雪手裏提著明月刀,凝眸掃了杜子騫一眼,猶豫片刻才轉身離去。
杜子騫望著遠去的窈窕背影,揮著扇子抿嘴一笑,“蘇弟可真是福氣,有此絕妙佳人相伴,實乃人生快事呀。”
殺人現場他還有心思想女人。
蘇梓看這人劍眉斜飛入鬢,目光深邃,嘴角邊總是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心想果然是個風流鬼,而且還有讓女人飛蛾投火的資本。還好她家冬雪沒有落到他手裏,否則早就被收房占為已有了。
她倏地打斷了他的臆想,“杜公子,前麵就是有名的清楓茶樓,咱們不如找個地方敘敘話?”
杜子騫發出爽朗的笑聲:“也好。據說錢塘西湖龍井甚是出名,今日便請蘇弟品嚐一二。”
蘇梓暗忖,反正請客的都是大爺,這西湖龍井名貴得很,放在平時自己還舍不得喝呢。想不到這時候的人已經開始講究茶道,品茶與讀詩作畫彈琴一樣,在貴家公子小姐圈中,乃是極風雅之事。
兩人並肩走出風月樓。
從風月樓出門就是最為繁華的慶安街,茶攤酒肆星羅密布。慶安街筆直一條大道通往南北兩大門,連接東西,正好把錢塘州分成四個區。西南是官衙所在地,西北較為貧困,往東兩區則是繁華商業區,海運四通八達,遍布富商行館,酒樓客棧,還有煙花柳巷,夜幕降臨後,沿江精致畫舫一字兒擺開,熱鬧非凡,錢塘儼然一座繁華熱鬧的國際大都會。
慶安街兩旁熱鬧非凡,各類商鋪沿大街延綿不絕,商品更是琳琅滿目,紅男綠女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笑笑鬧鬧。
這眼前的這兩個實在是招眼。一個俊朗隨意,一個瀟灑清貴,引得街上的小姐們竊竊私語。
蘇梓對衙門的製服極為反感,一年萬不得已才穿上那麽幾回。
今日她著白色緊身中衣,外麵鬆鬆罩了件普通的湛青色長袍,暗色玉帶,頭發錦帕束起,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兩道星眉入鬢,聲音清悅間略顯低沉,走起路來大步流星,不用裝也看不到絲毫女兒家的羞態。
順著街走到盡頭,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青楓茶坊的招牌迎風招展。蘇梓發現這家夥看到什麽似乎毫無驚訝,而且對地形輕車熟路,那麽可以確定他之前攔馬問路也不過就是找機會下手的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