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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程車馬任顛簸

  夏清風用紗巾蒙住臉和脖子,拿起馬鞭坐在車轅上,唐三度一臉嫌棄:“喂,你能不能正常一點,搞成這個鬼樣子,讓人以為本王的車夫是個叫花子呢!”


  “叫花子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夏清風露出嘴懟道。


  唐三度翻個白眼,鑽進了馬車。


  夏清風隨即一聲厲喝:“駕!”鞭子狠狠落下,馬兒疼的跳腳,甩開蹄子橫衝直撞。


  座位上還沒坐穩的唐三度一下子被顛蕩下來,扶著車壁驚慌失色:“哎你會不會駕馬,小心點知不知道!”話音未落,又是一個劇烈的顛簸,腦袋撞的“咣當”一聲。


  夏清風故作驚慌的亂叫:“哎哎哎別亂跑啊,別顛壞了爺,這匹死馬,怎麽就不聽話呢?我第一次駕你你欺負我是個新手是不是!”


  唐三度被顛的七葷八素,剛坐好,就又顛下去,腦袋撞的嗡嗡響,氣的他齜牙咧嘴:“這個死女人!”


  夏清風依然煞有介事的嚷嚷,哪裏坎坷不平就往哪裏趕,看下次還讓不讓她駕車。


  顛簸中,車簾子晃來晃去,外麵的情景在眼前忽閃著,唐三度陡然睜大雙眼。


  他抬手扒住車窗,死死的盯住行人中那個醒目的身影。


  一身玄色粗布衫,穿在一副高大而端正的身軀上,那人皮膚呈古銅色,雙目炯炯有神,抱著膀子靠在一家生意寥落的當鋪門口的牆壁上,身旁放著一簍子青菜和一把鐮刀。


  精銳的目光在來往行人中穿梭,仿佛在等什麽人。


  唐三度放下簾子,撤身坐在座位下的地板上,兩隻手肘隨意的置於叉至兩邊的膝蓋上,眉峰若蹙,瞳仁左右轉動,仿佛在思索什麽。


  夏清風聽不見裏麵的動靜,不禁好奇,一定是顛的還不夠厲害,揚起鞭子用力抽打了一下馬兒,馬兒狂奔起來,伴隨著她嘰嘰喳喳的吵嚷,從王府到白府,短短的一段距離,讓人度日如年。


  可她沒有再聽見唐三度的嗬斥,一直到馬車停在白府門口的石獅子旁。


  冒公早在門口等著迎接,白守成以及大夫人伍氏都在。


  唐三度被人們興高采烈的迎進去,門口隻剩夏清風一個人。


  她低著頭,頭巾圍的嚴嚴實實,生怕被人看見似的。


  可那雙眼睛卻不受控製的四處打量,潛意識驅使著她,想再看一眼久違的那個人。


  ***

  伍氏同白守成一樣年過半百,皮膚白淨,慈眉善目,為人和善,拿出長輩的和藹氣質,招呼唐三度,同時也不忘謙卑,尊稱他“寧王殿下。”


  白守成有三房妻妾,最小的那房,就是被貶為庶民靠著白守成又過上錦衣玉食生活的前朝八公主唐霏。


  因為不堪的過往,唐霏為人低調,和另外兩位夫人來往甚少,經常纏綿病榻,也不摻和府裏的是是非非,對於白守成的寵愛,也算是平分秋色。


  唐三度對這個姑母一直沒什麽好感,小時候時常聽說她的醜聞,後來不知怎麽就被剝奪封號貶為平民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或許骨子裏根本不是什麽好人,這是唐三度對她的看法。


  所以自從來到燕州,統共問候過一兩次,關係不是一般的生分。


  可是現在,冒公告訴他,或許可以借著三夫人的關係多借些。


  唐三度想著徐嬤嬤的病情,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眾人寒暄片刻,唐三度就要見三夫人,伍氏親自領他來到別苑:“這裏住的就是了。”


  “多謝夫人引路。”他拱手道。


  伍氏謙遜著退下,由唐三度和冒公進去了。


  唐三度一見到傳說中的姑母,就行了個跪拜的大禮,慌得唐霏滿口“折煞我了,”上前攙扶。


  冒公奉上禮物便退守在外。


  “寧王殿下,你快坐到妾身這兒來,讓妾身好好的看看你。”唐霏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唐三度勉為其難的走了過去:“姑母這是哪裏話,什麽殿下妾身的,侄兒早不是正兒八經的王爺了,皇上賜我寧字為號,暗含息事寧人之意,所以咱就免了那些虛套子,以姑侄相稱吧。”


  唐霏紅光滿麵,笑意盈盈,吩咐丫鬟上茶和糕點。


  唐三度能來看她,她很意外。


  本來她聽說唐三度府裏人手不夠,對丫鬟的篩選又極為嚴格,便親自調教了十二名丫鬟給他送過去,結果退回八人,前幾天又退回一個受傷的景菊,說是蓄意滋事。


  這麽一來,她真不知道唐三度是來道謝的還是發泄不滿的來了。


  從唐三度畢恭畢敬的態度看來,以及那些感激不盡的言語,唐霏才明白他是來道謝的。


  “這是姑母對你的一片體恤,你還專程跑這一趟謝天謝地的,未免太見外了。”唐霏一副淺淡的妝容,嘴唇泛著淡淡的桃紅,“不過,姑母倒是真想你了。”說著說著,她輕輕的抽泣起來,“我離開皇城已經整整十載,在這期間,沒有見過一個親人,你是第一個,我的兒……”


  唐霏按捺不住悲痛的情緒,將唐三度摟在懷裏,溫柔的拍著他的背,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排解她十載的思親之情。


  唐三度可不是來跟她敘舊的,況且過去根本不認識她,隻是名義上的姑侄。


  突然被一個陌生的女人這樣抱著,他渾身不自在。


  可聽著唐霏的哭訴,他也不好直接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隻是呆呆的時不時地安慰幾句。


  “大小姐經常買你的畫作,我前陣子跟她要了一幅,掛在我的床頭,聊以解悶兒,可真是耐人尋味。”唐霏擦幹眼淚,指著旁邊牆壁說道。


  唐三度坐直身子抬頭一看,原來是幅小橋流水圖,的確是自己的手筆。


  “橋底下那兩隻小鴨子像活的一樣,你小小年紀能有如此造化,前途不可估量呀。”唐霏露出讚賞的微笑。


  “鴨子?”唐三度愕然道。


  他咬了咬下唇,麵對唐霏質疑的目光,點頭應和:“的確是鴨子,姑母過獎了。”


  他的內心卻陷入濃濃的空虛,那明明是一對鴛鴦,卻被姑母誤認成鴨子,是他畫的太差了嗎?


  連最基本的類別都不能讓人區分出,還能硬說畫技高超?


  失落的感覺在他心頭漫延開。


  “怎麽了度兒,身子不舒服嗎?”唐霏關切道。


  “沒有,就是忍不住有些感慨,”唐三度苦笑一聲,“姑母可能不知道,我小時候最討厭的就是寫字畫畫,如今卻畫到了連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程度,都是現實所迫呀。”


  一句“現實所迫,”勾起唐霏的關懷和追問。


  唐三度總算將話頭引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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