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任誰這般情重
“既然你們不肯透露摩雲的下落,本王也不勉強,你們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唐三度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過,你們不可能每次都這樣幸運,本王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遊薑的手臂在流血,仿若沿著樹葉脈絡不停往下墜的雨滴,滴在那帶有菱形暗紋的劍身,在光滑的地板上蔓延出一條紅色的亮晶晶的線。
像腐蝕人心的血蛭。
阿齊三人嚴陣以待:“王爺給你們一條生路,還不快走?”
“王爺,”遊薑發出一聲沙啞的嘶吟,猶如野獸的低吼,“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唐三度忽然將臉轉向左側的窗戶,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睛,他微一抿唇,釀出一抹清冽的笑意:“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所以處處避讓,沒想到你不依不饒。”
遊薑雙目猩紅,水光瀲灩,自嘲的笑道:“枉我信任你,你卻殺了小桐,殺了我娘,此仇不共戴天,如何饒你!”
唐三度將手伸到陽光裏,一字一句,分明沉重,卻輕描淡寫:“你誤會了,我沒有殺人。”
“誤會?你讓他們活過來,我就承認這是誤會!”遊薑怒吼道。
“哥哥,不要再和他廢話,殺了他,以慰爹娘和小桐的在天之靈。”遊萱草在後麵督促道。
遊薑舉起劍,雙手緊握劍柄,似乎這樣才能保證劍能揮發出足夠的氣力。
“狗賊,受死吧!”他大喝一聲,劍將出未出,隻聽一聲厲喝:“慢著!”
是一道響脆的女聲,眾人看去,見是一名身著銀質鎧甲的護衛,正舉手摘掉頭上的盔甲,露出一頭柔順長發。
陽光映著她的身影,恍如一支亭亭玉立的春日蓓蕾,晃的人眼花繚亂。
“我是夏清風,”她申明自己的身份,帶著一股義不容辭的淩然之氣,“曾經在遊天閣待過半年,半年之後,遊天閣慘遭覆滅,我沒有殺一個敵人,也沒有被敵人殺,因為我哥提前告訴我,最要緊的是保住小命……”她把來龍去脈一一講述,目的就是給唐三度做個證人。
“我親眼看到師娘命在旦夕,李冒公逼迫王爺斷了她最後一口氣息,王爺不肯,李冒公就跪地請求,饒是如此,王爺也沒有服從。誰想師娘拚著一口氣做最後一搏,欲偷襲李冒公,王爺才出手。”夏清風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無悵然。
所有人的視線都鎖在她身上,她停頓片刻,壓抑住嗚咽的聲音,以平淡如常的語氣繼續說:“他是被逼的,是不得已的!你們實在要怪,就怪我吧,我見死不救,我貪生怕死,枉送了師娘性命,都是我的錯。”她自責的哭起來,卻沒有聲音,隻是悶悶的聳動著肩膀,“不是我偏袒王爺,我說的每個字,都是憑良心,他是中了李冒公的計了,不信你們可以去王府看看,那裏還有王爺親手堆的師娘的牌位塚。”
眾皆嘩然,遊薑一臉的匪夷所思,手中劍慢慢下放,說不出的糾結。
唐三度走近他,薄唇輕啟:“這件事,我不想狡辯,畢竟是我親手殺了她,但我也受到了懲罰,你們算計我那麽久,使我傷痕累累,也算扯平了;關於小桐,我一直覺得對你不起,但你對我的誤會,好像與日俱增,我想,有必要和你說個明白。”
“難道小桐不是死於你們之手?隻要是寧王府人下的手,找你索仇就不屈!”遊薑暴怒道。
夏清風好奇的問:“小桐是誰?”
他們無心回答,唐三度直視著他,字句清晰:“你們走後,她就斷氣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遊薑顫聲道。
“你不是不清楚她的狀況,她被刺中要害,就算神醫在側,也回天乏術。”
遊薑淚如泉湧,身子顫抖,如玉山將崩,夏清風從未見他如此狼狽過,她上前扶住他:“遊大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別激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嗎?除非她起死回生……”遊薑精疲力盡的提著劍,目光幽遠,神情悵惘,說出一段被埋葬的過往。
他和遊萱草自帶著一眾弟子,居住在民間,遊天閣遭遇滅頂之災那天,他和小桐、小溪以及遊萱草四個回閣探視爹娘。
遠遠的望見一群官兵在那裏廝殺,他們自然而然的加入其中,可裏麵已經屍橫遍野,遊天閣眾人死的差不多了,官兵人太多了。
他們再是英勇,也無法以一敵百,被打的節節敗退,小桐背後中了一劍。
他們已經無心戀戰,想帶著小桐逃走,雖然帶一個無法走動之人逃走多有不便,可遊薑絲毫不曾想過放棄。
小桐是他最愛的女子,他誓要同生共死。
小桐卻申吟道:“不要管我,你們快走,快走……”
遊薑意誌堅決:“要走一起走,死便一塊死。”盡管小溪和遊萱草都勸他快走,回去討救兵。
官兵漸漸籠過來,將他們圍的鐵桶相似,眼看成了甕中之鱉。
忽聽人群外傳來一聲呐喊:“著火了著火了!再不跑都要被燒死了!”
官兵們齊齊循聲看去,不見叫喊之人,但見東西廂房上空黑煙罩日,火焰熊熊,頓時哄亂,失了秩序。
遊萱草和小溪趁機將他們斬殺,見牆側轉出個半大的人來,白衣玉冠,鮮紅的披風,托出一張俊美的臉來。
那張臉灰撲撲的,布著幾道煙灰,略顯倉惶。
他快步走過來,看了眼地上的小桐,急急的催道:“你們快走,我來救她!”
遊薑縱是不願,禁不住周圍人勸,況且這個看似尊貴的少年一再跟他保證,會救小桐,來日送她回去找他。
遊薑才撇下心愛的女子,和小溪、遊萱草翻牆而逃。
唐三度錯就錯在急於掩護他們逃走,答應的太過肯定,給了遊薑太大希望,而回轉過頭,小桐已經氣絕身亡。
他嚇壞了,更覺得愧對遊薑,所以很長時間以來,不敢麵對他。
夏清風聽了這一節,更為唐三度鳴不平,也鳴的更加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