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夢留人睡
夏清風拘謹道：“我最不灑脫了，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世子說的那些好處，我都沒有。”
唐逸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眉眼含笑：“胡說，集萬千好處於一身的明明是你。”
“世子過獎了，我不過……不過是個奴才。”
“奴才怎麽了？奴才不也是人嗎？難道奴才不能談情說愛？”
“世子，你累了。”
夏清風撿起折扇，轉身就走，唐逸的聲音又在身後徐徐響起：“我想娶你。”
世上最能打動女子心的莫過於“我娶你”三個字，夏清風呼吸都不順暢了，怔怔的站在竹林前，光滑的地麵投出兩個長長的黑影。
唐逸還想進一步表達自己的態度，忽聽瓷器破裂之聲，從附近傳來，二人循聲看去，隻見一臉色慘白的婢女端著紅木托盤，驚怔的瞪著他們倆。
“錦梨，你別誤會，世子不是那個意思！”夏清風脫口道。
唐逸卻覺得完全沒必要和錦梨解釋什麽。
錦梨撿起掉在地上的碗蓋，磕磕巴巴的說：“予姐姐，我給你熬的排骨湯，我現在……現在給你送到房裏去，你記得吃。”語畢，奪路而逃。
“錦梨。”夏清風呆呆的。
“你對她說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是什麽意思？”唐逸茫然。
夏清風淡淡的看向他，無波無瀾的語氣：“她喜歡你。”
“咳咳，風兒，你又胡思亂想了。”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事論事罷了。錦梨是個好姑娘，方方麵麵都比我好，我和她同為奴婢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怎麽又扯到她身上去了？風兒，我在跟你說正經的。”
“王爺生死難料，正是合府上下需要齊心協力的時候。世子，”夏清風鼓起勇氣注視著他深棕色的眼睛，“以後就別再提這件事了，至少為了王爺，不要再提。”
唐逸深以為然：“對，殿下生死不明，我等不應該隻顧自己歡快。那麽，等殿下醒了，你會不會答應我？”
“那就要看世子自己了。”夏清風語氣沉沉，聲音卻特別響亮。
唐逸望著她亭亭身影，漸行漸遠，大聲道：“我一定會不會讓你失望！”
夏清風捂住耳朵，跑了起來，心跳加劇。
***
唐逸帶司琴去了飄香樓，和柳芳茵學藝。
夏清風拿潮濕的手帕擦拭通體烏黑的古琴，心道：等司琴回來，就可以重啟弦音了，唐三度這麽喜歡音律，說不定聽到好聽的曲子還真能被觸動。
無意碰了一根弦，迸發出刺耳的錚鳴，嚇得她連拍胸口。
“姐姐，我來幫你。”招娣拿過一方沁過水的帕子。
“好，你擦拭琴箱。”夏清風笑道。
招娣邊擦邊道：“姐姐，剛才我給爺擦臉的時候，覺得他的眼睛似乎動了一下。”
“真的？！”
“可是，再怎麽喚都沒有反應，應該是做夢了。”
夏清風失望道：“昏迷之人也會做夢嗎？”
招娣搖頭晃腦：“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
夏清風噗的笑道：“招娣什麽時候也會吟詩頌詞了？”
招娣道：“景菊姐姐還有錦梨姐姐，她們時常教我認字，以前給爺磨墨，看爺寫字，偶爾問他字的讀音，他倒也不厭其煩。一來二去，便不再是睜眼瞎了。自從爺受傷，我就把他讀過的那些書盡數讀了，因此記得幾句。”
夏清風憐愛的揉揉她的頂發：“招娣越來越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啦。”
招娣羞赧：“姐姐。”
“你說，爺昏了這麽久，真的隻是「好夢留人睡？」做夢做上癮了，舍不得醒過來了？”
招娣轉動琉璃似清透的黑眼珠：“就當如此吧。”
夏清風怨道：“唐三度呀唐三度，你一個人睡得好不快活，倒不知把我們急的團團轉，等你醒了，讓你三天三夜睡不得！”
招娣嘻嘻笑了。
這時，阿天進來稟告：“予姐姐，白府三夫人來了。”
夏清風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三夫人來了！來到哪兒了？”
“小廝前來告知的，現在應該出門了。”
“快快，把王爺搬到堂屋來。”
阿大愕然。
夏清風道：“三夫人最疼王爺的，看見侄兒住在廂房，肯定不高興，不如趁她還沒到，讓王爺回歸主位。”
唐霏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夫人，唐三度受傷這麽嚴重，她除了隔三差五的差人送藥問好，並沒有親自來過，夏清風便沒有和他調換，加之她大多數守在唐三度身邊，也沒有調換的必要。
唐霏要來，就非調換不可了。
唐霏到來後，唐三度已經被安置的妥妥當當。
見侄兒躺在寬床錦被裏，一張俊逸的臉龐如將融春雪，白淨無瑕，她伸出素白的手撫摸他的臉頰，潸然淚下：“度兒，我的度兒，你自小多災多難，卻都能化險為夷，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為何還是步步逢災？我可憐的度兒。”
“夫人，王爺會好起來的，會有大福迎接他！”旁邊響起自信滿滿的女聲。
唐霏住了哭聲，含淚轉目，見那紫衣女子略顯拘謹的看看自己，又看看床上的唐三度。
唐霏將眼淚擦去，起身道：“葛神醫都被你們氣跑了，連個可以診治的大夫都沒有，他怎麽才能好起來？你以為他是神仙嗎？可以自己好起來？”
夏清風硬著頭皮，顫聲道：“千絲蠱喝足了血，會自動退走，奴婢會一直供血。”
唐霏眼中滿是肅然，咄咄逼人：“好比一條狗，你今天喂飽了它，明天它還會來對你搖尾乞憐，如果你不再施舍，它就會對你狂吠，餓急了，甚至會吃人，更何況是蠱蟲這等邪物，它們隻會貪得無厭，喝幹你們的血為止，你居然指望它自動離開？”
夏清風眉尖抽了抽，唐霏又道：“要是飽了就走，你都已經喂了那麽多了，蠱蟲的肚子是無底洞嗎？到現在還沒有吃飽？”
眾人頭皮發冒出冷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夏清風也覺得有道理，心道：難道師父騙我？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那麽相信邪道士的話，但請你在相信之前，用用腦子！”唐霏的臉色難看，盡管眼底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淚痕，卻毫無往日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