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柳蔭下白衣幽影
白守成聽說唐霏和夏清風私帶府兵去飄香樓查找人犯,當即叫苦不迭,心中火起,帶幾名隨身護衛馬不停蹄地趕到飄香樓。
白守成到的時候,唐霏正主張向莫家莊轉移,夏清風暗中袒護遊薑,當然不想捉拿他,搜腸刮肚的找借口:“依我看,先抓到遊萱草是正經。遊薑武功半廢,是個不中用的人了,我們拿他來也沒有用處。”
唐霏聽的明白,夏清風是有意幫遊薑開脫,也有讚同之意,忽聽腦後傳來一聲大喝:“怎麽沒有用,打死也是好的!”
官兵們認出是白守成,紛紛垂首侍立。
夏清風不與他搭話,唐霏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出頭,她回以肯定的眼神,自是信得過唐霏的本事,堂堂公主,還能被白守成刁難了不成?遂去追那對悍妻弱夫。
夏清風尾隨範氏夫妻來到一處大小適中的四合院,一路上,都是女方及盡凶橫之言辭,男方時不時地求饒,來到堂屋門前,男人被老婆一甩,整個仰翻在地,撞的紅漆木門發出巨響。
裏麵傳來孩子清亮的啼哭聲,老婆又踢了丈夫一腳,怨憤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一個個都是來索命的!”遂奔到裏間,對孩子又是一頓嗬斥。
這男人不比女人身量小,甚至比她高大多了,此時卻唬的臉色發青,幾次掙紮告饒,聲音卻氣力不足。
那女人抱過孩子又來喝罵丈夫,發現咫尺外的夏清風。
顯然,她把夏清風認成了和丈夫相好的,登時罵不絕口,要是懷裏沒有抱著孩子,早廝打過來。
“噓!”夏清風不緊不慢的豎起食指,抵在唇畔。
“你作什麽妖,不得好死的狐狸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你沒看到你丈夫已經快死了嗎?”
“你才快死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賊賤人!”
“你再這樣嚷嚷,過不了今晚,他就會橫死。”
女人兀自不信,或者根本聽不進去,這種丈夫死了勝似活著。
男人終於努力發出聲音:“翠翠,我對不起你。”
女人的心理素來比較極端,不被丈夫青睞時,恨不得和他同歸於盡;但凡得了一兩句甜言蜜語,就暈頭轉向,盡釋前嫌。
姓範的這一聲“翠翠,我對不起你,”翠翠頓時失聲痛哭:“你個沒良心的,存心糟踐我。”
姓範的哭道:“我知錯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去那種地方……我發誓,這輩子隻對你一個人好。”
可惜,他的這輩子到此結束。
當晚,範豎死在自己的床上,是心血流盡而死。
死前,夏清風問了他許多話,他沒有不說的,或許是預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因此顧不得翠翠在不在場。
“飄香樓新近來了個漂亮姑娘,”他道,“對客人欲拒還迎,讓人欲罷不能。昨天晚上,我把她灌醉,和她一處歇了。早上我尚睡著,忽覺胸口劇痛,睜開眼睛一看,發現她手裏擒一把細長的銀針,盡數朝我胸口刺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種傷人的手法,被刺後沒有流血,反倒淤青一片,越擴越大,其狀罕見,所以叫她妖女……”
範豎說完這些話,就一命嗚呼。
夏清風再看他胸口時,果然已經潰散至雙臂,貌似比唐三度的還要嚴重。
翠翠因聽了丈夫和遊萱草相處的細節,整個人都呆了,一滴眼淚沒有掉。
夏清風把身上所有銀子都拿了出來:“好好發送他吧。”
翠翠看著亮閃閃的銀子,發狂似的笑了起來:“死的好,死的好!”她忽然抓住夏清風,興奮道,“範豎死了,這處宅院就是我的了,不枉我為他養了那麽多年兒子,守了那麽多年活寡!”
夏清風回去時,天色已經黑透了。路過飄香樓,裏麵依舊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她找到老鴇問道:“白老爺和三夫人吵的厲害嗎?”
老鴇道:“三夫人脾氣最好的,真使其小性子,老爺也遷就她,有什麽好吵的?”
夏清風鬆口氣道:“那他們有沒有去莫家莊?”
老鴇想了想道:“老爺要去,夫人說身子乏,讓老爺陪她回家,老爺就允了,好像沒有去莫家莊。”
“那就好。”
“對了,夫人讓我轉告你,明天她會來寧王府,你不用去白府了。”
“知道了。”夏清風抬眼瞅她,“謝謝。”
“客氣客氣,姑娘上樓坐坐嗎?”
“不了。”
“想必姑娘是寧王府裏舉足輕重的人物,順便幫我問問你們府上的世子爺,這兩天怎麽都不來了?我們芳茵可是想他想的苦呢!”
夏清風木然一震:“世子常來嗎?”
老鴇興奮道:“可不是嗎,還說我們芳茵歌舞絕倫,讓人聞之陶醉,睹之流連忘返。其實芳茵的歌舞無論男女看了都大聲喝彩,姑娘若是累了,也可聽幾支曲子解乏。”
“不用了。”夏清風走出飄香樓,夜風柔柔的拂在臉上,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兩旁排列著濃濃的柳蔭,湖水在其間波光粼粼。
夏清風走到其中一棵柳樹前,腳紮進了地裏似的,一步也動不了。
地麵密密的柳蔭影子裏,明明站著一個纖長的人影。
細看,那人影雙手抱著臂膀,時不時地發抖,腦袋慢慢的朝她這邊轉來。
大半夜的,即使月光明朗,市井燈光猶亮,柳樹底下的人影,還是個怪誕的存在。
夏清風先是恐懼,再是驚疑,因為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卻可以看清他的輪廓。
良久,她心底對自己說了聲:“不可能。”拔起雙腳,徑直往前走,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暗暗祈禱那半夜三更不回家的怪人不要跟上來。
夜風拂過,送來一聲有氣無力的詢問:“你做了什麽?”
夏清風猛地站住,緩緩回過身,不可置信的瞪著那雙幽亮的眸子:“三度?!”
“我問你,”他慢慢的上前走了幾步,身影從陰暗處展露於月光下,白衣飄帶,襯的一張臉越發蒼白,“你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