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龍圖》命案
太傅府
深夜靜謐，冬風卷著雪花肆意飛動。
年過半百的易太傅剛從宮裏出來，等候在外頭的隨從便小心翼翼的扶他上了馬車。
馬車裏的坐踏上睡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聽到動靜時扭了扭身子，繼而揉著眼睛坐了起來，軟綿綿的喊了一聲。
“爺爺。”
易太傅在旁邊坐下，滿是皺紋的手摸著孩子冰冷的臉蛋，心疼道：“你這孩子，大冬天的硬是要與我一同出來，若是凍出病了可怎麽好？”
“玉兒不怕，就要跟著爺爺。”
小家夥抱住他的手臂，紅撲撲的臉蛋在他刺有麒麟紋樣的衣袖上使勁蹭了幾下。
易太傅滿目慈祥，將他抱進懷中。
馬車一路迎著大雪回府。
途中，易太傅假寐小許，不時，一陣冷風吹了進來。
車窗外也迅速閃過一道影子。
玉兒驚喜的喊道：“龍，是一條龍！”
他伸出小手立馬掀開簾子，半個身子往外探去，外頭大雪紛飛，根本尋不著方才那道影子的蹤跡。
易太傅睜開眼，將他拉回馬車內坐好，嚴肅道：“哪裏來的龍？這話可不能亂說。”
“爺爺，真的是龍，玉兒看到了。”
“放肆，如此大不敬的話不準再說！”
玉兒癟了癟嘴，心裏委屈，又不想爺爺生氣，小小的身子隻好縮去旁邊，低頭細細道了句：“知道了。”
回到府上後，易太傅換下官服進了書房，命人備了些筆墨紙硯，打算草擬一份文書，不準人打擾。
深夜的冷風像冰碴子一樣從敞開的窗外湧了進來，放置在桌案上的燭火被吹得左右輕晃，似要滅了。
易太傅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去關窗，剛走過去，就看到一隻精瘦的烏鴉撲扇著翅膀落到了窗台上，兩隻有力的爪子來回踱了幾步，一副傲嬌雄猛之態。
“呀！呀！”
烏鴉仰頭鳴叫。
如嬰孩哭啼，詭譎可怖。
他正要抬手驅趕，忽覺脖頸發涼，心中有一絲不詳的預感湧上腦門。
狂風帶著雪花猛然吹來，他身子本就孱弱，因此腳步不定，被那股強風吹得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卻不想那風竟把書架上的一個盒子吹了下來，盒子落地時被砸開，從裏麵滾出來一副沉黃畫卷。
正好滾到他腳邊。
狂風一止，他甩了甩袖子，盯著地上那副畫許久，隨後才彎腰撿了起來，不由間眸色輕顫，掌心發寒，緩緩解開畫卷上的緞帶，將其展開。
可還沒反應過來，一道強烈的紅色火光瞬間從畫中迸出！
“呃！”
易太傅雙眼瞪大，渾身一怔，整個人往後跌去，後背直直的磕在了窗框上，那副畫卷也從他手中脫落掉至地上。
“是……是……”
此刻，如有人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滿臉通紅，張大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無力掙紮，整個人緩緩倒在了地上，眼睛裏充斥著血絲，滿是恐懼，死死的盯著地上那副畫。
最後咽了氣。
那隻仍停留在窗台上的烏鴉揮著翅膀飛了進來，落在他身上，碧綠精細的眸子在屋中不停轉動，然後朝他瞪大的眼睛裏啄去，待將兩隻眼睛啄得血肉模糊才飛出窗外，消失在大雪紛飛的夜晚。
稍刻，書房裏晃動的燭光滅了。
半柱香後，原本已經回房休息的玉兒從外頭跑了進來，迎著窗外的月光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易太傅。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邁著小腿小心的走到屍體旁蹲下，好奇的眼珠子轉了轉，喊了一聲：“爺爺？”
天還未亮，大理寺的人就趕了過來。
杜班石領人進了書房，看到的便是易太傅已經僵硬的屍體。
渾身骨頭斷裂，鮮血淋漓，眼眶裏血跡斑斑。
與何雲禮的死相一模一樣。
他不禁一怔，猛然反應過來，口中念道：“下一個死者？”
秦蘇的話……應驗了！
一旁的王維忽然道：“大人，你看！”
杜班石聞聲看去，看到那張桌案上擺著一幅畫。
畫中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青龍！
與《朱雀圖》一樣，上麵橫著一道醒目的血掌印！
……
易太傅的死天一亮就傳到了宮裏，杜班石也被緊急召進宮去了。
而此時，秦蘇正在屋子裏悠閑自在的烤著火。
他裹著一塊黑色披肩，盤腿坐在席上，麵前擺著幾張白紙和一支沒有沾墨的毛筆。
“秦蘇！”
王維粗狂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他直接跨進大門，渾身落滿了雪，鐵靴踏在地上發出一陣渾厚有力的聲響。
“出事了出事了！”他急得直跺腳。
秦蘇卻淡定自若，似是沒有看到他，慢悠悠的夾起一塊碳往爐子裏擲去，火星子濺起，“劈裏啪啦”如炮竹一般。
實在是受不了他那怪異閑散的性子，王維說：“昨晚子時易太傅死了，死相和何雲禮一模一樣，而且……同樣出現了一幅畫，不過不是《朱雀圖》，而是《青龍圖》！”
秦蘇仍無回應，拿著鐵棍不停的往炭火裏戳。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什麽？”王維說著便朝他對麵坐下，
然而，他屁股剛挨到椅子，下一刻便尖叫著筆挺挺的站了起來，捂著屁股滿臉疼意，狠狠的看著那隻臥在席上的刺蝟，忍不住爆了粗口：“不長眼的小畜生！你哪不好待，非往我屁股底下鑽。”
“啾啾啾！”刺蝟伸出腦袋，渾身的刺角如利箭般紮眼，然後慢慢爬到了秦蘇身邊。
秦蘇低頭滿臉寵溺的看著它，從一旁的籃子裏取了植物的青莖給它吃。
隻見小家夥伸出兩隻粉嫩的小爪子狼吞虎咽起來，吃相極其可愛。
秦蘇摸著它的刺角，語重心長的說：“這裏可不比家裏，吃多少用多少都是別人的，所以你得少吃一些，要不然我可就養不起你了。”
“啾啾啾……”
王維揉著屁股，看著這一人一刺蝟，最後氣不打一處來，一腳將秦蘇麵前的矮案踢翻。
上麵幾張白紙肆意飛竄。
“怪人！”
甩下這番話便走了。
秦蘇絲毫沒有在意，默默將打翻的矮幾重拾起來放好，然後將灑落在地上的白紙一張張撿起，朝爐子裏扔去。
白紙遇火而燃，成灰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