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要你給個答案
秦蘇看著那副近在咫尺的殘畫,眼底不見任何波瀾。
宋幾的目光鎖在他臉上,試圖看出點什麽來,一邊說:“魏師傅告訴杜班石,這是九年前宮中畫閣失火時,一個老太監從附近撿到的,也是那場大火中唯一留下的一幅畫!老太監看畫工不錯就偷偷拿到宮外變賣,幾經周轉落到魏師傅手裏。我找了十幾個老畫師,將《牡丹圖》和《朱雀圖》、《青龍圖》做了對比,證實是出自一人之手!而《牡丹圖》上的‘秦蘇’二字是你的字跡沒錯吧!”
秦蘇眸色微沉,沒說話。
“雖然先皇因為一場大火將當年所有畫師除名,但宮中的內府裏還保留著一份戶冊名單,上麵不僅記錄了你的名字,甚至籍貫、年齡都一清二楚!”宋幾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那副《牡丹圖》在他手中已經被捏皺了。
秦蘇十分淡定,迎上他的視線:“沒錯,我這幅圖確實是我所畫,我以為那場大火把什麽都燒幹淨了,沒想到還留下了一副。”
“你倒是承認的快!”宋幾身子隱顫了下。
秦蘇的神色上不見半點緊張之色,嘴角處掛著一抹讓人參透不出的笑容,說:“宋大人,我隻是承認《牡丹圖》是我所畫,出現在命案現場的三幅圖卻並非我出自我手!再者,易太傅死的時候我在大理寺,苦頭陀死的時候我跟你們都被困在鬼市的密道裏,而這次起居郎死的時候,我可是連宮門都沒有踏進過,說我殺人?這不是荒唐嗎?”
“十幾個老畫師都得出同樣的結果,這些畫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絕對不會有錯!至於不在場證明,沒錯,你確實都不在現場,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麽,或許有人替你辦事也有可能!”
“這麽說,宋大人根本就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麽相信你?”宋幾情緒湧了上來,雙眼刹紅,“從一開始,所有的線索都是你指給我們的,我就算懷疑自己是凶手,也絕對沒想過會是你!”
秦蘇正了正色:“總之,畫並非我所畫,人並非我所殺。”
“那為什麽當初你看到作畫手筆與你一模一樣的《朱雀圖》和《青龍圖》時,卻佯裝不知?甚至一個字都不提?”宋幾說道這裏,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懷疑來,一把拉住秦蘇的胳膊,神色嚴峻道,“如果當真不是你畫的,而你明知那幾樁命案都跟那些圖有關,卻偏偏從頭到尾什麽也沒說!是不是你根本就知道是誰模仿你的手筆畫了那些圖,所以有意包庇?”
秦蘇的眉心及不可見的蹙了下,稍縱即逝,臉上仍是一副平靜之態。
可宋幾卻將他的眼神捕捉的清清楚楚,便更堅定了自己剛才的猜測,緩緩鬆開了秦蘇的胳膊,不敢置信道:“看來我都說對了!原來你什麽都知道,你究竟要包庇的人是誰?說啊!”
“……”秦蘇就這樣看著他。
宋幾急火攻心:“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隱瞞什麽?”
然,秦蘇仿佛已經有了送死的念頭,將所有生死之事全部拋之腦後。
不再開口說一個字。
最終,宋幾問不出任何來,隻得喚人進來,下令將秦蘇押至天牢,並怒喝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給他吃、給他喝,他要是死在牢裏,就把他的屍體拿去喂狗!”
幾名金吾衛將秦蘇帶了下去之後,賈海持劍進來,詢問:“大人,接下來怎麽辦?”
宋幾沒有回應,看著被秦蘇放在桌上的那幅《玄武圖》,眉心緊攏,過了半晌才道:“吩咐下去,不準用刑!更不準他死!”
賈海:“是。”
……
秦蘇被帶到金吾衛衙門的大牢,關進了之前朱尺劉所在的那間牢房裏,裏麵陰暗潮濕,散發著刺鼻的臭味,牆壁上也生滿了青苔,還有幾隻老鼠在裏麵竄來竄去,唯一有點生氣的就隻有上麵那扇極其狹小的鐵窗了,寒風從外頭滾進來,稍稍帶走一些惡臭的氣味。
他也不嫌棄,在牢中踱了幾步,便雙手負在身後,站在那麵斑駁的牆麵前。
青苔密密麻麻,如同人身體裏的經絡一樣,上麵還能瞧見一些細小的蟲子爬過,他目光牢牢的盯著那些蟲子,思緒也跟著它們不斷遊走,恍然間,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的那場大火。
漫天火光,彌漫著濃濃的黑煙。
他親眼看著所有人死在自己麵前,無數的求救聲、嘶吼聲、哭泣聲……一遍遍響起。
“秦蘇,救我,救我……秦蘇,救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縈繞了整整九年。
每夜夢中,他總能夢到那隻從火勢中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可無論他多麽努力的試圖去抓住,最後都會被眼前無盡的黑暗一次次吞噬幹淨,心也被撕扯得劇痛無比。
這時,牢房的甬道內傳來響動。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落在他所在的牢房外麵,他收回思緒,看著自己腳邊那道從外麵透進來的影子,側過目光問了句:“小玉兒如何了?”
身後傳來:“我已經送他回太傅府了,告訴他,等過上幾日,你就會去接他。”
“那就好。”
稍頓片刻,來人問他:“你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秦蘇施施然轉過身,看著此時站在牢房外的杜班石,他一身便裝,眉目肅立,渾身仍透著一股大理寺卿的架勢氣派,隻那眼神中卻有些黯然傷神。
秦蘇笑了下,說:“杜大人想要我說什麽?說我沒想到原來你早就懷疑我了,還悄悄在暗中調查我?說你此舉卑鄙?還是說你手段高明呢?或者,我應該說自己無知,竟不知道杜大人背地裏藏了這麽一手,實在讓人心寒!如果你是想聽這些,我可以說給你聽。”
“我不是來聽這些的,我要你給個答案。”
秦蘇邁步走到他麵前,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問了句:“那不知杜大人你想要什麽答案?”
呃!
杜班石擰著劍眉:“我說過,我相信你!既然你說那些畫不是你畫的,我信,你說人不是你殺的,我也信!可是你現在有心包庇,就等於將你自己置之死地!”
秦蘇笑笑:“一旦我被定罪,杜大人就立了頭功,隻要我人頭落地,你很快就可以官複原職了!難道這樣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