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打架
飛車沿著一條條肉眼不可見的激光軌道平穩的低空飛行著，周深開著自動駕駛，轉過座椅和其餘三人攀談著。
梁初話不多，一邊靜靜聽著維雅吱吱喳喳的聊天，一邊看向全透明的車門外。
夜色下的城市燈火璀璨，約克城雖然不是聯邦政府所在地，但作為歐洲大陸最大的城市，夜晚連綿的燈火無邊無垠。飛過一馬平川的富人區，前方高樓林立，沿著設定好的高度路線，飛車在開闊的樓宇之間穿行。
靠近城市中心，車輛密集而有序的在自己的事先提交的高度軌道上飛駛，頭頂的快車道和左右方向都有車輛越過他們，沒有人敢輕易變道改變航線高度，隨意變道不但會承擔大額罰款，更糟的是容易引發嚴重的交通事故，所以車輛雖多，六麵形的紅綠燈前秩序井然。
對麵的周深看她一直不說話，倒了一杯香檳遞過去，“怎麽了，是不是不開心？那我們換個話題吧。”
梁初回過神來，接過香檳笑了笑，“沒事，我隻是，唔，比較愛發呆而已。”
周深笑起來，“這點倒是和我挺像，我平時也很愛發呆，天馬行空想一些有的沒的。”
梁初微笑說道，“哦，是嗎？可是我回過神來常常就忘了自己剛才在想什麽，似乎，嗯，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怎麽會。”周深笑著，麵容溫和，“我倒是很樂意聽一聽這些毫無意義的想法，也許能帶來一些驚喜也說不定。隻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梁初淡淡一笑，“怎麽會，您客氣了。”然後轉過頭繼續看著窗外。
周深不以為意的喝了口香檳，也轉過頭看向窗外繁華的夜景。目的地很快到了，他禮貌的替梁初開門，輕輕虛扶一把，梁初偏過頭對他笑了笑，算是表示感謝。
眼前是一間裝修華麗的娛樂城，門口笑臉相迎的迎賓人員是穿著筆挺禮服的帥氣小夥而非機器人，想必裏邊消費不低。
梁初一邊計算著兜裏的錢夠不夠，一邊心不在焉的跟著其餘幾個人穿過走廊朝預訂好的包房走去，走著走著，前麵的人一轉身不見了，隻留下梁初一個人尷尬的站在喧鬧的走廊中間。
大概記得周深告訴過她是e07號包房，她往前走了一段，便看見e007的數字在一間房間的門口閃爍，梁初鬆了口氣，想必就是這裏了。
推開門向裏剛邁了一步，隻見包房裏四五個男人一起向她看過來，都是陌生的麵孔，正對著兩個年輕女孩灌酒，兩位女孩歪在其中兩個人懷裏，臉色酡紅，明顯已經喝多了。
感受到對方因為好事被打擾的明顯的敵意，梁初訕訕的點點頭，說了聲：“不好意思哈，走錯了。”忙乖乖關上門走出來，深吸口氣，告誡自己這種地方什麽人都有，自己還是少管閑事為妙。
這時候周深發現她不見了，已經折返回來，走到她跟前笑著向前引路，七拐八彎走到一間更大的包房門口，梁初抬頭一看，原來是e107號，發音很像，難怪剛才弄錯了。
周深推開門把她引進去，大半個班裏的同學都在，多數人都帶著同伴，正在邊喝酒邊唱歌。
看見他倆進來，大家都熱情的招呼了一聲，尤其是周深，一向為人和善，在班裏有著極好的人緣，又是學生幹部，大家同他關係都不錯，進來一會兒就成為在場的中心人物。
梁初主動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邊吃水果邊看著包房中間的舞台。
一首熱鬧的歌曲開始了，點歌的男生站在包房中間的小舞台上，實景投影下，舞台周圍虛擬四麵台展開，台下人影晃動，都舉著光棒歡呼著，尖叫著，雖然是虛擬出來的場景，仍然看得在場同學熱血沸騰，忍不住跟著虛擬人像歡呼起來。
唱歌的同學吼得撕心裂肺，台下“觀眾”喜極而泣，實話說雖然唱得不怎麽樣，但絲毫不影響電腦設計出來的人群狂熱追捧，實在很是讓人過足了明星癮。
搖滾唱完，場景一換，一個女同學走上台去，又一首憂傷慢歌開始了。幾樹梅花緩緩盛放開來，美人佇倚危樓，哀婉吟唱，灰蒙蒙的天空中大片的雪片飄飄蕩蕩的落下，梁初忍不住探出手去，雪片沾手即化，了無蹤跡，並無冰冷的觸感，這才讓人反應過來如此真實的場景隻是人為設計的。
又有人點了兩首快歌繼續唱著，虛擬的伴舞滿場跳得熱情，梁初的耳膜也被震得發熱，實在是坐不住了，又怕一個人再迷路，於是幹脆拉著維雅一起出來去上洗手間。
剛從洗手間出來，就見洗手台上趴著一名年輕女孩正吐得昏天黑地，穿著米白色的襯衣、黑色條紋背心、黑色百褶短裙，看上去應該是某個中學的校服。梁初忽然想起來，這個女孩應該就是她之前走錯房間看見的那個被灌酒的兩個女生之一。
一邊慢慢洗著手，一邊觀察那女孩，白淨的小圓臉，明顯還有些稚氣未脫，卻偏偏畫著濃豔的妝，顯得成熟許多，隻是此刻吐得一個狼狽，臉上糊著各種汗液酒液不明物體，一臉濃妝已經慘不忍睹。
梁初不屑的嗤了一聲，對這種作死的女孩，喝死都不值得同情。
剛洗完手準備走，洗手間門口響起劇烈的拍門聲，幾個男人大聲嚷嚷著，“好了沒有，別裝啊！小騷貨，你跑不了的，趕緊給我出來！”
一邊喊一邊罵著各種不堪入耳的字眼。
梁初本來不想管這種閑事，但是眼瞅這女孩好不容易吐完之後，已經臉色蒼白的滑到洗手台下邊，靠著牆半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人事不知，哪怕外麵吼得山響。
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事，憑著醫生的直覺，梁初還是走到洗手台前看了看女孩的嘔吐物，果然，顏色已經不正常了，有些糞樣結塊。
梁初暗道不好，怕是急性胰腺炎，這時候已經顧不得許多，俯下身拉起女孩就往外麵拖。
女孩臉色已經由白轉成蠟黃，沉著身一動不動，梁初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出來，門口那幾個男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一看梁初把女孩拖到外麵，不管三七二十一，兩個人架起女孩就要走。
“哎！等等！”梁初急了，且不說這些人居心何在，這種急性胰腺炎必須馬上就醫，否則會出人命的。她大聲喊：“你們不能帶她走，趕緊叫救護車！”
那幾個男人一聽，不耐煩的吼回來：“你管什麽閑事，這個人是我們朋友，喝多了我們要送回去，關你什麽事！”
梁初斬釘截鐵的上前拽著女孩說到：“不行，她喝多了，必須去醫院！”
“喝多了就要去醫院？你是有病吧！”大塊頭的男人嗤之以鼻，轉身瞪著梁初放低聲音對她吼了一句：“小姑娘，我勸你別多管閑事，爺幾個今天今天就是要帶她走！”
站在門口等梁初的維雅看著這陣勢，再看看那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一句話都不敢吭氣，想了想，扔下梁初一個人噔噔噔就跑了，梁初餘光看見了，心裏哀歎一聲這個豬隊友真夠沒用的。
這邊幾個男人架著女孩要走，梁初幹脆擋在前麵，死死抱著女孩，就是不讓他們走，幾個男人對看一眼，眼神更凶狠幾分，狠狠說道：“小姑娘，你立刻給老子滾開，不然對你不客氣！”說完還抬手晃了晃拳頭。
梁初也急的不行，“不放！要出人命了！立刻送醫院，不然我報警了！”
“你再說一遍！”大塊頭男人目露凶光。
“我報警了！”梁初也惡狠狠的回瞪著他，無所畏懼的，一邊揚起戴戒指的左手，發出指令：“打電話給……”
“啪！”一記重重的勾拳打在梁初的右側下顎，她猝不及防的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咚！”後背狠狠撞在身後的柱子上，來不及反應就被身後一人立刻扶起，靠進一個溫熱的懷裏，耳邊是周深著急的聲音：“梁初，你怎麽樣？”
梁初痛得說不出話，嘴裏一股血腥味，臉上木木的疼，後背鑽心的疼，她呲牙咧嘴悶哼了一聲，“唔……”
周深小心的把她平放下來，不知道傷情最好的體位就是平躺在地上，然後，隻見他雙手握拳，眼神鋒利的瞪視著打了梁初還一副無所謂的大塊頭，狠狠的攥緊了拳頭，猛的一揮拳，重重打在男人的腹部。
這時一大幫男生正跟著維雅跑了過來，邊跑還邊聽見維雅在指揮：“就是那幾個人！千萬別客氣，上啊！揍死丫的！”原來維雅是搬救兵去了！
這些血氣方剛的男生們問也不問緣由，隻看見躺在地上臉腫了半邊，嘴角還滲出血跡的梁初，和這會兒已經被大塊頭反揍了一拳的周深，於是雙方立刻拉開架勢，劈裏啪啦的揮拳打了起來……
雙方打得熱鬧，對方幾個男人明顯是練家子，一拳一腳很有章法，醫學院的男孩們興奮極了，雖然文弱，架不住這邊人多，一個個毫無章法的亂打一氣甚是熱鬧。俗話說亂拳打死老師傅，打了半天兩邊暫時沒分出勝負。
隻聽尖利的哨音響起，三條白色的有著聯邦警察局標誌的電子獵犬沿著走廊同時向這邊奔過來，看見一個打架的上前不由分說就是一口，雖然不至於受傷，但是強電流足以讓被咬的人渾身一麻，立刻癱軟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不一會兒，這群打架的人幾乎人人都挨了一口或者兩口，一個個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全都沒了剛才打架時候的氣勢。一位穿著製服的矮個片警慢悠悠踱過來，手裏捏著電子記錄本和掃描儀，挨個開始掃基因身份。
不到半個小時，生命係的同學們又開始了一場新的聚會，隻不過地點換在了警察局。
歐文教官已經到了，作為班導，又是醫學院的總教官，他穿著筆挺的軍服，身姿挺拔，隻是披散著一頭金發，明顯半夜剛從被窩裏被挖出來，正在一臉嚴肅的（沒好氣的）立在玻璃幕牆後麵和審訊室外的警官說著什麽。
根本不需要問話，因為，從出了洗手間之後開始的監控錄影，正在審訊室裏栩栩如生立體全息上演著，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不會錯過，大家都可以多角度全方位欣賞自己打架的英姿。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打群架，雖然知道要被嚴懲，但還是忍不住興奮的對著全息投影指指點點，表達對自己一拳一腳的各種看法。
女孩被第一時間送醫了，梁初正在旁邊的醫務室裏由醫療機器人做檢查，沒機會欣賞自己的大義凜然無畏強權。檢查完畢，所幸隻是一定程度的軟組織挫傷和口腔出血，這些醫療機器人就能處理，不用大晚上的跑醫院。
好不容易溝通完了，警察叔叔進來宣布，由於對方先動手，並且意圖侵害未成年人，所以承擔主要責任，也許還要上法庭。
不過這些都不是生命工程係同學們所要操心的，大家麵麵相覷，神色越來越忐忑，偷偷看著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站在前麵的歐文教官，回去之後挨罰是免不了了，大家都認了，隻但願不要受太重的處分甚至記錄在冊，否則作為醫生竟然聚眾鬥毆，將來考執照肯定要受到一些影響。
同學們惴惴不安的跟在教官後麵出了警察局，晚風涼颼颼的，大家馬上清醒了很多。有些後怕，更多的是擔心被處分，要說後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見義勇為嘛，一個個都自認為這次做得沒錯。
隻是……
看看前麵一言不發的教官，看樣子心情很不好耶，怎麽辦，平時那麽嚴格的歐文教官，應該不會輕饒大家吧……
好忐忑……嗚……一直不說話，氣勢太強了，嚇死人了，怎麽辦怎麽辦……
跟在他屁股後麵走了大概一個世紀那麽久，大家都不敢吭聲，氣都要嚇沒了，眼看停車場都要到了，究竟怎樣嘛，是死是活給個準話呀！
終於，就在大家緊張得要斷氣的時候，歐文教官終於回頭了，麵色還是冷冷的，嘴角緊緊抿著，呃，是要發火了吧？大家忐忑的望著他，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他終於發話了，語氣還是冷酷無比，“幹得不錯！”
什麽？大家麵麵相覷，幹得不錯？沒聽錯吧？
他看著這群孩子一副見鬼的樣子，微微勾了勾唇角，語氣難得帶了一絲情緒，“醫院說，那個女孩剛剛得救了，這件事也算得上是你們的功勞。”說完視線掃過隊伍中間的梁初，然後對著大家繼續說：“所以，處分可以免了，但是處罰還是要有！”
大家緊緊盯著教官，生怕錯過一個字。
歐文教官的聲音，這時候居然略微帶了一絲笑意，麵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所以，明天開始，每天再加五公裏晨跑！”
“哇！！！！……”
大家歡呼起來，這叫什麽處罰，大家十公裏跑了半年已經習以為常了，再加五公裏也無所謂，多鍛煉一下身體總是好事嘛！
哈哈哈，大家笑著，鬧著，把歐文教官圍在中間，吱吱喳喳表達興奮，沒想到自家班導這麽明理又有正義感，簡直太讓人感動了！
教官顯然不習慣這麽多人圍著他又笑又鬧，撇了撇嘴角，冷冷哼了一聲，分開人群，轉身朝停車場走去，隻留下一眾孩子們繼續在原地歡呼，還不忘對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大喊：“謝謝教官！謝謝！！”
歐文教官揚起手擺了擺，算是回答，腳步不停，繼續向著自己的飛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