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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夜診

  歐文教官一愣,但是很快,心裏的震驚就壓了下來。


  “你好,梁初同學。”


  一邊說,一邊扯下兜帽,露出藏在麵具下的臉——鼻如刀裁,眼如星芒,透著一股軍人與生俱來的威嚴和冷厲,隨後,一頭耀目的金發隨著夜風散落下來,在夜色下閃爍著微光。


  果然就是聯邦醫學院總教官、生命工程係一年級班導——歐文上校本人。


  看到這張臉,梁初原本的一絲不確定也消失殆盡,大大方方伸出手來:“教官好,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效勞嗎?”


  “效勞不敢當。”教官並不伸手,淡淡的指了指地上,“有勞你先把他弄醒再說。”


  梁初笑起來:“說實話,剛出手的時候還沒確定是您,直到您這麽一扣,一捏,哈哈,我就確定了!”梁初眉飛色舞的比劃著,模仿歐文教官平時教他們的格鬥動作。


  畢竟相處一年,除了動作,無數次近距離指導他們格鬥、揮拳,所以教官的氣息她也越來越熟悉。之前距離遠沒發現,這麽近的貼著身體,那股淡淡清爽的仿若海洋氣息的熟悉味道讓她瞬時反應過來。


  梁初忍不住有些小得意,雖然比不得路恩的狗鼻子,不過自己的嗅覺向來也不錯哦!


  歐文教官微微勾了勾唇角,並不再糾結於她怎麽認出自己,負起手,對笑得一臉得意的小姑娘再次強調了一遍:“把他弄醒吧!”口吻自然隨意,就像剛才的爭鬥從未發生過。


  “哦!”梁初摸了摸鼻子,也很無奈:“你以為現在是演武俠呢,把敵人弄翻了還得隨時備著解藥,以便趁機要挾一番?我這就是為了自衛而已,可沒準備那種東西。”


  “那,怎麽辦?”歐文教官瞪著她。


  “能怎麽辦,隻有等他醒嘍!”梁初笑。抬眼看教官惡狠狠的樣子,又心虛的解釋:“哎呀,你放心啦,我用的劑量很小啦,如果你們要救的人不是馬上要死的話,咱們還是在這裏等上半個小時算了!”


  “半個小時?你確定?”教官神情稍緩,看著她。


  “喂,你這是對我用藥有懷疑嗎?如果不放心就去找別人啊,又不是我讓你們來找我的!再說了,這大半夜的,你們每次出現都搞得這麽嚇人,這是請人幫忙該有的禮貌嗎?我膽子很小的好不好,不準備點這些東西怎麽敢在外麵走!”


  歐文教官暗暗翻個白眼,自己不過才問了一句話這小姑娘就回了這麽一大通,自己怎麽就招惹她了?真是個麻煩家夥,算了,還是不說話的好。


  於是,他幹脆不再言語,彎下身把副官拖到牆根的暗影處,自己站在一側守著。


  因為是出庭作證,沒有帶電子書出來,沒事做的梁初覺得百無聊賴。等人睡覺真是不好玩耶!梁初蹲在睡得死死的男子身邊暗戳戳的想,反正戳他一刀他都不會醒,要不要趁此機會給他來個身體大檢查?嘿嘿~

  不過抬頭看了看旁邊如冰雕一樣挺拔站立的教官,算了,教官可是種很可怕的生物耶,還是老老實實待著吧!

  蹲著好累,站起來。


  站著好無聊,踢牆。


  踢牆也好無聊,哎,怎麽還不醒!

  “哎,教官,你哪裏人啊?”梁初百無聊賴無話找話。


  “地球人。”歐文教官還是懶得搭腔。


  “我是說,你在哪裏出生的啊?”她不屈不撓。


  “地球。”


  好吧,你說得真對!


  梁初翻個白眼,是不是問你這裏是哪,你也準備回答“地球!”


  跟這種人聊天會冷死吧!

  幸虧,半小時剛過,腳下的男子就微微動了動睫毛,梁初看見立馬蹲下身去,使勁拍打他的臉頰,“醒醒,快醒醒!天都亮了,要死人了!”


  倒不是她多麽著急去救人,再跟這家夥尬聊下去,他倒是沒事,自己快冷死了!

  幾個大巴掌呼上去,地下那人終於悠悠的轉醒了,“嚶嚀”哦不,是“唉~”一聲長歎,一口氣終於緩了過來。


  忽然,大眼一睜,倒把毫無準備的梁初嚇了一跳!

  “這是哪裏?”地下那個人啞著嗓子毫無新意的問。


  “地球!”梁初拍拍自己胸口回答他。


  話音剛落,就見此人一骨碌翻起來,大喊道:“快,快去抓……”


  “抓你個頭!”她照他腦袋就是一巴掌,“本小姐我就在這裏,你再抓個看看呀?”


  男子摸了摸腦袋,又看看一邊站立如鬆的歐文,終於清醒過來,“梁小姐,不,梁醫生,對不住了,之前嚇到你了吧?你看我也是急著救人……”說完嘿嘿笑起來。


  “沒事沒事!”梁初擺擺手,“我們等你半天了,在哪?快走吧!”


  男子高興的使勁點頭,忙不迭的在前麵帶路。邊走邊奇怪——剛才被梁醫生拍的不是腦袋嗎?怎麽這時候臉上也火辣辣的呢?難道是因為看梁醫生太漂亮了?不至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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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車開了挺長一段路,在一片破舊的居民樓區停了下來。


  一棟棟建築毫無章法的擠在一起,高高低低錯落,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空地停下車來。沒想到約克城附近居然有這樣一片擁擠的建築群,梁初一邊下車一邊打量四周。夜漸漸深了,在外行走的人不多,行色匆匆的路人對於這幾個沉默的外來客還是蠻好奇,不斷回頭打量。


  梁初縮了縮脖子,低著頭跟在歐文教官身後,向著夜色深處一間小旅館走去。


  旅館裏人不少,吵吵鬧鬧的聲音不時從一間間狹小的房間裏傳出,顯然這裏沒有做過隔音。


  跟在兩人身後七拐八彎的進了一間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房間,梁初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間經過簡單改建過的房間,打通了大概三四間客房,內部做過隔音處理,也許還有別的防彈防火什麽的,暫時看不出來。


  “梁醫生,這邊!”帶路這名男子推開門後,指著靠牆放置的幾張臨時搭建的床道:“一共是四個人,您先過來看看。”說完觀察了門口一圈,沒發現異常,返身關好門。

  梁初點點頭,快步走到幾張床前。受傷四人,其餘有還有三個混種人在幫忙照顧他們,看見他們進來,眼神都是一亮。


  但是待看清梁初的形容,幾個人的眼神又暗淡下去。一個白發男孩先滿腹懷疑的開口,“大哥,這女人是醫生啊?怎麽這麽年輕?”


  “年輕怎麽了,年輕就不是醫生了?”梁初一聽就不樂意了。


  “哎哎,胡說什麽,這位是梁醫生,當年可是著名的沃德醫學院的高材生,上次小貝的傷那麽重,你們也知道的,就是梁醫生一個人給治好的!”之前被她放倒的男子生怕梁初不高興,忙著替她解釋。


  男子名叫傑西,是歐文上校在這個組織的副官,車上他已經主動自我介紹過了,現在又向梁初介紹幫忙這三個人——三人中這個先開口的男孩最年輕,被稱老九,那邊那個一直趴在病床跟前的女孩是老八,還有一位正擺弄布置房間大叔沒有介紹,應該是組織裏普通一員,這幾人看樣子是歐文上校最親近的下屬。


  梁初對他們微微點點頭,幾個人僅僅是以眼神打個招呼就轉過身去,顯然沒有把梁初當自己人。


  既然不放心還叫我來幹嘛?梁初懶得廢話,二話不說戴上手套就開始探查。


  四名傷者都是混種人,初步估計兩名輕傷,隻需要做一些縫合和消炎處理。另外兩人傷得較重,其中一名腹部到橫膈膜貫穿性傷,看樣子施救得當的話問題也不大。


  但是最後一名……梁初仔細看了看這名男子,搖了搖頭,拿起床邊的醫療設備,又重新做了一番檢查。


  檢查完畢,她歎了口氣:“他我救不了了!”


  話音剛落,原本正在床邊忙碌的一個紅發女孩老八立刻大叫一聲,朝梁初衝過來,“你胡說!你不是醫生嗎?到底懂不懂,他明明還活著,怎麽可能救不了,他還活著啊!”神情可怖,死死瞪著梁初,仿佛下一秒就要撕了她。


  “老八,先別鬧!先聽梁醫生說!”歐文教官上前一步,長臂一伸攔了一下。老八被他的威嚴震懾住,眼神一黯,隱忍的低下頭,“是……”


  梁初心內也是不忍,病床上這位男子看上去也還不到三十的樣子,可是,年輕不代表任何優勢,在死亡麵前,人人平等。


  “對不起,但是說實話我真的救不了。我的確是醫生,但是我隻能治病,不能治命。”


  說完,梁初伸手指著麵色平靜,依然還有微弱呼吸的男子的頭部說道:“雖然看上去他的傷是最輕的,但其實不是,現在他已經腦死亡了。之前他的後顱腦受過重擊,是嗎?”


  女孩忍著眼裏馬上就要滾落的淚水,咬著下唇,看著梁初微微點了點頭,神情怒意未消。


  雖然不忍,但作為醫生梁初還是不得不說:“所以,他的顱腦損傷過重,大腦已經沒辦法修複了。現在,其實我可以宣布他已經死亡,不超過半個小時他連呼吸也會停止的。當然,如果你們不忍心我也可以給他上呼吸機,但是現在做這些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

  女孩完全無法接受,喃喃的瞪著她,“你……你胡說!怎麽可能,怎麽就沒救了!”說完又呆呆看著病床上睡顏安詳的男人,滿臉都是疼痛和不舍,眼神渙散著,看上去實在是讓人不忍心。


  屋子裏其他幾個人也難掩悲痛,沉默著垂下頭去。


  安靜了一會兒,歐文教官忽然問道:“你說的是你救不了,那就是說,還有其他人可以做到?”


  沒想到他居然抓住了她剛才的這一句,果然心思很縝密。梁初看向他,點點頭,又搖了搖,“對,但是,還是不行。”


  “為什麽?”歐文教官很疑惑。


  “因為,大腦雖然損壞了,但他的身體還是完好如初,這個,除非能夠做腦移植手術。”梁初咬咬牙說道,“但是這種手術我隻知道有人做過,而且成功了,但是畢竟是個例。是誰做的,預後怎樣,我們都不得而知。”


  “為什麽,這麽重大的醫學創舉,為什麽沒有詳細的報到?而且那位做手術的醫生為什麽不肯現身?”歐文教官繼續追問,“如果知道他是誰,我可以想辦法去請他!”


  梁初搖搖頭,“沒人知道是誰。他不是不肯現身,而是不能。因為,這種事關係到倫理、法律諸多問題,假如公之於眾的話……你們明白的。”


  歐文教官沉默了,想了想,終於點點頭。


  腦移植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關乎倫理、法律、道德的重大課題,幾百年來無數科學家前仆後繼的想要解開它的神秘麵紗,但是真正抵達成功的時候,人們又開始卻步了——如同克隆人,不,甚至比克隆人更糟糕,單單討論移植後的身體應該屬於原主人,還是腦主人這一話題,整個醫學界、法律界的爭執就從未停止過,何況衍生的其他一係列社會問題。


  因此,第一位公布自己腦移植成功的科學家,應該會被釘在道德倫理的十字架上,受萬世唾罵吧?


  “那我們現在就去查這個人,一定能查出來的,好不好?”女孩緊緊盯著歐文上校的臉,滿臉都是不肯放棄的倔強。


  歐文教官歎了口氣:“老八,還是不要執著了,你想想,且不說這位醫生是誰,供體在哪裏,就算是找到他,也成功完成了移植,但是,老二還是原來那個老二嗎?這個他又是誰,還會認識咱們嗎?”


  女孩立時啞然,呆呆看著歐文上校。


  大家仔細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但是明白之後,一個個神情都更加黯淡下去。


  看著這一屋子頹喪的人,梁初勉強笑了笑,“好了,不是還有其他三個人要救嗎?我們現在可是在跟死神賽跑,沒有時間耽誤了,快,大家準備起來!”


  跟死神賽跑?那你之前在幹嗎?歐文看了她一眼,不多說,配合的拍了拍手:“大家都打起精神吧,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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