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獨自等待的一年半

  葉之章畢竟還是十一歲的孩子，所有的情愫都讓他知道他隻是很喜歡這個女孩子，他不懂喜歡和愛情。


  這就成了他的秘密，他11歲開始唯一重要的秘密。他想讓夏夢晚知道，卻害怕被任何其他人發現。


  從那以後，他總跟管家陳叔打聽市級三小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然後吵著陳叔帶著他去，隻為不確定的偶遇。


  那一天周六，葉之章讓陳叔帶他到三小附近吃冰，那裏有各種顏色的冰，其實每個小學附近都有這樣的店。


  但葉之章卻說，這裏有一種口味是別的地方都沒有的，他喜歡那個口味的冰。


  在冰點店，葉之章磨蹭了好一會不知道吃什麽，心不在焉的選了好久，點了一個稀有的口味冰後，就麵對著玻璃向外麵站著。


  恍惚抬頭看到從斜對麵的書店一個白色裙子蘑菇頭的女孩出來，手裏抱著一本漫畫書，他下意識的躲到旁邊柱子旁。


  其實即使是麵對麵夏夢晚也不一定能認得出，雖然在一個領獎台領過獎，也對他的名字非常熟悉，可是她從來沒有刻意記得過他的樣子。


  並不是因為葉之章的容貌不夠出眾，而是女孩的青春期萌芽好像總是比男孩晚幾年。夏夢晚還根本不懂喜歡別人是什麽意思。


  躲在柱子後麵，葉之章笑了起來，是漫畫書，夏夢晚也喜歡漫畫，葉之章好像又拿到了一張王牌，勝算更大了一點，難以掩飾的喜悅爬滿了他的嘴角。


  因為葉之章最大的天分就是漫畫，他可以用充滿趣味的漫畫表達任何一種情境。


  從那天後，他沒有再總去三小學校附近，他害怕心思被發現，也因為他又找到了一個目標，他把這些都畫進了漫畫，藏到了不會被發現的各個角落。


  他想，有一天，這些漫畫都給夏夢晚看了，她會怎麽樣。


  他知道，他會跟夏夢晚進同一所初中，這麽優秀的夏夢晚，一定會考到市裏最好的初中，而他，也一定會去。


  就這樣，五年級的一年很快就過去了。


  葉之章好像天生就懂得等待，也耐得住等待，這一年他過得很平靜，還是像往常一樣，由陳叔接送上下學。


  吃什麽、穿什麽、看什麽演出都有父母精心安排。


  他將這種等待視為了準備，見夏夢晚之前的漫長準備，他要將自己所有好的東西展示給夢晚，把所有好的體驗分享給夢晚。


  而夏夢晚的五年級卻發生了很多變化，雖不是富貴家庭出身，但也是當地中層階級的生活水平。


  從小到大，她都比班裏普通家庭的孩子條件優渥，有什麽新鮮的外地商品她都是最先有的那一撥。


  加上學習成績優異，才藝特長多，她的優越感一直都在增加，從拿學校的獎，到拿市裏的獎，到後來登上新華報刊的文章和全國的繪畫大獎。


  讓夏夢晚的優越感與日俱增，可是五年級的這一年，她不再優越，甚至開始自閉和自卑。


  不知道什麽原因促使夏夢晚的母親離開了家庭，去了南方的大城市發展事業，臨走時將夏夢晚托給夢晚的奶奶照顧。


  而夏夢晚的奶奶一直嫌棄夢晚是女孩，覺得隻有男孩才能傳宗接代，這一年，夏夢晚很少有零花錢，穿的鞋小了也不敢作聲。


  夏夢晚並不能理解母親為什麽離開，母親離開之前，跟父親吵了很多次架，夢晚以為，母親是和父親吵架，丟下她再也不回來了。


  這種優越感到自閉的落差，讓夏夢晚的成績一落千丈，她開始覺得自己什麽都不好，因為母親離開她，奶奶和爺爺也討厭她。


  她開始在別人麵前變得小心翼翼，因為她隻有爸爸了，而爸爸也變得整日沉迷喝酒打牌，她成了牌桌旁的小看客。


  每晚都要去那個煙霧繚繞的超市找爸爸，無數次用小手拉著爸爸的衣角，催促著趕緊回家。


  孩子就是一張白紙，周圍的環境什麽樣她會非常敏感，盡管長大後夏夢晚總說一個人成為什麽樣的人都是自己的選擇。


  但她仍然會想，如果五年級的那一年，媽媽沒有離開，初一的那一年爸媽沒有離婚，她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那一年葉之章還像之前一樣頻繁地到學校附近等她，也許就會發現夢晚的變化。


  可是沒有如果，葉之章在一貫優渥的生活中享受即將到來的美好時光，而夏夢晚卻在親人的審視中躲閃著度過了小學的最後一年。


  那一年，葉之章和夏夢晚的人生注定開始不同。


  如果夏夢晚的性格不那麽好強，自尊心也不那麽強，也許結果還會不一樣，可是夏夢晚偏偏不是。


  最開始說夏夢晚自尊心強的人，是她的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


  有一次夏夢晚因為請假沒有完成老師布置的背誦作業被老師點名罰站了幾分鍾，一起罰站的還有很多同學。


  老師也隻是略施小懲，沒過幾分鍾就讓大家坐下，但夏夢晚一直站到放學，都沒有坐下過。


  後來開家長會，老師還說，夏夢晚什麽都很好，隻是自尊心太強了，如果不能接受批評，會吃很多虧。


  就是像夏夢晚這麽好強的性格，又怎麽能接受這樣的變故，就連想媽媽時候的哭，都是捂在被子裏不出聲的。


  那年中考，即使夏夢晚在最後的衝刺時間拚盡全力，依然沒有取得好成績，好在還是考到了市重點中學，隻是排名隻在40名以後。


  那是夏夢晚考得最差的一次排名。


  在成績公布的那一天，葉之章也看到了，他在第一個看到自己後，沒有停留向後看分數，而是一直向下尋找。


  他在找一個名字，夏夢晚的名字。


  終於找到了，43名，夏夢晚，他沒有多想，隻是想，也許夏夢晚是這一次沒考好，好在還是同一個學校，而且很有可能都在最好的班級。


  葉之章想好了，如果不在同一個班級，他就去夏夢晚的班級。


  他期待著開學那一天快點到來。


  中考後的暑假，夏夢晚的媽媽回來了，有一天夏夢晚一進門看到一個穿著紅色西裝的女人坐在沙發上，楞了很久。


  夏夢晚的腦子裏全是電視劇裏爸爸新找了一個阿姨給自己當媽媽，她哇的一聲哭了。


  嚇得沙發上的女人連忙起身過來安慰，一邊跑一邊說，“連媽媽都不認識了”，夏夢晚這才知道那是媽媽。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不應該分開一年就不記得媽媽的，但是夏夢晚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記得，眼前的媽媽她已經不認識了。


  那個假期，夏夢晚的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她的媽媽帶著她去新家生活，隻有她和媽媽，沒有別人。


  夏夢晚就是這樣迎來她的初中時代的。她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初中已經有一個人在等她。


  更不知道，她將讓這個人在未來的二十年隨她搖擺、隨她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