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一個遺憾
11點,整個教學樓就熄燈了。這是學校一直以來的熄燈時間。
突然的熄燈,讓同學們有些意外,教室裏一陣躁亂,椅子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老張下令。
“同學們別慌,別亂動,別把蛋糕撞翻了。”
拿出手機打開屏幕照出一些微弱的光,憑借著這一點微光,老張走著螃蟹步斜著走到蛋糕旁,拿起盒子旁邊的蠟燭和打火機,點亮了一圈蠟燭。
躁動的教室漸漸平緩下來,同學們不自覺的踱著步圍過來,60個人自然地圍成了四圈,老張說,現在許願,許完願吃了蛋糕就該回去了,現在已經違反了學校規定,多逗留了十幾分鍾。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空間中間圍繞著蛋糕上微弱的一圈燭光才讓那一刻顯得那麽難得,還是因為這正在燃燒的蠟燭其實是在燃燒這僅剩的一點青蔥時光。
那天的許願,每一個人都認真而虔誠,那間教室在那一刻神聖得好像能承載每個人的心願。
那天的蛋糕,吃過了,也抹得到處都是,那是夢晚第一次嚐到蛋糕和著眼淚的味道。
抹了一臉的蛋糕,回頭看到站在那默默無聞的葉之章,夢晚哭了,眼淚滑過臉頰轉進嘴角,帶著蛋糕的微甜,那是遺憾的味道。
葉之章,今天有沒有那麽一刻,你想過來說一句話,任意一句話,可能隻是叫一聲,夢晚。
11點40分,老張頂著一頭蛋糕最後一次下令。“初三一班,今天的解散隻為了更美好的明天,今後不管你們的未來怎麽樣,你們永遠都是我的學生,我的孩子,再見了!孩子們!再見!”
那是一班同學們第一次敢不聽老張的命令,遲遲的站在教室不動,那扇象征著自由的教室門曾經鈴聲一響就蜂擁擠出,此刻卻難以吸引這間教室的哪怕一個人。
那天一直拖到12點多,同學們才陸陸續續的從教室離開,隻是沒有一個人走出教室時的表情是快樂的,對這段時光的不舍已經吞噬了每個人。
序堂說要送夢晚回宿舍,轉身看到葉之章已經走到教室外麵的台階口,夢晚急著趕了幾步走上去,輕聲說了句。
“葉之章,你要不要一起?”葉之章的腳步停了幾秒鍾沒有回頭。
“不用了,你們去吧。”說完就獨自走了。
夢晚和序堂在原地站了好久。時間終究還是戛然而止了,沒有任何征兆,也沒給任何通知。
回到宿舍的夢晚,心中好像填了個一直在增大的氣球,脹得難受,卻怎麽都沒有辦法排解,也許睡著了就好了,夢晚爬上床蒙起被子,再也忍不住抽泣。
那些想說說不出的話,那些想做沒做成的事,那些因小失大的錯失,成為了人生的第一個遺憾。
那天晚會分別,夢晚真的沒再見過葉之章,序堂也沒有,他們聽說他又去美國了,不知道是不是重新申請了別的學校,又或者去找康雪嬌了也說不定。
原本以為中考完以後他們還會偶爾一起見個麵,看來終歸是情深緣淺。
中考那天像所有參加中考的孩子,夢晚的母親也早早送她到了考場,她和序堂不在一個學校考試,所以也沒有辦法互相加油打氣。
不過他們約定了第一天考完試在家通電話,不討論白天的考試題對與錯,隻限加油打氣和閑聊。
夢晚沒有那麽大的壓力,畢竟她的藝術課考試發揮得還不錯,隻要文化課考試不出意外,她一定是會錄取市一中的是美術特長班的。
而序堂的未知也僅限於他是市一中唯一特快班的第一名還是第二名。
考完試他們就把初中課本塞到了床下麵,等待通知的整個假期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睡懶覺、看漫畫、打電動、打籃球、欺負大黃。
考試結束後的時間過得很快,成績二十五天就出來,那天夢晚正在家裏給即將出差回來的母親做飯,序堂打電話過來,夢晚抹著油手不緊不慢的過去接起電話,想來放假後就再不會有什麽緊急電話。
“夢晚,你考了多少分,查了沒?錄取結果出來了!”聽到這個,夢晚的反應倒有點出乎意料。
“不用查,我肯定能錄市一中的特長班,你怎麽樣,獨孤求敗這一次有沒有失手?”
“我就是打電話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欠我一個未知的請求,你說過隻要我考特快班第一你就答應我一件事。還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你說,上刀山下油鍋,哪怕讓我納了你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聽到這個,序堂倒是興致來了。
“那你納了我吧,我就這一個請求。”
“行,這事以後再落實,當下寡人的核心任務是高中狀元、光宗耀祖、光耀門楣。”
“行了,你別瞎扯,快去查查成績和錄取結果,查完告訴我一聲。”掛掉電話,夢晚就轉回了廚房,繼續她的大作,想著等母親回來再展示一個新成果。早就忘了序堂提醒她的事情。
之前母親說過,夢晚現在的手藝她已經可以放心了,至少不會餓著自己了。
大約半小時左右,夢晚的母親就回來了,一進門就開心的跟夢晚說,
“夢晚,今天媽媽給你慶祝一下給你做幾個大菜。”說著把從超市買回來的一大包食材放在門口開始換鞋。
在廚房打掃戰場的夢晚,探出頭來說,
“慶祝什麽啊媽?菜我已經做好了,我又新學了一個菜,四白湯,很好喝你來嚐嚐。”
母親一邊在門口換著拖鞋,一邊把包掛牆上說。
“你都不知道啊?媽媽已經給你查過了,你考上市一中的美術特長班,而且分數很不錯,應該在班裏的名次也不錯。”夢晚母親臉上的喜悅難以掩蓋。
這個結果,真如夢晚預想的一樣。所以既然是自己預想內的結果,也就沒有讓夢晚感覺驚喜。
倒是母親和序堂都比夢晚自己更覺得欣喜和開心。
一直到後來回憶,夢晚都說,感覺自己參加過唯一有儀式感的考試,就是高考,其他的考試都已經沒了印象。
那個假期,夢晚母親的生意又開始忙了起來,序堂和夢晚的假期也就如以往的六日一樣平凡,沒有旅行、沒有驚喜、沒有受傷、也沒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
對於他們來說,值得期待的就是九月的開學,新的校區、新的朋友、新的一切,過去的終將隨著時間淡忘。
九月的驕陽又一次灑在每個學校的新生臉上,九月一號,序堂早早的來夢晚家等她,準備一起去市一中高中校區報到,他們都換上了配得上這盛大日子的新衣服。
顯然,對未來的高中生活,他們都早已在腦海裏有了一個最完美的勾勒,心裏的興奮與期待都從臉上溢了出來。
新的校區離家有點遠,乘坐公共交通需要半小時左右。
那天夢晚和序堂站在公交車的走道裏,序堂抓著欄杆,夢晚抓著序堂,那段路程,被陽光和公交車的走走停停烹飪出了青春的酸甜味道。
公車停在校區門口,從車窗就看到了大大的幾個紅色大字,“x市第一中學”。
站在校門口,夢晚和序堂相視而笑,似乎都在跟對方說著,眼前這所學校的樣子就是他們心目中高中的樣子。
看著門口眼前長長的林蔭大道,地上的樹影調皮的一會匯合一會分開,星星點點灑進的陽光不斷的在樹葉空隙中跳來跳去,聞著林蔭大道後麵學苑園裏青草的味道,那種愉悅感想來是隻有第一次踏進高中校園才能感受到的。
“夢晚,如果我們能永遠在這裏就好了!”序堂看著眼前搖曳的樹影說著。
“嗯!如果能永遠在這樣景致的初中就好了。”
說著這句話的夢晚,若有所思略顯感傷。但她並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初中”,這兩個字將夢晚的心思暴露得那麽赤裸裸,這樣的美好讓她想起的都是曾經初中的美好時光,那些美好的景觀沒了人總會缺少那麽一點味道,那麽一點不可或缺的味道。
“不管是初中、高中、大學,還是以後,我都在你視線裏。”序堂說著,又害怕夢晚看出什麽,害怕夢晚再一次拒他於千裏之外,他又說著。
“你想離開我,得等我想好了你欠我的那個心願是什麽,你才能消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說完序堂便跑開了。
身後的夢晚聽到“欠債還錢”的字眼,一下子激起了守財奴的較勁和認真,追著序堂詢問著,欠了什麽債,要還多少錢。
追到廣場,那邊有好多新生圍著長長的公告欄,胳膊伸長了在沿著上麵的表格查詢著,序堂說了,讓夢晚在這裏站一會,他去看完回來。
雖說這個假期夢晚又長高了一點,但是比起同年級的孩子還是有些矮,看公告欄這種事情交給序堂這樣的傻大個才算是“物盡其用”。
夢晚站在離人群二三十米的距離處,看著序堂的肩膀掃過人群腦袋的浪潮,停留了兩三分鍾就過來了。
“夢晚,走吧,跟我先去我的班級。”
“我的呢?你沒給我看嗎?”夢晚看到序堂隻在一個地方停留了一下,難道真的隻看了自己的。
“你自己去!我要看我的班級。”夢晚裝作生氣的樣子。說著要甩開序堂抓著的胳膊,卻沒甩開,序堂卻還是擅自拉著夢晚向前走著,邊走邊說,
“看過了!你是不是傻!先跟我去!”跟在後麵不情不願的夢晚,無奈的拖著步伐,嘴裏嘀咕著,
“知道你在特快班,何必拉我去看,是要跟我炫耀你的優越感嗎!”
序堂沒有管身後一路嘀咕的夢晚,走到一棟標明是“明誌樓”的樓前,在第一個教室掛著紅色牌子寫著“特快班”的教室門前停下。回頭對夢晚認真的說,
“夢晚,記住了嗎?這是我的教室,你要記得我的教室在哪,不管以後有什麽事,開心還是難過,你要記得我一直都在這裏。”
“你就是拉我來認路的啊!”夢晚後知後覺的說著,
“多此一舉!以後我肯定會知道啊,都在一個學校又不是不見麵了,還用刻意拉我來認門。”說著就轉身走了。
走出幾步,回頭對著身後的序堂說,
“你不跟我去認門了?我看了你的教室,你不想看我在哪嗎?”在門口愣著的序堂瞬間笑得像朵花一樣,緊追了幾步趕上夢晚。
“我知道你的教室在哪,剛才看過了,我帶你去。”說完序堂就拉起夢晚跑向了他剛才在公告欄過目不忘的藝術樓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