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東邊來了頭小黑驢
‘勢’真是個令人著迷的東西!
坐在西山書院後山草亭中的二先生,望著一覽無餘的平京城,望著平京城後若隱若現,蜿蜒不絕的燕山山脈,心生感慨。
這世上,誰能說得清楚‘勢’呢?夫子閉口不談,道祖說了一句就沒了下文。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道祖說世界是由‘道’生成的,是由‘德’養育的,是由‘物’表現的,是由‘勢’形成的。
道家追求‘道’,儒家追求‘德’,凡夫俗子追求‘物’,那‘勢’呢?誰在追求‘勢’?
這個世上還真有人在追求‘勢’,隻是這樣的人太少。他們非儒非道非凡俗,在凡間被稱為‘風水先生’而在修行界被稱為‘堪輿師’。
在修行界,堪輿這一行實在是太弱,比陣法、比製符、比煉器還弱,以至於修行者們幾乎快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究其原因,是堪輿理論不成體係,是堪輿術不起作用,還是堪輿術太難?
應該說三者兼而有之。那些略懂一些山勢及水勢的徒子徒孫們,為了活下去,而淪為‘風水先生’。讓他們進一步提升,他們已經沒有應有的資質了。而有資質的,又都覺得堪輿太玄,轉而學道修行去了。所以堪輿一行,人才凋零。
二先生想到這些,便心生傷感,便愈發覺得自己孤獨。
能夠達到他這一層次,能夠看懂天下運勢的人,這個世界還有幾人?
‘天下運勢’與修行者修煉至合道境所產生的‘勢’完全是兩碼事,合道境所產生的‘勢’是‘小勢’,是可以感覺到的‘勢’;而‘天下運勢’是大勢,沒有修煉堪輿術的人永遠感覺不到,即便是合道境大修行者也不能看到或者感覺到天下運勢。
而他能看到,更能感覺到。隻是看或感覺天下運勢,會消耗自己的生機,所以他也很少去看,很少去感受。
或許是內心孤寂,或許是長時間沒有感受天下運勢的緣故,二先生今天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再次感受一下天下運勢。
二先生閉目入定,默默運行大堪輿術,臉上的皺紋頃刻間又深刻了幾許,頭發及胡須又花白了幾許。
‘勢’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如同白雲覆蓋在平京城的上空,如同涓涓細流,從帝國的四麵八方緩緩注入平京。遠處的燕山如同一道堤壩,築起了平京的運勢之海。
大旻帝國運勢如此旺盛,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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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承祚萬年。
二先生的神識默默注視著那些匯入平京的運勢,良久,他忽然發現西南方向的運勢匯流得極弱,如同溪流被人在上遊截流了似的。
二先生大驚,神識朝西南方向尋覓而去。他雖然沒有入聖,隻是合道中境修為,但由於修煉了大堪輿術,神識特別強大,甚至可以覆蓋大旻帝國大部分疆土。
二先生的神識尋覓了片刻,來到了洪都城上空,訝然發現洪都城居然有天下運勢匯聚。尤其是西南方的運勢,像溪流入湖般,幾乎全部匯入了洪都城。
洪都城的上空已經有運勢雲形成,再發展下去,要不了十年,這裏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平京城。
洪都是寧王的封地,但他不能僅憑運勢的匯聚就判定寧王要造反。因為運勢的匯聚,最大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自然形成的運勢,那是天意,誰又能去追究天意呢?
更何況,寧王也是諸家人,夫子有禁令:不幹涉諸家事。
但如果是人為的呢?
二先生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懷疑,因為能夠識天下運勢的人已經寥寥無幾,難道還有人能改天下運勢?最起碼,他自己是做不到。連他都做不到,那還有誰呢?
二先生收回神識,散了大堪輿功,沉思了片刻,從懷中取出了一摞子黑色算籌。
二先生將黑色算籌放在石桌上不停地擺來擺去。每根黑色算籌上都刻著繁雜的花紋,仿佛天上星辰運行的軌跡。
黑色的算籌被二先生最終擺成一幅完整的圖案。
二先生盯著圖案看了良久,歎息一聲,決定親自去洪都城走一趟。
…………
離洪都城的東北方十裏遠的地方,有兩片奇怪的湖。如果有人從天上往下看,就會發現這兩片湖的湖水居然一片是白色,一片是黑色。但是,你站在湖邊,所看到的依然是兩汪碧波蕩漾的湖。
兩片湖中間是一條官道,通往洪都城。湖間官道上有座奇怪的涼亭。
涼亭很普通,木柱瓦頂,誰也不會覺得奇怪。說它奇怪,那是因為亭中央居然有口井。
這口井是幹什麽的,誰也不知道!
洪都的老百姓隻知道這亭子,這口井,是兩年前才蓋的,才挖的。
亭子建好後,寧王立即頒布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洪都的老百姓都好生奇怪,涼亭不是給行人納涼,那又建它作甚?可誰也不會為這事找寧王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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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在洪都就是皇上,寧王說的話就是聖旨,質疑聖旨是要調腦袋的!
但這‘任何人’似乎不包括一名年輕書生、一名姑娘、一名乞丐。
亭子建好後,那名書生就經常獨坐涼亭,看山看湖,偶爾也會給人看病。
當然他看病不會在涼亭內。他看的病人都是垂死的人,沒有誰請他,他就突然降臨病榻前,送上幾副藥,叮囑幾句就飄然離去。病人吃了藥自然就起死回生了,病人及家屬感激涕零,想報恩,卻一時又想不起看病的郎中是誰,誰也不記得郎中長得什麽模樣。
年輕書生在涼亭呆的時間長了,就會有位漂亮的姑娘送來食屜。漂亮姑娘漂亮且健康,有點豐腴,一看就是位嫻熟女子。
在外人眼裏,這兩位應該是對情侶。可是,若有人聽見他倆對話,一定會驚掉下巴,漂亮姑娘叫年輕書生‘爺爺’。
後來來了位臉上有疤的醜乞丐。年輕書生與醜乞丐經常在涼亭裏下棋。
兩人一下棋就吵鬧,吵得不可開交,氣得漂亮姑娘經常丟下食屜就跑。
…… ……
今天倆人依然在下棋。不過,今天下棋的位置有點奇怪,倆人將棋盤架在了井口之上。
官道上,一頭唇白蹄白的小黑驢‘嘎嘎’叫著,從東邊走了過來,驢身上倒坐著位頭發花白,胡須也花白的老者。
老者著一身舊布袍,滿身灰塵,但給人感覺卻很幹淨,如初生嬰兒般的那種幹淨。
老者身材很高大,真不知道小黑驢如何馱得動那老者,還一路‘噠噠噠,嘎嘎嘎’跑得很歡。
小黑驢瞥見涼亭,瞥見正在下棋的倆人,忽然顫栗了一下,然後斂聲息氣,老老實實地垂頭站在那裏。
老者下了驢背,徑直走進涼亭,躬身一禮道:“先生,討口水喝,行不?”
年輕書生大叫一聲:“你的馬怎麽走田字?”邊叫邊伸手搶醜乞丐手中的一粒棋子。
醜乞丐不依不饒道:“你的炮先頭隔著兩粒子打了我的馬怎麽不說?”
“我那是高射炮!”
“我這是頭驢!”
外麵的小黑驢聽了嚇得一哆嗦。心想也沒聽說過驢會走田字的呀!
老者見二人吵得不像話,提高聲調道:“先生,討口井水喝,行不?”
年輕書生與醜乞丐終於住手,停止了爭吵。倆人看著老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