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無完人
太陽早抵不住濃濃的倦意，深深的沉了下去，就連最後一絲紅霞也不再停留在這片大地之上。月亮好像也懶懶的不願出來，之露出了一道彎彎的眼睛。
廖凡青見眾人都有些沒精打采，便吩咐他們都下去睡了，自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徐虎的床前。認真的審視著他燒紅的臉，眼神變幻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麽。
徐虎嘴唇幹裂發白，顯然是體溫太高，雖然在睡夢中，眉頭仍然緊緊皺著，並不踏實，囈語道：“水……我要喝水……”聲音沙啞的像地獄歸來的厲鬼。
廖凡青皺著眉看了他良久，心中不願動彈，但想到徐彩霞那雙順滑柔軟的手和殷殷期盼的眼神，低低的歎了口氣。小心的扶起他，將手中溫熱的蜂蜜水細心的喂到了他的口中。無他，隻是不忍心看她傷心難過。
徐虎貪婪的吮吸著，直喝了三四盞才算完。廖凡青將他放平，順手撤去徐虎額頭上的麻布手巾，重新用冰冷的井水絞了，才又放回他的額上。
窗外的寒鴉，不時發出難聽的“嘎嘎”聲，如果他就此一睡不醒，該有多好。廖凡青被自己心中劃過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煩躁的在屋裏踱來踱去，這個念頭卻始終揮之不去，仿佛是那魔鬼的聲音，引誘著他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深淵。
“嘩啦”一聲，廖凡青將頭全部塞進了冰冷的水盆裏，帶著冷冽寒意的井水封閉了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在了外麵。也讓他的腦子變得清晰，那冰冷的井水一直沁入了他的心底，帶走了那陣陣的煩躁。
忽然，一隻纖細的手搭在了廖凡青的肩頭，廖凡青渾身一個激靈，“刷”的一下抬起了頭，隨身的短劍出鞘，就向來人刺去。
“哐當”一聲，手中的短劍被磕飛，與此同時，身後“哎呀”一聲驚呼，定睛一看，卻是徐彩霞被他甩了一身的井水，狼狽的站在當地。
身邊一個鶴發童顏的老人，手中持著一個碩大的煙袋鍋子審視的看著廖凡青。地上斷成兩半的正是自己的短劍。
廖凡青顯然也沒想到是徐彩霞回來了，不禁也是嚇了一跳，趕忙拿了幹手巾幫徐彩霞擦幹身上的水漬。自己的頭發卻仍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著水珠。
二人見對方狼狽的模樣，均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苗老幹咳一聲道：“你請老夫來，就是為了看你們小兩口恩恩愛愛的麽？”
徐彩霞頓時俏臉一紅，嬌嗔道：“爺爺，你說什麽呢？！”說著偷偷看了一眼廖凡青，突然覺得這個少年柔和的五官，配上筆直挺拔的身子，好像也勉強算是個美男子吧？
臉上仍舊有些微微發熱，伸手撫了撫臉頰，說道：“這是我的摯友，廖凡青。”
廖凡青抱拳施禮道：“想必這位就是苗老神仙，晚輩這廂有禮了。”
苗老揉了揉耳朵，突然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麽？”眼神犀利，仿佛能瞬間洞悉這世間的一切。
廖凡青心裏突的一跳，心裏慚愧，低頭默默不語。
苗老卻沒有窮追猛打，隻拍了拍他的肩頭感歎了一聲：“年輕人……”
徐彩霞絲毫沒明白他們倆打的什麽啞謎，心裏記掛著徐虎，便拉了苗老的衣擺往徐虎床邊走去。
苗老認真的檢查了徐虎的傷口，伸手從醫藥箱中拿出一個皮卷來，又取出各色藥瓶十餘種，回頭看了一眼仍舊杵在那兒的廖凡青、徐彩霞二人，道：“你們倆是打算偷師麽？還不出去。”
徐彩霞也著實不願再見血，隻擔憂的問道：“爺爺，徐虎他……”
苗老隻揮了揮手道：“盡人事知天命，這個道理你應該早點明白。”
徐彩霞還欲說什麽，廖凡青卻急急地將她拉走了。
徐虎的住所是溫泉別院中一間單獨的小院落，遠離瀑布，隻能隱隱的聽到“嘩嘩”的流水聲，整座院子除了幾口大大的水缸，一張破舊的石桌外加兩個破爛的石凳，就隻剩兩顆翠盈盈的垂柳了。
徐彩霞以前老是吐槽徐虎，弄得自己的院子真像個乞丐了。徐虎卻總憨憨的笑道：“小主人不必介懷，奴才每天四處漂泊，弄得太好也是浪費。”
徐彩霞心情煩躁的在庭院中來回踱步，一想到那個一直以來護著自己的人就躺在裏麵生死未卜，徐彩霞有點後悔就這麽出來了，應該在裏麵看著的。
身上忽的一沉，回頭一看，卻是廖凡青不知什麽時候拿了一件銀色披風，細致的係好了帶子，修長的手指熟練的劃過領邊，便將那漂亮的荷葉邊一一翻了出來。
溫熱的指尖無意中觸碰到徐彩霞白淨的脖頸，弄得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禁咯咯笑了出來。隨即好像又覺得不太適合，便又收了聲，不過心裏的焦躁倒少了幾分。
廖凡青神情溫和的整理完衣領，又遞給徐彩霞一杯溫熱的茶道：“不要擔心，苗老我也有所耳聞。如果他都醫不好，那便是命了。”
其實徐彩霞心裏也是明白，在這樣的醫療條件下，徐虎想要活下去，最重要的其實還是他自己求生的願望。
徐彩霞輕輕啜了一口茶水，跪坐在石凳之上，仰頭看天空中忽明忽暗的繁星。
古人說每一顆星星便代表著一個人，星星的隕落，便代表著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正在凋零。雖然徐彩霞心裏知道，這些星星不過都是一顆顆冷冰冰的石頭，但人在無助之時總會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清幽的月光下，披著銀色鬥篷的少女跪坐在石凳上，幾近透明的皮膚，雙頰泛著微微的紅暈。
素白的雙手指尖微微彎曲，掌心卻輕輕的合攏著。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雙眼緊閉，殷紅的朱唇輕輕的開開合合，念念有詞的向滿天神佛祈禱著一個人的康健。
滿天的星星仿佛都不忍打擾她虔誠的禱告，生怕哪位佛祖聽不到一般，隻靜靜的眨著眼睛，默默的看著她、守護著她。
廖凡青就這樣，看的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