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涼亭論道，贈火留緣
此後三日，醮期已過，相繼走完了火醮、九皇禮鬥醮、三元醮。
??空中紫雲接連灑落了三次，加上此前的六次，完成了九數循環周天。
??隨著張臨境一聲‘送聖’宣告閉幕後，羅天大醮徹底結束。
??冊封金仙法相相繼回歸神仙牌位，龍虎山道運越發凝實。
??龍相與虎相博弈，形成了某種安寧與平衡。
??整座龍虎山渾然一體，蒼蔥翠嶺，山群巒迭。
??雖然中途遇到了一些小插曲，但好在沒有影響到醮期。
??張臨境帶著師弟們送走各地經團和祖庭掌教，言辭溫和，還邀請一些人下次來遊山。
??信州的媒體和省台也相繼播報了羅天大醮圓滿謝幕的新聞。
??道教本來存在感就不高。
??這次羅天大醮又是‘閹割版’，當然不會受到什麽廣大關注。
??各級領導隻是慰問了一番。
??不過卻是從省級機構又撥了一筆款給龍虎山，順帶連協會也沾了光，終於才結束。
??陳葵的出現提高了張雀禮的警惕，經過三日的考慮和思索，張雀禮終於還是決定與張太虛見上一麵。
??“見過神君。”
??“道友不必多禮，請。”
??兩人盤坐在後山道場的涼亭之中烹茶飼棋。
??飛瀑直下，掛滿一道彩虹。
??這裏曾是張臨境和謝時歲喝茶的地方，屬於龍虎山道場當中一道不可多得的風景和歇腳點。
??柳白棉拿著直播杆架穩手機，趴在涼亭欄杆前哼著流行小曲，撅著臀兒，腰肢纖細，葫蘆身段初長成，柔順長發直落，輕輕用發圈挽著，時不時攏一攏秀發在胸前，直播間水友見狀直呼‘阿姨發型很危險啊！’。
??她眉眼彎彎，心情愉悅，享受著涼亭周圍的清涼和爽快，臉上時不時還能感受到深潭濺射而來冰涼的水汽，絲毫不在意祖師爺和老天師在談什麽……
??倆老爺子也不是啥熱血青年，年齡加起來快有三百歲了，雖說柳白棉很嬌豔漂亮，但在他們眼中卻是粉紅骷髏，根本不會多看一眼，甚至無情的將其當做空氣。
??喝著茶論道，神思走出千萬裏，等回過神來時，十載已過。
??“此次觀醮後，在爛柯山中損失的道運又全數找補回來了，王顯闕昨日打電話過來，協會似乎正準備組織幾個小隊，深入妖國，除掉那幾頭煉出妖丹的大妖。”
??張太虛點點頭，他知道這件事。
??協會想趁著鎖龍鏈還在的這段時期，將爛柯山徹底清洗一遍。
??“道友可以自己去和協會討論，除了那頭金雕之外，那裏沒有第二頭能威脅到道門的存在了，你也可以派幾名弟子過去幫忙嘛。”
??張雀禮笑了笑，拈須道：“有神君的鎖龍鏈鎮壓在那裏，派不派人過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知道對方心裏的話。
??“之後，貧道會找個時機收走鎖龍鏈，將那裏作為協會的道場，五十年後，可能會為協會培養出幾位內丹大能，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留下爛柯山，對道門氣數都有極大好處。”
??張太虛嘬了口靈茶。
??這種靈茶製作時加入了很多藥材，便是在龍虎山這種不差錢又有道場的地方，也是最高規格。
??若非張太虛尊為陽神，張雀禮平時自己也很少喝，更不可能拿出來待客。
??茶香撲鼻，清甜無比，柳白棉鼻子皺了皺，扭頭看了茶桌一眼。
??張雀禮鶴鶴一笑：“道子對我龍虎山茶葉很感興趣？”
??柳白棉眨了眨眼，“爺爺，你叫我啥？”
??張雀禮一愣，保持著笑容，拈須不語。
??張太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老頭兒知道的太多了，身上全是大因果，而因為天師位禁製所在，這份因果無論與誰接觸都不會影響到別人。
??“你可以在山上多住幾天，之後回蓉城，讓你家祖師爺帶一些回去喝，就當貧道送給你的。”張雀禮很大度。
??張太虛摸了摸下巴，目中神光一斂，對柳白棉笑道：“既然老天師這麽客氣，你就替貧道收下吧，帶回去給你師傅嚐嚐，我記得，她喜歡這個。”
??柳白棉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應了聲‘是’。
??她不太喜歡喝茶，隻是這種修仙界靈茶比任何飲料都好喝，之前在祖師爺茅屋外麵喝過一次就很難忘懷。
??“祖師爺爺，我想帶一點回去給媽媽嚐嚐。”
??“當然可以。”
??彈幕區：
??“主播，有沒有興趣轉行賣茶葉啊？”
??“我雖然沒見過這種茶，但光是看一眼就很想嚐嚐，茶水熱氣都快凝結成霧氣了……”
??“喝一口能不能長命百歲啊，我也想買一點。”
??柳白棉翻了個白眼：“炒製靈茶難度很大，製作艱難，一共也沒幾斤，等我回去帶一點給我媽，祖師爺爺也要喝，還有師傅、師弟師妹們，剩下的再賣，你們自己競價，我就不多說什麽了，起拍價一百萬，先來先得。”
??張太虛歎了口氣。
??張雀禮卻是哈哈大笑。
??“既已入道，何必糾結那些身外之物，你啊你，這貪財性子還是改不了。”張太虛板著臉訓斥了一句。
??柳白棉縮了縮腦袋：“爺爺，觀裏很窮的！您平時不管不顧，全都扔給掌教師傅，他還經常抱怨觀裏短銀子用，咱們又不是龍虎山，過日子嘛，到處都要用錢啊，否則您拿什麽給弟子們發工資？”
??張太虛反倒是愣住了。
??事實上，除了龍虎山、全真教，各家門派道統，過的日子都不怎麽樣。
??上麵領導出錢扶持的也就領頭那幾家，除此之外，剩下的道統其實都很難入眼。
??別看那些掌教一個個成聖做祖的，在道門麵子賊大，去到世俗界，真沒幾個認識他們。
??遇見反感宗教之人，說不定還要嘲諷幾句。
??前幾年新聞難道忘了？
??有些‘德高望重’‘清心寡欲’的道士，聊騷泡妞養女人，還有腐敗收禮的，甚至還有更難以啟齒的，拿著西瓜在聊天窗麵前殺了個七進七出……
??張雀禮笑道：“雖說是身外之物，但有時候倒也離不開，想法是不錯的，但你莫非不知道，神君隻用了一爐丹藥，就從王顯闕那裏換來隴南一座祖庭法觀，可能在你家祖師爺眼裏，確實是有點貪小便宜了。”
??柳白棉有些不服氣。
??被祖師爺管教就算了，怎麽還能被張雀禮這個老頭兒管教？
??但她也不敢說什麽，默默的偏過頭去，委屈的撇撇嘴，心想幾百萬難道還是小錢？
??若是祖師爺勤奮一點，便是閑下來多煉幾爐，直播間多少土豪水友？都能給她買個精光。
??她現在也知道，在修仙界裏，金錢財物可能真的不算什麽。
??遠的不說，就說近處，在家裏辟穀食氣，什麽地方還用的到錢？
??立一座祖觀，無非就是打造一些聖人法相，宮殿香庭，居士月俸，衣食住行需要些銀子。
??道行上去了，幾乎可以自給自足。
??況且蓬萊島上祖師爺爺還有一座藥田，一座堆滿寶藏的大殿……
??拿出去分分鍾就能當上世界首富了。
??正是因為不缺這個，所以修道者一般所追求的都是自然大道，長生永存之法。
??就連祖師爺也掙脫不了長生的執念。
??想到此處，柳白棉歎了口氣，感覺以前的人生追求金錢財色毫無意義，現在若能好好學道，走出個內丹，活得比別人長一點，更劃算。
??柳白棉從沒想過，自己能修到胎仙，凝個丹就夠了。
??祖師爺爺不是說，她是道體嗎？
??所以柳白棉對自己日後能凝丹，不作任何懷疑。
??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她還有什麽臉跟在祖師爺爺身邊聆聽教誨？
??柳白棉偷偷抿唇微笑。
??卻是突然發現張雀禮捧起一團火焰，贈給了祖師爺。
??“這一縷三昧真火，乃是當年龍虎丹成時遺留下來的至寶，日後你成就無生大道，此火很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請神君笑納。”
??張太虛不會說什麽‘這如何使得’等謙虛之言。
??點點頭收入袖中，道：“如此，貧道所需的煉丹之火便有著落了，算是貧道借龍虎山的，日後必會奉還。”
??“神君不用跟貧道客氣，雖說我還沒郭赤玄那麽大度，道門也非一家親，但神君身份超然，龍虎山必會多多幫襯一二，三昧真火世間難尋，若是讓神君自己去找，說不得要浪費很多年時光。”
??張太虛眼中略有一些喜色。
??三昧真火是他煉製合體丹的關鍵神火，天底下能承受這種火焰的藥爐他正好也有一鼎。
??現在就差一縷後天純淨紫氣，就能煉丹。
??張太虛很清楚，人家並非白給，拿出三昧真火，目的是為了日後他能還上這份人情。
??兩人都是為了整個道門，並非一教一山。
??其實就算張雀禮不這麽想，張太虛也會該出手時便出手的。
??這是陽神的責任。
??彈幕區：
??“哇哦，三昧真火嗎？我剛才沒看清，祖師爺再給我們看一看啊。”
??“你不會自己看回放？感覺和普通的火焰差不多嘛。”
??“傳說中老君煉丹用的就是這玩意兒，世間最頂級的神火，祖師爺要搞事情啊。”
??“天師那麽大氣？三昧真火不是很寶貴的嗎？”
??柳白棉倒是嚇了一跳。
??剛才看見老天師拿出神火時，那火焰中迸發出來的熱量，雖說被特意壓製過，也依然讓柳白棉感覺像是處於煉鋼廠之中，很可怕。
??周圍的冰涼水汽似乎都被蒸發，絲毫不敢靠近這團火焰。
??感覺像是一團濃縮的小太陽，令人顫栗。
??柳白棉隱約間知道一些事，日常在蓬萊島與白居士、小道士等人相處，知道祖師爺在尋找一些材料，目的是為了煉一爐丹。
??這爐丹非常重要，事關祖師爺爺的晉升大道。
??如此看來，道門中人對祖師爺爺能否突破境界，還是挺關心的。
??連天師這種人物，都贈送了寶貝材料幫襯祖師爺爺。
??這讓柳白棉更加深了某種認知概念，祖師爺爺是真的很窮啊，蓬萊島那麽一大片寶地，能幫到他的屈指可數。
??或許……是他老人家看不上？
??或許……是境界太高了用不著？
??總之，柳白棉一直待在張太虛身邊，有一種高處不勝寒，越強越寂寞的感觸。
??贈送出三昧真火之後，涼亭之中氣氛略顯輕鬆。
??畢竟天師大度贈寶，也拉近了與老陽神之間的關係，這其中甚至還留下了一份因果和善緣。
??張雀禮開始有意無意大膽詢問一些古老的故事：
??“神君閱曆豐厚，你知不知道六百餘年前曾有一座不在五行陰陽三界中的祖觀？”
??他並不知道張太虛曾去攔截過陳葵。
??因此，這句話多了一絲試探之意。
??而張太虛是知道張雀禮的底牌的，陳葵的根腳可能已經在龍虎山暴露了，這自然瞞不過他。
??顯然陳葵的根腳不會影響到道門氣數。
??這也是陳葵親口向他承認過的。
??因此，老天師即使問出這句話來，也不可能遭到天機推演盤的反噬。
??雖然也是辛秘，但他並未直指姓名道號，也沒有說明陳葵此人的來曆，這自不會有什麽問題。
??張太虛想了想，似乎在過去尋找著一些回憶。
??那麽長跨度的隱秘故事，便是張太虛知道的也不多。
??更何況那座祖觀本身存在感就很特殊，號稱‘不在五行陰陽三界中’。
??“《雲笈七簽·軒轅本紀》著：帝巡狩，東至海，登桓山，於海濱得白澤神獸。能言，達於萬物之情。因問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
??“這一脈的道統與六百多年前那場大劫之後，留下一些法，然後徹底消失，此法神異無比，可讓人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透過去，曉未來。但從曆史跨度來看，他們並非白澤血脈嫡傳，乃人族出身，半路入道，倒也出過一些天才，創下了俯瞰蒼天竊取萬法的大道。”
??其實這些消息，是在張太虛拿走陳葵道運後，利用桃花觀的法推演出來的信息。
??張雀禮神情凝重，心中卻在思索，陳葵為什麽要尋蒼龍之跡？
??他還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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