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重現
風家的少主,臧雲山莊的未來主人,江湖上的天下第一劍,修習的回風劍法精妙高深天下皆知。和他交手,即便他們人多,也難免有些吃力不討好。何況這處山洞地形迂回複雜,有著各種涵洞分支,如今他們任務的目標躲入了其中一個小洞深處,可風易淩卻執劍守在了洞口,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來的殺手有十六個人,可是中等高手和頂尖高手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明明是以多敵少,可此刻那些殺手卻已經倒下了四個。白衣的青年一手執劍,動作極快,另一隻手抬起撫過劍身,眼神淩然銳利,無比堅毅,周身縱橫的劍氣令人生畏。
一貫殘忍嗜殺的黑衣殺手看著青年周身的淩厲氣勢,他行走江湖幾十年殺人無數,此刻也不由生了怯。
——他雖然喜歡殺人,卻也惜命。對方顯然是打算全力以赴,出手毫無保留。如今他能夠看出來,若自己此刻衝上去,在自己的刀碰到他之前,對方的劍就會先切開自己的喉嚨。
轉瞬之間,又一個手下倒下。
這個年青人的實力實在不俗,真要和他拚個你死我活,並不是個劃算生意。他終於明白“那人”為何如此忌諱這個青年。帶頭的殺手觀察明形勢,暫緩攻勢,不再輕舉妄動,視線卻已經望向了站在後方的那人。
“先住手。”那個站在後方一直沒有動手的人終於開了口。
包圍著風易淩的幾個黑衣殺手立刻停了下來,齊齊後退到領頭者的身後,顯然訓練有素。
白衣青年眼睛閃了閃,臉上卻不動聲色,也收回了劍。從方才開始他就一直暗暗防備著那個站在後方沒有上前的黑衣人,此刻既然他先開了口,他就看看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那人越過數個或持刀或握劍的黑衣殺手一步步走上前來,麵罩之上是一雙陰蟄的眼。他看著不動神色的風易淩,喑啞的聲音像是經過了刻意的偽裝,十分低沉,緩緩道:“風家少主,你武功蓋世,身後又是臧雲山莊,我們並不想和你作對。”
風影表情淡淡,眼睛環視過麵前這十幾個黑衣帶刀的人,語氣不卑不亢,淡淡一句話就刺了回去:“你們這架勢可並不像你說的那樣。”
可領頭人卻並沒有任何尷尬或羞愧,隻是坦然道:“我們隻是執行任務而已,也很為難。我們並不想得罪你,在你手中不一定討得著好,而你要對付完我們這些人,應該也有些吃力吧?”他的視線移動,落在風易淩的肩頭,停頓了一下,眼神詭譎狡詐。
“若我沒猜錯的話,你背後的傷已經裂開了吧?我們之中或許確實沒有人能敵過你,但若是我們繼續拖下去,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也不是不可能。”
風易淩表情依然淡定,卻並沒有說什麽話去爭辯或反駁,隻用眼淡淡看他。
黑衣人繼續道:“我們的目標隻有那個女人而已,若是你網開一麵,行個方便,我們完成了任務,自然會離開。風家少主,你不比我們這些人,你不僅身份高,還有著大好的前途,何必為了護著一個青樓女子葬送在這裏呢?”
風易淩黑眸閃了閃,終於開了口,卻是微微皺起了眉,不緊不慢開口問道:“你們的目標隻是花阡陌?”
領頭者很爽快的承認了:“若非如此,我們又怎麽敢得罪風家人?我們隻是要殺她而已。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們隻會要她的命,拿到了我們就會走。”說起來,本來他們的目標隻是一個青樓女子,卻不得不應付一個天下第一劍和一個江南第一劍,還真是出乎預料的麻煩。
不過,他倒沒有想過風易淩可能會拒絕他們的提議。畢竟那隻是一個女人而已,而形勢又對他如此不利,他斷斷然沒有為一個女人,還是如此卑賤可有可無的居然放棄一切去送命的道理。
可出乎他預料的,風易淩一時沒有說話,一直垂目看著手中的寒水,手指從劍身上寸寸滑過,彎了彎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的唇,忽然就抬起了手中的長劍指向了他們:“那麽就沒什麽好說了,你們繼續上吧。”
“你!”
苦口婆心說了這麽一堆,對方卻完全不聽,領頭者有些難以置信般脫口而出。語調不似方才的慢條斯理又粗噶暗沉,仿佛還透出了分恨鐵不成鋼般的焦急。風易淩聽見這句話,心念電轉,眼底也有複雜光芒閃過,卻終究是不露聲色。
自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對方還是拒絕,那就沒什麽好說了。領頭者冷哼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瞥了眼殺手之之中的首領,揚起了手示意他們繼續,可自己卻好像忌諱著什麽一般,重新後退走到了一邊。
風易淩被這十幾個人圍攻著,出手並不像和百裏瑾過招時那般內斂而留有餘地,招招皆不留情。
之前在暗處調查時他對那幕後的人已經隱隱有所懷疑了,如今眼前這個領頭者顯然和鬆手的殺手分屬不同勢力,更是讓他的懷疑更確定了幾分——對方的不靠近,應該是害怕和自己交手時被自己發現他武功端倪。若是他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那個人……他應該認得……
……可是……為什麽?
他越是想,就越是不敢想下去。而眼前這些人步步緊逼的進攻更是讓他無暇去想太多。那人說的沒錯,經過這一番打鬥,他背後的傷口已經又一次裂開了,他能夠感覺到血在一點點浸透自己的衣衫,更不要提那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了。
心頭隱隱有種異樣的感覺,卻不知是來自哪裏……若對方真的是那人,那他應該清楚自己的為人,那麽他又為什麽要冒著被自己認出的風險說這番毫無意義的話?
腦中不知閃過了什麽,他下意識的抬眼看向站在人群後方那黑衣蒙麵者的眼睛,那雙眼陰沉而詭譎,看得他心頭一凜。
迎麵已有一刀砍來,風易淩立刻抬劍格擋,可另一個人的劍也已經到了。那群殺手居然在同時襲來,在逼得他不得不閃身回避時,人群中有一個身影猛地衝了出去,直奔山洞內部!
風易淩揮劍想攔,可抬劍攻擊的招式卻被那人側身一閃,靈巧的避過了。而他想要去追之時,另外幾個還能夠行動的殺手卻已經又一次襲來絆住了他!
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他,而是躲在山洞裏的花阡陌!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那個領頭者讓他們停下來說這番話的用意,聽見山洞裏傳來的花阡陌的驚呼聲,讓他心一下沉了下去。而抱臂站在山洞另一頭的黑衣領頭者眼底,卻閃過了一絲滿意的笑。
從一開始他堅持不分兵,就是為了應對這種局麵。
花阡陌這女人好對付,真正麻煩的,是她身邊的人。
論單打獨鬥,確實沒多少人是他的對手。自己又不能出手,以免被對方發現自己的來曆,但是若是隻需要絆住他,這些請來的豺狼就足夠了。雖然現在這種地形對己方不利,風易淩守著山洞的唯一通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但隻要有一個人能到花阡陌身邊,就能輕易解決掉她。自己費心暗示了這麽半天,所幸那些“狼”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洞深處,有刀光閃過。
闖進山洞裏的那個殺手,正是之前和領頭者有過對話的那一個。
“那人”的一番話的暗示他是最早聽明白的。雖然那個白衣青年劍法高超,極為棘手,但其實他們的目標並不是他,殺他也並不劃算,那麽——隻需要繞過他就好了。所以他很快改變了作戰的方式,讓其它手下拖住他,自己尋隙衝了進來。
隻是闖進來一看,這山洞裏麵乍一眼望過去居然是空蕩蕩一片。因為少有光線透入,四處都是黑魆魆的,唯有不知何處的水滴滴落水中的聲音,在山洞內輕輕回響著,聽得格外清晰。四周一片死寂,連人的呼吸聲都沒有。就好像剛才看見的那個女人溜進這洞中,隻是他的錯覺。
黑衣的殺手提著刀站著,麵罩上露出的眼神詭譎莫測。他站在原地緩緩環顧四周,一眼看過去視線裏居然並沒有躲進來的那個女人的蹤影。這實在出乎他的預料,這個女人居然聰明的知道要躲起來。
不過,這有什麽意義麽?
他開始一步一步,慢慢的,渾然不在意般的往前走著,腳步不緊不慢。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諷刺而滿懷惡意的笑——他最喜歡的,就是把躲起來的獵物找出來殺掉了,何況……這個女人躲得並不聰明。
前進的腳步停頓住,他看著前方角落露出來的,無比顯眼的那片白色的衣角,麵罩下的嘴角微微彎了起來。
這就像在抓一隻被逼到牆角毫無退路的愚蠢兔子一般容易,結局已經一目了然,所以殺手並沒有把那些微異樣感放在心上,隻是很懈怠很散漫的一步步走了過去。這種掉以輕心和散漫,也成了他犯下大錯的原因之一。
他走過去,手一抬,就抓住了那截露出衣帶,伸手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