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不過假象
天玄都城正在下暴雨。
人們紛紛散去,原本擁擠熙攘的街道,開始變得平靜空曠,但那嘩啦啦的雨聲,卻並未讓這個街道變得安靜下來。
“叮——”
破空而來的箭矢,打著旋兒卷著雨滴,直射車廂中間半開著的窗戶,眼看著便要精準的射入其中,卻被陌言的劍硬生生砍下!
劍身撞上箭尖。
絕對精準的速度和角度,劍身出現一道裂縫,而箭矢也無法再往前一寸。
暗處射箭那人聽到這聲音,微微一訝,似是全然沒料到,用弩箭射出的箭矢,竟然也能被人用普通的長劍擋下,這是怎樣精準的速度和臂力才能做到的?這個陌言……當真是不能小看。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必定活不過今夜。
雨下的極大。
商隊的人不知道聽到了什麽消息,紛紛棄車而逃,那一輛輛散亂的馬車,卻偏偏堵住了所有的通路,將君北遇所在的馬車生生堵在了城門內,出不得,也卻也進不得。
陌言躍上車廂頂部,身子牢牢地固定在上,他知道,這個時候他決不能離開車廂半步,否則,整個車廂必會在瞬間被無數箭矢所吞沒。而事實上,如果對方真的要趕盡殺絕,那麽,即便他在,也絕對無法保住這架馬車。
可讓他都覺得意外的是,這些人並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出現於各個角落之中,朝著車廂靠近。
這些人的手中,或是拿著長劍,或是支著弩箭,每個人身上的氣息都是壓抑而強大的,但即便如此,卻並未帶著殺氣衝上前,大有一種想要活捉而並非趕盡殺絕之意。
也正是因為如此,陌言才覺得自己有可以喘息的機會,至少,也有了接下去活命的機會……
“陌大人,還請放下手中的劍,今日我等不過是奉命來請國師大人一敘,既然不用見血,又何必打打殺殺?”
其中,為首的那名黑衣人試探著開口,試著勸降。
陌言看著那人,雖然大雨之中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但是從聲音和語氣之中能夠聽出來,是宮裏的老熟人了,皇後麾下的暗衛首領,仇勝。這些年一直在天玄皇宮作一名看似普通的侍衛,而事實上,他一直隱藏實力,就是為了在合適的機會,替皇後出門辦事。
而今,他正是來帶走君北遇的性命的。
雖然他得到的命令是隻可活捉,不可擊殺,但若是陌言不肯配合,加之如今的天氣狀況極差,便是重傷的君北遇死了,也完全可以推脫為他自己體弱病死……況且,仇勝自以為,按照如今的情勢來看,皇後娘娘還執意要留君北遇一條性命,確實不是什麽好的決策,反而顯得優柔寡斷,不似往日的決斷。不僅如此,仇勝性情一直驕傲無比,對君北遇的實力也一直都非常的敬佩,如今若能得個擊殺君北遇的名頭,日後他仇勝的名字,怕是會直接響徹整個天玄國,而日後的他也絕不會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暗衛首領。
野心和欲望在暴雨之中被催發。
君北遇命在旦夕,身邊又無人保護,顯然是極好的殺他的機會,仇勝的眼裏開始浮現出殺意。
很不巧的,陌言非常敏銳的在這個時候察覺到了仇勝的那股殺意。
對陌言來說,這中貪婪和野心,是最理所當然,也是人性之中最容易滋生的情緒,他跟在君北遇身邊多年摸爬滾打許多年,早已經遇到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人,對付這樣的人,他早已所得出來的經驗,那便是……在他的野心滋生到最強烈的時候,再狠狠地將其擊碎!
讓他不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遭受到無與倫比的打擊,而這,便是這種人應當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或許原本陌言還會相信他所說的,隻活捉,不見血,但是現在,他覺得……必須要見血。
雨落的聲音還在繼續,瓢潑大雨在很大的程度上遮住了一部分的視線,同時也拖延了一些時間。
但是,這時間終究不會太長,而越是來得急促,下得越是強烈的暴雨,停得似乎也十分的突然,好像那放水的閥門被人突然一關,雨勢在瞬間小了,原本陰沉灰暗的天空,開始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這樣一個雨過天晴的時間,要說時間太短,似乎並不短,可要說長……
在雨停的瞬間,陌言已然做好了準備,身子從車廂上一月而下,同時手中的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極快的弧線,快到直接劈開由在空中尚未來得及落下的雨滴,好似一下便打破了原本僵持的氣氛!
劍中蘊含著淩厲的玄力,而同時,原本就已經斷裂部分的長劍,再承受不住這份力量,直接在半空斷裂,“當啷”落地!
但這,絲毫不影響陌言的動作,甚至,手裏的那一柄斷劍,反而為他多添了幾分無謂和勇猛氣息!
看到陌言的動作,仇勝目光一淩,瞬間便察覺到了他的殺氣,但他顯然早有準備,拔劍的同時,腳步飛快向前,落在蓄著雨水的青石板上,濺起一大片的水花,飛濺的同時,溢出滿滿的殺意。
雨水自屋簷緩緩淌落下來……陌言與仇勝二人正式戰鬥時的刀鋒,顯然比雨滴落下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宛如電光一閃而過的交戰,便已經分出勝負……
陌言的斷劍抵在了仇勝的胸前,正正巧的被他胸前最堅硬的胸骨所抵住,而仇勝的劍,卻已經抵在了陌言的脖子上,隻需要他持劍的那隻手輕輕一抖,便可輕鬆的割斷陌言脖子上的動脈。
如此情形,對旁人而言,已然勝負已分!
就算陌言的短劍刺入,那個位置距離仇勝的心髒也有著極遠的距離,根本不會傷及性命,更何況,陌言手中的劍是斷的,且,他根本沒有刺入仇勝體內的力量。
可是……相比較於此刻應該是勝券在握的仇勝,陌言卻顯得格外的輕鬆,好像,他絲毫不在意那柄緊貼著自己命門處的劍,更不在意仇勝是否真的想要殺自己,他微微一笑,從容不迫的看著仇勝。
仇勝整個人僵硬的站在原地,麵色如鐵,臉上布滿了水珠,雖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卻能從他的神情之中看出來,此時此刻他感受到了無比巨大的壓力。
仇勝執著劍的手伸的筆直,分明緊緊貼著陌言的脖子,卻無法動彈半分,哪怕是用盡全力,也無法動哪怕一根手指。
“嘀嗒……”
“嘀嗒……”
雨水落下的聲音,似乎變得急促了幾分。
仇勝手下的隱衛有些按捺不住,在後麵喊道:“頭兒,此人不過就是君北遇身邊的一條走狗罷了,殺了便殺了!”
“就是,大不了我們活捉了君北遇,死了一個暗衛而已,大人何須如此猶豫?”
聽到身後傳來下屬們顯然已經急不可耐的催促,仇勝的臉色越發的難看,甚至連原先緊繃的麵皮都開始抽搐,他幾乎將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了執劍的那隻手上,但是,哪怕他使勁吃奶的力氣,都無法撼動此人一份!
他的手,仿佛已經不再是他的,他的身體,也似乎不再是他的身體,他不是不想殺了陌言,而是,他根本沒有辦法撼動他半分!
“仇勝大人,你可是聽見了?他們很希望我死。”
陌言輕鬆的將手中的劍抵在他的胸口,神情越發的輕鬆起來,他直直的看著仇勝,絲毫不懼的往前走了一步。
因為他的身形所動,導致橫在脖子上的劍不小心蹭了一道極淺的傷口,可是,仇勝卻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無法動作。
“但很可惜的是,今日我注定不會死在你的手裏。”陌言輕鬆的神色,忽然變得凝重,而後手中的斷劍,像是被突然之間賦予了強大的力量,他倏地往前一送!
“哢”的一身,斷劍畢竟還是斷劍,並未刺穿那枚堅硬的胸骨,但,卻硬生生抵著那枚骨頭,連著那塊斷骨一起送入了仇勝的胸口!
仇勝雙目怒瞪,青筋暴起,依然承受了無法忍受的劇痛,但是,他卻依然保持著執劍的動作,他不能動,也沒有辦法動!
“我本可讓你死得痛快些,但礙於仇勝大人的野心,所以……我認為,有必要讓你體會一下,什麽叫做癡人做夢!”
陌言的臉色,驟然變得極冷,年輕而俊秀的臉上,再無原先半點青澀。
現如今,他認為自己已經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實力了。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主子繼續隱藏他的實力!
今日,他便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麵虐殺仇勝,目的,便是讓那些癡心妄想的人看看清楚,什麽樣的人,是真正足夠強大的存在!
而在這天玄國,國師君北遇,就是最強大、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明知自己將死,仇勝那雙怒瞪充血的眼裏滿是驚恐,他拚了命的想要喘息,試圖運起全部的實力一搏,卻終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陌言執著一柄斷掉的劍,逼著他一步一步抵至城牆之上,最後,狠狠釘入!
如陌言所說一般,仇勝便是在如此羞辱虐殺之下,死不瞑目!
被釘入城牆的仇勝那雙無神空洞的雙目之中,除了痛苦之外,還有濃濃的震撼!他不敢相信,區區一個陌言,君北遇身邊一個年輕的暗衛,竟然會有這麽強大到可怕的實力……所謂的一戰,所謂的勢均力敵,不過就是一個假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