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送您上路
日頭爬上了雲端，初晨的陽光灑落人間，帶著幾分暖意，這個夜晚，總算是度過了。
夜傾璃輕鬆的背起君北遇，走出了這一片宛若廢墟的暗巷。
江水月躲在暗處，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夜傾璃的身影，見她完好無損的樣子，似乎想要上前與她說說話，但他的腳步卻牢牢地定在原地，始終沒有上前。
或許，在他親眼看見這一幕之前，他會願意自欺欺人，願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一廂情願之中，他會努力的陪伴著她，試圖讓她忘記以前……但是當他親眼所見這一切後，江水月怕了，他突然便慫了。他沒有了曾經那一往無前的勇氣，也沒有了無人動搖的執著。
他頹然的轉身離去……如今的夜傾璃，恐怕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夜姐姐……”
清脆宛如黃鶯一般悅耳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隨後，夜傾璃便看到，金色的晨曦之下，一身如火焰般鮮紅的東方曦月朝著她飛奔而來。
夜傾璃看著東方曦月生龍活虎朝著自己跑來的樣子，原本生疼生疼的心髒，仿佛被一汪靈泉細潤的滋養，變得柔軟而舒適。
東方曦月撲進了夜傾璃的懷裏，一瞬間淚流滿麵，如同未長大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來：“夜姐姐……謝天謝地你還活著……謝謝你……謝謝你！”
夜傾璃把身後還昏迷不醒的君北遇丟給了站在一旁的玉不休，摸了摸她的腦袋。
“好了，原本屬於你的那些障礙，我都幫你清理掉了。從今天開始，你便要為了成為女帝，造福朱雀百姓的目標而奮鬥，不可以再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了。”夜傾璃溫柔的說著，一邊替東方曦月擦去臉上流的一塌糊塗的淚水。
東方曦月擦幹淚水，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個位置，慘死的少年安安靜靜的躺著，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東方曦月並不害怕，她知道，少年不會怪她，這一次，她看著他的眼神不再悲傷，也不再軟弱，而是一點點的變得堅毅，緩緩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流淚，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流無謂的淚水，也不會讓自己身邊的人，做無謂的犧牲。”
夜傾璃看著東方曦月的變化，心裏微微一痛。她忽然覺得，倘若她並非身在帝王家，是不是就不用背負這麽多，便可以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
若是可以的話，她私心的希望，她可以一輩子護她周全……但，她終有她的使命，而她，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夜傾璃身上的千麵閃了閃，模樣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她牽住了東方曦月的手，強自微笑道：“走，我陪你去賀蘭家，再送你一程。”
東方曦月還沒明白夜傾璃話裏的意思，點了點頭，便朝著賀蘭家走去。
流言的速度，往往都是快得超出想象。
百姓們傳遞消息的速度，更是快的不用說，之前在慕容將軍府上發生的事情，在瞬間便傳遍了整個朱雀。
所以當夜傾璃和東方曦月來到賀蘭家族的時候，賀蘭戰以及賀蘭家族的重要人，直接就在門口等她。
“老臣參見殿下！”
賀蘭戰在看到東方曦月的那一刻，直接便單膝跪地，那神情，已然是將她當作了朱雀國未來女帝對待了。
畢竟，東方琉月已死，東方朔月也不再朱雀國，如今唯一合格的繼承者，就是東方曦月，雖然年紀尚小，但是，朱雀國是極其注重血統的，絕對無法接受女帝之位落入旁人之手，除非……東方曦月也死了，朱雀國斷了這一血脈，便可由國師選出命定之人……
朱雀皇宮內。
依舊是那樣的寂靜，荒涼，宮人們一個個都膽戰心驚，生怕自己下一秒便會大禍臨頭。
消息在民間流傳的很快，但是皇宮畢竟封閉，東方琉月的死訊並不會那麽快便在皇宮內傳開。
除了……某一個地方。
國師殿內。
“哦？你是說……東方琉月死了？被東方曦月殺了？”
同樣是十分清冷的宮殿內，卻是比其餘的宮殿要華麗別致許多，帶著麵具的男子嗓音溫潤，語氣平緩，仿佛在敘說著一件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小事。
東方琉月的死，他並不驚訝，而事實上，他也從不認為她能活多麽的長久。
也罷。
既然已經死了，那麽，接下來，他也應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兒了。
男子起身，緩緩地走出大殿，雖然他的腳步看起來並不快，但是轉身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國師殿。
“吱呀”
他推開了許久不曾被人推開的殿門，走進了屬於曾經朱雀女帝的寢殿。
“陛下近來，可還安好？”男子漫步走進殿內，並不在意地上的灰塵，和空氣中彌漫著的腐臭味道，走到女帝麵前，欠了欠身行了一禮。
麵容蒼老的女子依然坐在那張椅子上，她看起來更加的蒼老，更加的虛弱了，原本十分幹淨清明的眼中，也已經有了幾分渾濁和呆滯，她看到男子走了過來，眼裏的呆滯立刻變成了刺骨的寒意。
她雖然已經生不如死，每一分每一秒活著都是痛苦，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便會輕易的在惡人麵前屈服。
“陛下不必用這樣的眼神看本座，本座今日來，是有好消息要帶給陛下的。”男子緩緩勾起嘴角，然麵具之下，完全看不出來他的神情如何。
女帝不屑一顧，不看他一眼，對於他這樣人麵獸心之徒，她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依然驕傲。
男子也不惱，對於一個幾乎已經死去的人，他有什麽可惱的呢？
“陛下，將你殘害至此的……您的二女兒，死了。殺死她的，正是您最最寵愛的小女兒東方曦月……如何？這消息，是不是極好？”男子緩緩地說道，聲音之中明顯含著幾分笑意。
然而……
朱雀女帝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眼神之中，卻流露出了瘋狂和猙獰之色！
她那雙渾濁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眼前的男子，眼裏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恨意！
“陛下……您想不想見您的小女兒最後一麵？若是想，本座可以成全你。”麵對女帝可怕的眼神，男子卻罔若未聞，依然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和如沐春風的聲音緩緩地說著話。
倘若女帝不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任誰都會覺得，這國師，屬實是個十分溫和親切之人。
“啊啊……”女帝衝著男子張開了口，沙啞的喊叫聲自她的喉嚨裏發出，但終究無法開口說一個字。
她怎麽會不想看見東方曦月？她想，若是身體能夠動彈一下，便是爬也要爬到她的身邊，告訴她皇宮裏發生的一切，告訴她這個偽善國師的真麵目，告訴她一切……
可是，倘若真的讓東方曦月看到她這個樣子，她那單純善良的月兒，該會有多麽的傷心？該會有多麽的……她不忍心！
其實她早就該死了……
女帝緩緩的閉上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她的眼角滑落。
這是她自當上女帝以來至今，留下的第一滴淚，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滴淚。
“告訴我吧，鑰匙在何處？你若是說了，我便立刻了結了你，再為你尋一具幹淨的屍體，隻說你是病死，順便再扶持她當上女帝，讓她好好的活著……”男子故作好意的在女帝的耳邊說道。
朱雀女帝緊閉雙眼，自是不為所動。
男子卻並不放棄，他將手指放在女帝的額頭上，用神念，進入她的腦海中，繼而又問了一次：“告訴我，鑰匙在哪？”
識海之內，朱雀女帝發出了一陣狂笑：“軒轅暉，你做夢！你這隻卑賤肮髒醜陋的鼠輩，你憑什麽？你憑什麽和朕談條件？你還有什麽籌碼？我的性命你隻管拿去，我隻怕你下手還不夠幹脆！”
軒轅暉，這個久違的名字出現在男子的耳中，他那雙冷淡的眼眸終於多了幾分怒意。
他一把掐住了女帝的脖子，目光陰冷道：“殺了你，我還怕髒了自己的手，既然如此，我便讓你好好活著，讓她看看你現在的這個樣子！讓你看看她在你麵前生不如死！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女帝疲憊的扯了扯嘴角，狂笑著道：“她既然能殺了東方琉月，必然也能殺了你這樣的廢物！倘若你真的有本事，也不會躲在我朱雀，用些邪門歪道之術蠱惑人心……你就是個廢物！你永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永遠！”
聽到這話，軒轅暉終於裝不下去了，所謂的溫潤，所謂的親切，所謂的驕傲，都在這一刻碎裂成渣渣！
“既然你這麽想死，我便成全你！東方瀾語，總有一天，我會毀了你的朱雀國，我會讓你成為朱雀國曆代女帝之中，最失敗的那個！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後，你的小女兒東方曦月，便是下一個你……我會讓她活得長長久久，但……卻死的如你一般痛苦。”軒轅暉麵具下的臉，已經無比的猙獰，在女帝的耳邊，用極其惡劣的語氣緩緩說道。
朱雀女帝緊閉雙眼，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沒有求生的欲望了，其實她早就應該死去，之所以一直苟延殘喘至今，完全是因為有些人惡毒到了極點，不願意讓她幹脆地死去。
“好了，女帝陛下，本座這便送你上路。”
軒轅暉站直了身子，朝著女帝伸出了手。
“嗤”一聲細微的輕響。
聽到這熟悉無比聲音，隨著一股氣息傳來，女帝倏地睜開了雙眼，眼裏滿是驚愕之色……她的眼瞳之中倒映出了一片血紅豔麗的火光。
古樸華麗卻冷寂肮髒的寢殿內，坐在躺椅上的朱雀女帝，蒼老的軀殼被火焰一點點的吞噬，而吞噬她的火焰，是她守護了一生，也陪伴了一生的，朱雀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