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同一個爹
女孩子,如果長久的被困在後宅,那眼裏隻能看到庭院裏的四角空,心理想的隻有鍋碗瓢盆和柴米油鹽,圍繞著父親母親丈夫孩子,一輩子就這麽磋磨著過去了,永遠不會有自己的想法。
而青嵐書院的女學生們,當然不是普通女孩了,出身不同,眼界不同,聽了周至柔這麽,第一感覺是震撼!震撼之後理所應當的覺得不太現實。
竟然把十萬兩銀子都投入到孤兒院中?自己就不留一點兒?怎麽聽著都像假話呢?
但這是眾目睽睽之下,又是第一次見,眾人都印象深刻。出去的話如果是笑話,那周至柔這一輩子都成笑話了,永遠別想在她們圈子裏立足。
要在九州都開孤兒院,那就必須每個州府都開了!這開支……想一想也不是數目啊!十萬兩縱然不全花掉,也要花一大半吧?做這種自己根本無法獲利,而且還要勞心勞力的事情,她是傻呀,還是呆呀?還是癡傻又呆?
心理那種想嘲諷,想恥笑的話,到了嘴邊卻不出來。正因為知道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和時間,估計要半輩子?所有人怔怔了,一時間,空氣特別的安靜。
許久,胡玉蝶才發出一聲由衷的歎息。
“好誌氣!”
“你母親有你這樣的女兒,遠勝生他個十七八個兒子!”
這一句得旁人都笑起來。
周至柔卻搖搖頭道,“兒子如何,女兒又如何?我隻做我應當做的罷了!”
胡玉蝶細細品味這句淡而又淡的話,竟覺得自己所思所想,落了一層。女兒身又如何,難道就比男子差了麽?她剛剛的比喻,不就明她內心深處,覺得女兒不如兒子嗎?若是個兒子,做出這樣一番大事業,隻有敬佩的,並沒人會覺得張狂到失心瘋。
越是細細咀嚼周至柔的話,觀察她的神態神情,看她所做的事,立下的誌向,前所未有的晴朗透徹。近一年來她的茫然若失,竟然好像找到了目標——不不,周至柔不是她的目標,她想要的是想周至柔一樣驕傲灑脫,管世人怎麽想怎麽呢?她隻想做自己!
有些人相識不久,卻得引為之交,大概是骨子裏就有些相似的。胡玉蝶認識周至柔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把她當成人生第一知己了。隻是麵上還平平淡淡的,不然一上來就熱乎熱情,不是她的性格,更害怕會嚇到人家。
隻能在暗處默默關注。
這一關注不得了,立刻發現書院中有兩位同窗不太正常。其他的,不管是清高的,不屑的,或者是好奇的,都很正常。唯獨朱凝露和江心月兩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古怪。
朱凝露倒是不遮不掩,她的經曆若都是真的,那她對周至柔的態度,就耐人尋味了。
疑惑沒有等多少時間就解開了——追劇追到現在的書院女弟子們,做夢也沒想到,最不靠譜的猜測竟然成為真實?
回去的路上,被一個勁兒埋怨對周至柔過於狗腿的朱凝露,“無可奈何”的出真相。看著震驚到木然失色的同窗們,心裏暗爽不已。
怎麽,你們都以為我會對一個普通丫鬟俯首帖耳?要不是太厲害了,她能乖巧如貓?
穀莠?
丫鬟穀莠?
答案水落石出了,她才是真正的金氏之女?
她就是俏生生笑盈盈,揮手間花掉十萬兩白銀,而麵不改色的周至柔?
她做過丫鬟,這怎麽可能?
不對,金氏之女落難,做了丫鬟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事情的關鍵是,周至柔身嬌體弱的,怎麽做丫鬟做的叫人沒生出懷疑的?
按照朱凝露的法,她被綁架的那段路途,全靠丫鬟穀莠做飯。這可不是家裏的廚房,米麵鹽油隨便用。在荒野之地,自己采野菜,自己生篝火!
尤其一個細節,她們沒有鹽了,一日兩日少吃點飯還行,一直沒有鹽怎麽有力氣?暗探們一直不理會她們,仿佛等她們自生自滅。沒有辦法,丫鬟穀莠帶她們到了鎮子上的當鋪,當了誰的玉佩,換零鹽吃。一頓茶足飯飽之後,她們都覺得玉佩再貴,不值當下的滿足。
一般的千金知道當鋪是幹嘛的嗎?更別提去找當鋪口朝哪裏開了!
能上樹掏鳥蛋,能下河撈魚,認得不少野菜和藥草,粗通醫理,遇到危險不急不慢,保護自己的同時,也保護了身邊人。
周至柔的形象,好像分裂開來,一麵是無所不能的多麵手丫鬟,另一麵則是剛剛她在眾人麵前的話,兩者一點也不一樣!幾乎沒有任何交匯啊。這個女孩,不能深思,越是想,越是覺得霧裏看花,看不透!
青嵐書苑的女弟子回到書苑中,一碰頭,胡玉蝶當先便了一句,“今日的事情,哪些該哪些不能,無需我提醒各位姐妹吧?”
“胡學姐請放心,我們家裏都跟著買了注的,這一下隨口出去,倒是簡單。可家裏的損失就沒法子彌補了,更不知多少家裏要破大財的。還是悄悄的吧!”
“就是,我家裏跟著買了幾百兩,這一賠,幾年的零花錢就沒了,還要討罵!又不是周家那個錢多的,多少丟出去都不心疼。”一個女孩自嘲道,眼睛卻一一看過其他同窗,同窗們露出會意的笑,她才轉過頭去。
“隻是紙包不住火,胡學姐,以後要如何呢?”
“先管眼下吧。總之,從前如何不問了,以後關於周至柔,穀莠的事情,絕對不能從我們書苑學生的口中傳出去,明白嗎!”
“是!”
眾女齊聲應是。
這就是當了學生的領頭羊的作用了。她一句吩咐,其他人心理如何想不提,私下裏絕對不敢違反了,不然就等著被所有人排擠吧!
胡玉蝶的目光在江心月身上停留了片刻,不動聲色。
朱凝露的古怪之處明白了,而江心月的呢?
她藏的很好,可惜眼角一絲憤恨還是被胡玉蝶瞥見了。
按理來,她們應該是素不相識啊,怎麽會藏著這麽深的敵意呢?
胡玉蝶不明所以,也不想倉促做什麽,弄擰了反而不美。就趁著給周家周瑤周瓊送入學函的機會,找人悄悄的套周至柔的丫鬟話。
她的善意,無需讓周至柔領情,隻是憑她的本心而已。沒想到周至柔何等聰慧,輾轉察覺了她的示意,投桃報李,送了幾樣吃食來。
其中一樣,便是泡芙。
這種點心,曾經是江心月的的絕技,名為酥油泡螺,名聲不。吃著,的確香甜可口。不過,連宮裏麵點心,以及各國的貢品都不怎麽在意的,自然沒怎麽放在眼裏。
胡玉蝶著這條線索深挖下去,查來查去,更覺得怪異了——當時江心月在袁州,和在甘州的穀莠有什麽關聯?便是為一道點心產生了齟齬,也不至於那麽恨吧?過了三四年,還念念不忘?
偏偏她找人旁敲側擊,問“你以前認不認識周至柔啊?”“從前聽過她沒?不經意間交流過?”江心月一概否認。
否認的太徹底了,反而讓人生出疑心。
胡玉蝶忍不住想,真是為了一道點心?
下之大無奇不櫻真有這麽肚雞腸,愛記仇的!可惜了那身詩才!
胡玉蝶是青嵐書院這一代學生首領,在她有意無意的忽視下,江心月空有美貌,還有剽竊來的詩詞,竟然泯然沒有機會出頭!愣是在書苑裏混了整整三年!
當然,這和江心月原本的計劃相複合。她根基淺薄,太早出頭隻會木秀於林。之前青玉案驚豔,是為讓書苑老師刮目相看,不然她進了書苑日子也不好過。
不過,主動選擇的低調,和被迫的無奈隱藏自身,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江心月憤恨更深了,不過聰明的她藏的更深,更不露痕跡。
每日裏看看書,澆澆花,繡花下棋,看似閑雲野鶴,悠哉舒適,內裏就拚著一股勁,一定要出人頭地!到時候,別一個周至柔,就是胡玉蝶也要被她踩到腳底!
野心是什麽,野心是一把火,一道光,可以照亮人生的路,讓你孜孜不倦,一輩子為一個目標拚搏努力。
野心也是一根刺,對某些人來,這根刺就和黑暗裏的火把一樣明顯。人群中一眼就分辨出來!真正的閑雲野鶴,不是裝出來的。你既裝了,就把野心暫且忘記,不然裝的四不像,好似鞋裏的石子,得看不見,但能感覺到,膈應死人。
用周至柔的話,江心月的暴露,就是畫風不對。她本來明豔奪目的容顏,硬要裝拳如菊,當然錯了人設。人設錯了,怎麽能憑借核心的競爭力來吸引粉絲。所以粉絲也是短暫的,留不住。
江心月在青嵐書院待的這幾年,學識漲了不少,更機警,更聰慧,也更隱忍了。然而對她的人脈關係,影響不多。好就好在她未來要走的路線,不需要多少知心朋友,更不要多少人脈關係,隻要到了那個大院子裏,一個勁往上爬就夠了。
……
春日宴結束之後,二房和三房兩位老太太都表示滿意。雖然隻是女眷女孩之間的交往,可是擴寬了周家的朋友圈,手裏拿著厚厚一疊帖子,以後上門也不至於兩手空空了。
長房的安氏不大喜歡,不過分攤了費用也就沒話可了。她知道,女兒周瑾為了她和二房三房要錢的事情,很不愉快。她不以為意,未出閣的女孩子懂得什麽?過意不去,以為傷了顏麵。其實過日子還是實惠要緊。長房又不寬裕,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周瑾其實這次真的生母親的氣了。
明明對外的宴會的理由是她,竟然好意思算兩房長輩的錢財!叫她如何在姐妹間立足?
隻是她想多了,周瑤和周瓊攜手而來,真真切切的感謝大姐姐。不然,周家雖然也盡力栽培她們,可她們賦不在讀書上,比起二房周璿來,總是要差了一層。不占長,不占嫡,還能進青嵐書苑,也太幸運了!
有了書苑讀書的經曆,對她們將來的影響非常大。至少,不會有人挑剔她們庶出的身份了。相比較起來,幾兩銀子算什麽?長房大伯母隻收銀子,不是也沒多收嘛?
能挑出什麽錯來?
周瑾見兩個妹妹語出真心,才將心結解開了。
“大姐姐,別和大伯母置氣了,書苑隻給了我和瑤姐姐,沒安家表姐們的份!估計大伯母不知多慪氣呢。這個節骨眼上,你多寬慰寬慰大伯母吧!“
“調皮!大伯母也是你能亂的?“
周瓊吐吐舌頭,臉上盡是純真甜美的笑。
這種程度的,周瑾聽了都沒覺得有不妥,相反,聽堂妹的話,她反而放了心。眉宇鬆泛了許多,“安家的表姐妹們,自有她們的長輩操心,我們是周家的人,隻能顧姓周的……“忽然想到周至柔,到現在還沒辦法記入族譜,不由得眉梢一皺。
“大姐姐,咱們是晚輩,平時撒個嬌兒,鬧完了我祖母,再鬧二伯祖母,兩位祖母疼愛我們,不怎麽計較。可是她的事不一樣。這件事情,要不別插手了!“
周瑾搖頭,“書苑為什麽來了那麽多人,你們以為是衝我,還是衝你們二姐?她們是來看誰的,人家不明,你就裝不知道?“
“大姐姐,誤會我了。我心裏明白得很,隻是這長輩之間,我們怎麽做,都是無用的。不如去問問她,她不像是沒有主意的人啊?“
周瑾聽了,想起之前,周至柔每次那淡淡的樣子,好似漠不關心的,也覺得奇怪。事關身份,周至柔怎麽無動於衷呢?
“不必費心了。“周至柔感謝姐妹們關心她,不過,急是沒用的,“這件事根子不在二房和三房的老太太身上。得算的,隻有一個。他不想認我,那我就身份未明,他想認,憑誰阻止,都是無用的。“
周至柔麵色冷靜。
周瓊忍不住道,“那你倒是多討好討好父親啊,父親看著冷肅,其實很疼愛我們的!“
周至柔:等等,你和我一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