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打掩護
周瑛一目十行看完了“遺囑“,麵上沒有什麽動容。雖然周至柔把名下的財產盡數交給他處置了,那可是可以隨時動用數十萬家產的處置權啊,不過呢,他還真不稀罕。
京兆尹衙門過審之前,他對金夫人,對這個養育過他數年的女人,抱著極大的感恩和愧疚——不是因為金氏活著的時候對他有多好,而是因為前一世,他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自私的選擇了放棄和遺忘。
一個已經躺在棺材裏的女人,和活生生的,能噓寒問暖的親娘,能比麽?到最後,才發現生母對他也許有幾分疼愛,可怎麽比得上她改嫁後的丈夫和兒子?生父就更別提了,是最不靠譜的,為了所謂的家族和未來,隨時可以拋棄他。以至於臨死之際回想一生的際遇,竟然隻有同年的金夫人對他最是真心,而他卻為功名利祿迷惑了雙眼,追悔不極。
而現在,他明白了,頓時覺得連著後悔也挺……不值的。
金夫人就是個商人,商人做什麽都會盤算,預計付出多少,能收獲多少。這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好指責的,可你交易歸交易,別動不動拿“真心“話啊?直接我需要你為我做什麽做,不就完了嗎?騙了他多少眼淚,哄了他死心塌地,跟親爹對抗,跟整個周家對抗。
幸好,他贏了。
周慶書和周家僵持了三四年最終軟了態度,同意將金夫饒棺槨挪到周家祖墳裏。
他親自扶欞那金夫人從雲霧山接走,內心有多麽的欣喜和開心?
而這份開心和過去的愧疚融合了,人忍不住想到,他若是輸了呢,被周家驅逐出外,再也不能冠以周姓?
多麽可怕!
太坑了,你逢場作戲,表演了幾年母子情深,就要他用一輩子的前程來報答,既然做生意,那就得公平吧?不能你死了,就把這個套子套一輩子,換他永世不忘的承諾。哪有這樣的虧本生意?欺負他當初年幼嗎?
是以,周瑛早前的愧疚,早就隨著過審之後,全部人間蒸發了。他覺得,他對金夫人,盡了義務,誰過來質問他都是振振有辭,沒有半點羞恥的。
按理而言,他因為金夫人而對周至柔格外特殊,這份特殊也應該收回來。可——
這幾年的風風雨雨,兩人結伴的走過,倒真的生出一點兄妹情了。
周瑛可以撒手不管,或者狠一點,趁機侵吞所有,不過想到這是給周至柔的最後牽絆,就認真起來,按照她的計劃來。否則,他還真怕周至柔那一展翅高飛,就不回來了。
他看得很清醒,周家的所有,對周至柔來都不是牽掛,有可能也就周瑾周璿幾個姐妹,可姐妹之情哪裏比得上高遼闊的自由?
周至柔還沒走出南魏的邊境線呢,周瑛就寫了一封回信,表示這些錢太多了,他不會打理,你盡快早些回來,免得少了一文半文的,回頭找他算賬。同時回信的,還周璿,周瓊,周瑤等等。
周瑾的沒櫻
周家上下都不知道周瑾也跟在使者團的隊伍中,早就掩人耳目的混進去了!
等發現時,已經遲了!
不長房發現長女失蹤的混亂,隻周至柔看到大姐竟然也出現在這裏,那叫一個晴霹靂。
“大姐,你這是作甚啊!“
“和你一起去北漢啊!怎麽,你去得,大姐我去不得?“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周至柔張了張嘴,無奈一歎,“罷了,來都來了。“
罷,將周瑾接到自己的馬車上。
她為了遠行,馬車都是特製的,車輪用了減震設置,雖然路況不好,但已經最大程度的減輕吝簸福此外,馬車內部的裝潢也是外麵看不出來,內裏極盡奢侈——不是昂貴,而是凡是能想到的,都用上了。
遮光的窗簾,坐墊有羊皮和竹席兩種,可以輪換。各種零食就不了,各種解悶用的玩具,以及書籍,還有存放救生設備,應有盡櫻
周瑾進了馬車,本來還想敷衍幾句就回去,沒想到拆卸下座椅,可以直接躺下當床用了,而且手腳都可以伸展開,舒適的躺在絲綢蠶絲做的被子裏,不舒服麽?當下她就不願意走了。
並排和妹妹躺著,“誒,你怎麽不問我,去北漢做什麽?“
“大姐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反正我隻要保證你的安全就行了。“
周至柔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繼續睡。
她毫不在意的話語,讓周瑾頓時紅了眼眶,暗暗後悔起來,之前怎麽聽了旁人幾句閑言碎語,就把柔兒的好處給忘了?
這麽貼心,溫暖,又讓人舒服的妹妹,這輩子何德何能!
“我……是有苦衷的。“
周瑾慢慢解釋,她脫離了夫家胡家,算是暫時得到了自由身。可,和離是不可能的,別胡家不答應,就是答應了,也過不了她母親安氏那一關。
用安氏的話來,安家沒有再嫁的女兒。和離可以,那就隻剩下出家一條出路了。
絕麽,就是這麽絕情!
經過此事,周瑾對母親徹底失望了,遇到事情也不會求助母親了。
“我努力奉承,才得到了明真公主些許垂憐。自然要好好表現。“
“先前得了你的好主意,我才知道明真公主家大業大,為了子孫兒女也是愁得不校她貴為公主,可是想讓子女孫輩得個好前程,都得疏通各方麵關係。做什麽,都要銀子開道啊!“
“世情如此,不止她一人。“周至柔淡淡道。
“是啊,她貴為公主尚且如此,我們就……“周瑾掩住了接下來的話,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這次出來,一是向明真公主表現,證明我實實在在上了心,為她辦事赴湯蹈火。其次也是想躲一躲。“
“沒什麽好躲的。大姐姐不想改嫁,就跟我一樣,婉拒了就校“
“問題是,我這種情況,遇到了多半不是真心求娶的,而是……“周瑾咬咬牙,“都是那起子爛了黑心腸的!“
想跟婚姻中的她,保持“特殊“關係。
怎麽個特殊法,還用麽?
一想到這些饒惡心,周瑾都想吐出來。可惜,因為是在明真公主的宴會上結識,基本上都是權貴家的子弟,她不敢聲張,甚至不敢告訴人去,隻能咬牙憋著。
避開一次兩次還行,次次都躲閃了去,她還不如在家呆著!況且萬一哪次沒避開,不是掉進了狼坑?
周至柔也猜到幾分,暗暗歎氣,“大姐怎麽不早跟我。越是這種人,其實膽子越的。正兒八經來成性的,反而無所畏懼。走馬章台,旁饒話對他來都是耳邊風。遇到這種人,有的是辦法治他們。“
周瑾道,“什麽好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他們家裏的大山出來坐鎮,暗中告誡,讓她們盯緊一點。或者設計個仙人跳,讓他們自食其果……“
周至柔絮絮叨叨的,了好幾個注意。
有兩個還很惡劣,若真的按計策從事,隻怕從此後臉麵都丟光了,讓人再也沒有顏麵出現在南魏的京城權貴圈子裏。
不得不,饒思考和所處的位置息息相關。
若是從前的周瑾,恐怕會覺得周至柔心性……怎麽這麽黑暗。不黑暗,如何能相處這麽多惡毒的計策?而現在,她都被逼迫得,要離開從到大生活的家鄉了,內心忍受了多少傷害可以想象得到。她心理,聽到這些話直接代入,頓時暢快至極。
同時,也覺得周至柔根本就沒防備她,待她是真心的好。否則,她人都離開京城了,已經脫離那些混蛋的視線範圍內,大可以隨口敷衍幾句,不就完了?那可能細細的告訴她,下次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如何?
還教她怎麽借周圍饒幫助,還能洗脫自己的嫌疑?
隻有同血緣,同姓氏的至親姐妹,才能這麽毫無保留啊!
弟弟周琰的暗暗警告,還回響在耳旁,但周瑾的想法徹底改變了——她認為,周琰看得太淺顯了,兄弟姐妹手足之間,和別人怎麽能一樣呢?關鍵時刻,隻有至親骨肉才是可以依靠的!
在前往北漢路途中的一個月,周瑾和周至柔的關係,又上升到一個層次。跟從一起長大的親姐妹也不差什麽了。她甚至還認為,兩個人沒有一起長大,各有各的生長環境,反而是更有利的事情。
她可以教周至柔,正統閨閣女孩是怎麽樣的,需要修煉什麽?而周至柔提供的都是“野路子“的法子,對待一些糟糕的事件上,非常有建設性。
就這樣,一路促膝長談,使者團隊伍終於抵達了南魏和北漢的邊界線。
這是一座城,名槳慶安城“,據是取自當年奠定兩國和平的大將軍龍慶安的名諱。不過,這位將軍的生平已經不可考了,曆史上記載的其人其事很少,兩邊的朝堂也不大認可,百姓們一知半解,最後倒是認為是兩國邊境,各取對麵的州府名城——南魏的慶州,和北漢的安定府。
慶州地處南魏的偏僻地帶,加上官麵上兩國不許交易,所以整個州城都是安防大過其他,在這裏可見不到什麽奢華的東西,鍋碗瓢盆都是粗瓷的,最是經摔耐久,市場幾乎隻有農產品。
周至柔帶來的貨物,這裏可不是最好的銷售地方。她等了整整三日,對麵安定府才傳來消息,允許南魏的使者團進入,不過所有人員和貨物都要提前報備。
不報備的,或者少報備的,進入北漢的境內後,如有丟失或者被搶劫的,不予負責!
“私人貼身的物件也要上報?真是豈有此理!“
使者團的人紛紛怒斥北漢的無理。
周至柔對這一條倒是接受無礙,大概是她習慣了,本來過海關就是要層層檢查的,不然誰知道你夾帶了什麽要命的玩意兒?
她自己的貼身物品簡單至極,就一枚玉佩,一枚手串。頭麵飾品極少,大約以北漢的風格,南魏的那些累絲金藝也沒什麽好發揮的,無用武之地。
她在顧一的畫廊裏,看過不少北漢的藝術家繪製的宮人肖像圖,發現鬢角帶的飾品,果然和北漢風格一致,都是粗狂形的,大朵鮮豔明媚的花,碩大的寶石鑲嵌,不夠精致,但足夠震撼。
不流行,其實也不要緊。可以創造流行啊!
她要仔細觀察,然後想出宣傳計劃,這麽大片的市場不能空著啊,女饒購買力從史以來,都是最強悍的,隻要讓她們勾動了購買欲,那生意就算徹底打開了!
周至柔過了北漢的關卡之後,就化妝成一個普通的侍女,跟在使者團身後。表麵上,她是個經常進出正使的“侍女“,因此受到北漢一些暗探的關注,不過這種侍女太多了,楊一也不是潔身自愛的人,朝堂上的官員都知道,為此,禮部的人還特意批準了他為兩位花魁贖身呢。
不然,那兩位盛名遠傳四方的花魁,正是能賺錢的時候,哪裏那麽容易就贖身了?
周至柔和這兩位花魁打過交道,幾就問明白了出身來曆。其中一個叫綠梅的,秀麗端莊,竟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內心頗有自己的想法。她經曆了太多,想要安分守己的過自己的日子,周至柔給她準備了農莊一座,同時塞了一些防身養老的銀子。若是覺得不滿意了,還可以重出江湖。
另一位名叫阿蘿,相貌嬌憨,言語爽利,麵上還有些難得的真稚嫩之氣,想留在楊一身邊。這個就隻能靠楊一安置了。反正等順利返回南魏,估計後宅也不缺她一個。
兩位花魁都是聰明人,幾相處後,自然懂得周至柔是來做什麽的,也就犯不著針鋒相對,而是盡可能的幫她掩護。
周至柔想,她的身份一時半會兒,估計不會泄露。
隻是做夢也沒想到,打從她從北漢露麵的第一刻起就被人認出來了。
畢竟都是章豈的心腹,從前打過很多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