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試藥
“查到什麽原因了麽?“
周瑾麵帶憂慮,“是劉先生的頂頭上峰告發的!柔兒,你,這還有理嗎?竟然劉先生是竊取秘方?他眼睛不方便,能看到什麽?就算編造謊言,也要編造像樣一點,能服人的。這種荒唐的緣由,東梁國的律法簡直如同兒戲……“
“大姐姐,慎言!“周至柔見平日裏溫柔沉著的大姐,完全失去了方寸,心裏微微搖頭,暗道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吧?太醫院那種地方,最是權利鬥爭容易波及的地方了,這裏麵誰知道藏著什麽大鱷,指不定什麽時候冒出水裏咬人一口呢!誣陷一個瞎子算什麽,如果可能,陷害一個死人才最幹淨利落,沒有後患了!
她倒是願意將這裏麵的利害分析一通,奈何周瑾嘴角上火冒泡,怕是沒心情慢慢思考其中的關鍵了!想了想,周至柔安撫道,“大姐姐你別擔心了,這件事哪有這麽容易定案的?“
“別的我倒是不怕,隻是劉先生他離開太久了,又常年在鄉野給平民百姓看病,他身後沒有任何背景!東梁國內也沒有權貴願意為他話,被關押之後,不知受什麽苦……“
著著,周瑾哽咽了,腦中自動浮現劉煥珍被刑罰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模樣,越想越心痛,越想越心焦,這嘴角的火泡都快紅到發亮了。
可能是事不關己,也可能是周至柔遇事更冷靜,她的看法完全不一樣。
劉煥珍並不是草根出身的大夫,就憑他的外貌,在這玉京城內就不可能是“查無此人“的透明狀態。他學的是祖傳的醫術,之前在鄉野給百姓看病,除了醫者的仁心,何嚐不是為了提高醫術呢?這明,他是有追求的,祖傳的醫術不夠他鑽研的,他才會主動離開玉京城到外界接觸更多的病人。
玉京城內的這座大宅子,也明在東祁和東梁的更朝換代中,他家沒有受到波及。不然,全家老的性命都保不住,大宅子也早落入權貴之手!
想到這,周至柔眼神微動,整個劉宅位置並不在權貴紮堆的東城,看似距離核心的皇宮偏遠,卻也在玉京城內。而且占地不少,前後五進還帶著花園,低調又適合居住——就不信好不容易爬上高位的那些新權貴能眼巴巴的光看著!
他們應該早有動作。
早有動作,就不會等待了十幾年!
這明,劉煥珍背後不是沒人!
如果真的沒人,那就更可怕了,明他靠的是自己,他的醫術,還有他得到了東梁皇帝的信任!唯有此,才能安然的坐享這座宅子,想外出就外出,家裏就留幾個老仆,也放心!
這些周瑾隻要靜下來來,仔細想一想,也能想明白。
可惜她已經被焦慮擔心控製了大腦,完全不能失去了主張。
周至柔輕歎一聲,這一個月,她眼睜睜看著大姐姐完全陷入進去,心裏即是羨慕,又是擔憂。
擔憂這片心意最後化為流水。
羨慕則是周瑾經曆了種種不堪,內心已經千瘡百孔了,卻還沒有失去對愛情的渴望。還有愛的能力。
不像她,她現在看到帥哥,都無動於衷,內心毫無波瀾。
最後,周至柔沒有試圖勸周瑾鎮靜下來,而是指了一條路,“看看劉家人怎麽做。要是他們六神無主,熱鍋上螞蟻到處亂轉的話,我一定出麵求助梁坤。不然,沒有到絕境上,梁家大門哪裏是那麽好進的呢?“
周瑾也明白,梁坤這個人無利不早起,求到他門上,倒是能順利達到目的,就是不知要付出什麽代價。
可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求他!
她觀察劉家人動作,才發現劉家人擔心歸擔心,卻沒方寸大亂,一切有條不紊,采買的下人每按時出府,購買府中每日所需的瓜果菜蔬米糧,而管家也是行事有條理,帶著禮物拜訪了劉家親善的人脈,兩之後,收集歸納了信息。
這可算是飛來橫禍了。
原本怎麽也落到這下場的,劉煥珍得了“青黴素“秘方,急不可待的稟告,希望這藥物能大批量應用——這可是治病救人啊,晚一刻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當然,奇藥的奇處就是能治病,也能害人。
青黴素雖然好,可過敏的人可是無藥可救的,沒有腎上腺素,也沒有其他抗過敏藥物,就隻能看著病人休克後死亡啊!
太醫院實驗了兩個人,兩個人都過敏了……
白布蓋上那個為醫學獻身的可憐人,立馬就有同僚控告了劉煥珍。本來這事可以捂在太醫院內部,內部就解決了。偏偏劉煥珍的上司變了個人似地,從前多有維護,現在竟然和人一起落井下石,認為劉煥珍入了邪道,不思走正經的醫學道路治病救人,淨想著歪門邪道,還研究出詭異的殺人毒藥。
聽聽,青黴素,都發黴的藥物,給活人用了,還能有個好嗎?
病人就算沒病,吃了這藥也得大病一場啊!
劉煥珍想為自己辯解,就隻能親自試藥。他倒是願意,可惜,太醫院不給他機會。
毒藥就是毒藥,能害死人的毒藥,怎麽能輕易用在人身上。即是是犯人!
犯人要明正典刑,怎麽責罰,應該經過審判機關,比如刑部,大理寺,太醫院要是私自給了藥,讓犯人自盡而亡,那叫什麽?豈不是叫外人以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這讓皇宮內的貴人怎麽看待他們!
所以,現在劉煥珍想要接觸青黴素,都不可能了。
等待他的是嚴厲的審判,然後按國法宣判。
周家姐妹還在思考,有什麽辦法在不驚動梁坤的下,幫助劉煥珍脫離苦海呢,誰知道,意外再次發生。
這也是周至柔種下的種子。
她從前在南魏,實驗室也沒瞞著周家人,六個房頭各有眼線。之後研究出來了青黴素,製作之法倒是保密了一會兒,那不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是怕製作的人做法粗糙,隨隨便便,不夠精確。
那麽做出來的藥物,十有七八都是會過敏的。
她越是刻意保密,那想要知道秘方的人越是緊緊盯著。
今盯到一點,趕緊記下來。
明盯到一點,也趕緊記下。連續十五日,沒人怕苦,怕累,怕步驟繁多,都生怕自己漏掉了一點,記錯了!導致秘方失效!
這樣按部就班,手把手的教導,那製作出來的青黴素,差不多及格了。
若是這樣還有人覺得比她周至柔更聰明,想要優化步驟,減少勞動量,或者找其他的替換,那後果她完全不負責了——她自問盡心盡力了!
南魏那邊發生了什麽,暫且不知。劉煥珍被下大獄,大約七左右,經曆重重艱難險阻,東梁的暗探司將一封絕密的資料,送到太醫院,表示這是他們折損了不少好手,千辛萬苦才弄來的神藥!
在南魏,已經救助了數百必死之人!
太醫院一聽,付出這麽大代價,又是神藥,那當然要研究研究。
“諸位豪傑放心,你們拋頭顱才弄來的神藥,我們太醫院上下就算不吃飯不睡覺,也要研究出來,不然怎麽能對得起死亡的英雄豪傑?對了,不知這神藥叫什麽名字?“
“名字不好聽,叫什麽‘青黴素’。名字是其次,你們察察藥性,再到大牢裏提幾個死囚犯,觀察藥效,這藥厲害得緊,稍有不慎就是一個死!但是用得好了,能和閻王爺搶人!“
“啊?“
眾位太醫院的太醫們,麵麵相覷。
“怎麽了?是嫌棄名字難聽?哎,迂腐!名字不過是個稱呼,這神藥到了咱們東梁,自然不能還叫這麽土的名字,待找個飽讀詩書的高人,再取個名字就是!“
“不是……“
太醫們不知該如何。
密諜司對此藥特別看重,不知用多少兄弟的性命換來的呢,哪能不盯著。太醫院的人隻能硬著頭皮,接受了死牢的死囚,眼睜睜看著用藥之後,死囚麵色發白,呼吸困難,喉嚨腫大,最後陷入昏迷,死亡……
連死狀都一模一樣。
確定了,這不是兩樣起著同樣怪命的藥物,就是一種!
太醫院的太醫們手抖個不停,胡須也在發顫,“這藥太衝了,除非創造者,或者熟悉此藥的大夫,不然,不敢下藥方啊!“
“就是。此藥一旦發作,我等束手無策,隻能眼看著病人死……這……“就算司空見慣,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眼前,心裏總是不好受的。
密諜司哪能接受這個結果,“你讓我們去找這藥的創造者?知不知道光是得到藥,我們付出了多少?你空口白牙一句,知道我們密諜司要死多少人嗎?“
“總之,我不管你們怎麽試藥,一定要掌握藥性,這藥可以救死扶傷!我們親眼看著重傷垂死的人用了藥後,活蹦亂跳!還有斷手斷腳的人,也能活下來!戰場上,這藥就是神藥,救人無數的神藥!懂嗎?你們是大夫,這是你們職責!“
太醫們也被逼迫到沒法子了。
這時有人想起來,青黴素最早拿出來的,可不是密諜司的人啊。隻是大家不敢指出這一點。
那個劉煥珍是從哪裏拿到的?
太醫院把人送到刑部衙門容易,想要弄出來,就難了點。
畢竟,刑部那些老爺可不是什麽人的顏麵都賣的。
太醫院的人想把人關進去就關進去,想撈人就撈人,是不是把刑部大牢當成自家的後花園了?
吃了兩次閉門羹後,太醫院的人也惱了,也不敢刑部的囚頭打交道,直接請密諜司的人出麵。
“劉煥珍雖然是個瞎子,但他醫術高超,研究青黴素的藥性,非他不可!“
密諜司懶得過問太醫院內部的傾軋,反正現在頭頂大事是研究青黴素,是不是瞎子他們才不管呢。直接粗暴的衝到刑部衙門,刑部很快釋放了劉煥珍。
不過再把劉煥珍帶走時,遭遇了劉家管家的阻攔。
“我家公子不能蒙受不白之冤啊!他若是觸犯了國法,理應公開審判,然後什麽刑罰,我們受著!受完之後,咱們改過!以後絕不再犯!可若是沒有,不能平白無故把我家公子關了這麽久,然後句誤會就沒事了?“
“你想怎樣?“刑部的人接了案子,那就是有證據的,豈會懼怕區區一管家的威脅?
太醫院的人擦了擦額頭的汗,拚命插嘴表示這裏麵有內情,之前是他們誤解了。
劉家管家卻不是善茬,“誤解了什麽?誤解了,就可以把我家公子送到刑部大牢裏,還要公開審判?這誤解,也未免太過了吧?你們不是外人,都是我家公子的同僚,還都是大夫,大夫見死不救都是惡名。還把人推入深淵?“
一句句,擲地有聲,有理又有節。
問道最後密諜司的人都好奇了,到底是什麽紛爭和矛盾,明明是同僚卻要下死手?下完死手,還好意思求和?換了他們,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但凡還有一口氣,也要先把對方殺死,免得死灰複燃,將來對付自己啊!對付不了自己,知根知底的,牽連自己的家人就不好了!
這一好奇,不得了。
太醫院之所以把劉煥珍弄到刑部大牢裏,因為劉煥珍“誤入邪道“,發現了一種毒藥?藥效奇怪,吃者必死?刑部的證據就是仵作的報告。
報告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死者的死狀,密諜司的人行事毫無顧忌,索來一看,這……
空氣中一時間變得靜謐了。
太醫院的人縮得和鵪鶉一樣。
他們可不敢告訴密諜司的人,你們千辛萬苦,不知填了多少人命進去才弄來的神藥,其實太醫院早就有了……
那不等於之前付出的代價,統統白費了麽?
換了他們自己,可是無法承擔。
好怕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一怒之下拿他們泄氣啊。
可是密諜司的人思維邏輯和他們完全不同,劉煥珍他們帶走了,都有現成的醫者在這裏,還求太醫院那群老古板幹嘛?
他們做事,隻講目標,不計代價,不管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