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鬥爭之神
國際飯店的腰部,空中餐廳,林洋和培理對峙之中。
林洋清楚,培理並不是外表那樣的無腦暴徒,他有著獅子似的凶心,也有狐狸般的狡詐。
他對自己的要挾有五成是謊言。
當年在他們力量的末梢,泰西調查員協會總部不得不用巨大的利益交換唐國最強的那位調查員出手送“智多星”歸天,抹除了她的存在痕跡。
但那個唐國最強調查員,也留下了她的骨肉陸澄的性命,沒有斷絕白帝行走傳承。有鑒於此,過繼林洋的爺爺默認了忤逆女兒的死亡,沒有追究那個唐國最強調查員。
除了那個唐國最強的調查員、淩波最信賴的戰友,還有林家,這些與她糾葛不清的有限幾個人,再沒有人曉得智多星的底細,曉得智多星之子陸澄的存在。
當年僅接觸了“智多星”外圍情報的培理更不可能拿到充分的證據。
除了陸澄,林洋絕不會向任何威脅世界和平的人妥協。
哪怕是自己的親弟弟陸澄,她也要像拔掉毒蛇的牙齒、猛獸的爪牙那樣封印他惡魔般的能力。
更何況是這個邪惡的培理呢?!
這是林洋在這個人類世界要為之戰鬥到死的使命,也是林家在這個時代能夠存在的條件。
“培理。
第一,我根本不了解‘智多星’。從組織的審判所的檔案看,當年清除‘智多星’的任務,交給了那位唐國最強的調查員處理。
如果‘智多星’的處理出現了疏漏,首先應該問責的是那個唐國最強的調查員。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而且,我想,即便有小小的疏漏,組織也不會追究現在的那個唐國調查員,組織依賴那個人維護在遠東的利益。
第二,現在我也可以很直白地說,組織委派我到幻海,就是把你和你的勢力完全清除!
你以為,在你徹底毀滅之前,組織的決心會被你的花言巧語動搖?
等你徹底毀滅之後,也不必操心我的事情了。”
培理凝視著林洋——他想借用組織的人脈和規則打倒林洋,林洋也同樣會利用組織的人脈和規則保護自己。
無論他,還是她,天生就是鬥爭的動物。
表麵上,他是和組織高層同樣種族的泰西人,林洋是唐人。
可他隻是一個微賤的水手,全憑自己沾滿鮮血的奮鬥得到了現在的力量和地位;
而林家從大航海時代起就是大航路東線最猖狂的海盜王,無數東瀛大名和南洋豪酋的影子主人,那些泰西最有財力和權勢人物的東方盟友,僅僅在調查員協會的勢力就盤根錯節。
這個世界,泰西人統治其他民族,但還有一個叫“老錢”的種族統治著泰西人。
看來,追究林洋老底的路線隻能到此為止。
他的目標裏並不包括越過那個唐國最強的調查員,直到今天,培理也無法和那個消滅了前世界第一遊俠“智多星”的唐人比肩。
無法越過那個擋箭牌,怎麽能用魔星餘孽的罪名拿下林洋呢?
不過,憑現在培理的力量,把這座幻海自由港握在手掌裏,已經足夠了。
“我也可以向你這個小姑娘指教調查員協會的本質。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調查員協會更懂得力量,也沒有人比調查員協會更畏懼力量。
隻要向調查員協會展示足夠的力量,你的組織就會裝聾作啞,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
你的組織宣稱保護世界和平,當他們看到了他們無法企及的力量,什麽原則呀,規矩呀,他們全部會拋掉。
——為了世界的和平不得不做出的犧牲,是你的組織遮掩失敗和無能的萬能借口。”
培理指向江邊窗外的那座勝利女神像,
“組織的審判官,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林洋當然知道那座勝利女神像不止是紀念碑性質的建築,還有虛境層麵的意義。
——那座女神像是“幻海之神”。
在幻海的南城有“城隍”,在北區有“巡海夜叉”,在西區有“太歲”,它們都是舊唐自古以來的神靈。
但她腳下的東區,自古以來是沒有舊唐神靈護佑的荒灘,租借和開辟這片荒灘的泰西人帶來了他們的神靈。
大航路公司的開拓者們在他們從航路上世界列國得到的每一個貿易港口都會樹立神像祈求護佑平安,生意昌隆。
神像的麵貌千變萬化,但在本質上都是一位“海主”的化身,一位可與“青帝”和“白帝”並肩的虛境至高神靈。
濱江的“海主”的神像,就像舊唐正神的光環那樣可以抵消在東區出現的一切魔物的恐懼光環,哪怕是A級魔物的恐懼光環。
所以,幻海站租借在勝利女神像對麵的國際飯店,而幻海A級收容所就建在勝利女神像的足下。
理論上,哪怕魔物在林洋不知覺地情況下入侵A級收容所,受到勝利女神像庇護的收容所員工也完全能保持理智值,用現代的武器和超凡的能力輕易擊退它們的攻擊。
——但培理問的,應該不是林洋知道的東西。
林洋的心中猛然生出不詳的預感。
培理在今天深入幻海站最核心的區域,必定有所圖謀。
林洋本來並不認為在“海主”勝利女神形象光環的庇護下,培理的魔物軍隊可以在東區發揮多少威力。
但她現在想,或許自己錯了。
今天勝利女神像太平靜了,就像一道沒上鎖的門一樣安靜。
“——現在東區的A級隻有我和古拜誕。
培理,你來這裏是牽製我;
你的手下是去A級收容所劫持米海爾嗎?!
憑他們幾個B級還有那些魔物,夠對付古拜誕嗎?”
林洋心中起伏,語氣不變道。
“——看來,你是摸到了一點‘海主’的本質,可惜你雖然上過‘捕鯨船’,但你這個侍奉‘青帝’的行走並不完全了解‘海主’。”
培理道,
“你的那位青帝是一位無趣的秩序之神,什麽規矩,什麽戒律,什麽次序,什麽等級;
可‘海主’卻是喜歡跌宕起伏劇情的混亂之神,鬥爭之神;
它不在乎你的家世,也不在乎你的道德,隻有從鬥爭之中勝出的強者才能得到‘海主’的青睞和寵愛。
但鬥爭是永遠不會停歇的,‘海主’的青睞和寵愛也需要每時每刻的確認。
過去五百年,隻有為了發財而在航路上不擇手段的大航路公司得到了‘海主’的青睞,是這個適者生存世界的最強者;
而現在,這座幻海城裏,我和你的鬥爭才到了高潮部分,勝者還沒有決出,‘海主’怎麽會偏袒任何一方?”
林洋完全明白了。
——現在的A級收容所已經得不到勝利女神像的庇護,這座神像罷工了。
隻有那個A級武人古拜誕可以靠著他傳承的那位“奧山山神爺”的祝福,護佑收容所裏的員工。
但古拜誕分身乏術,他的奧山神光環能夠覆蓋的區域有限。
可培理的那艘A級靈光物“黑船”可以自由襲擊A級收容所的任何區域,把魔物輸送到任何地點。
從上一番林洋陷入培理在虛境的陷阱,她就知道培理的那艘黑船可以在虛境航行,在已經沒有了神靈的第一和第二層舊唐虛境,來去自如。
黑船自然也能上浮到第二層虛境的A級收容所底部。
“果然,培理,你在那艘‘捕鯨船’融合了‘海主’的肉片。
——過去的我,以為‘海主’屬於正神,沒有想到它會像邪神那樣站到你這一邊。”
林洋道。
“正神,邪神,隻是渺小的人類對至高神靈的盲人摸象,鬥爭之神,混亂之神,怎麽會在乎人類給它的標簽。”
培理道。
“培理,既然你要在這裏拖延我救援A級收容所。
那麽,就在這裏,我要殺死你。然後再去A級收容所。”
林洋道。
——這是培理精心布置的劫獄計劃,這個時點幻海站無人可用。
一瞬間,林洋想到了陸澄。
她的弟弟這個時候應該還在西區。
林洋不後悔剝奪了陸澄的超凡能力。
哪怕是曾經A級的澄江來到這裏,也不能應付培理,他連她都贏不了。
陸澄應該為陸家廣續香火,過寧靜幸福的生活。
而林洋她為了母親的心願,已經付出了太多,她離虛境已經太近,無法給陸家留下任何香火了。
這裏,由她獨自擔當,這是她這個驅魔兵器的功能。
——林洋把一張泛黃的書頁放在餐桌上,那張書頁隻有一個名字,沒有打叉的“澄江”兩字。
培理認得,是A級《錄鬼簿》的一頁書紙,這個A級收容物他曾經釋放出來造成了幻海市一點微小的混亂。
林洋從陸澄手中收回了《錄鬼簿》,但把可能泄露陸澄真實身份的兩頁書紙取走收藏。
現在,當著培理的麵,她問不明究竟的侍者要了一支鋼筆,在這頁書紙上填寫了“馬休·培理”的大名。
理論上,在四十秒之內,培理如果奪不回這張紙,他就會當場死亡。
培理捧腹大笑。
“小姑娘,這種小學生的把戲對我沒有用處。”
他完全沒有搶奪這份索命書頁的意願,反而又讓侍者加了一套餐具和甜點,篤悠悠地吃完一盞奶油蛋糕。
一分鍾過去,《錄鬼簿》上的培理名字宛如若新,而培理神采依舊道,
“用《錄鬼簿》趕不了時間,我又加了三頓餐,你可以吃完再走。”
“難得有實驗目標,隻是做一個小實驗——如我所想,憑一頁錄鬼簿的書紙,不夠容納一個A級的靈魂。”
林洋道。
“你眼前的不止是一個A級的人,而是一個A級的‘神’——勾走人的名字的魔書,並不能勾走一個神。”
培理搖著餐刀。
“隻融合了一點白鯨肉片的你可算不得神靈。”林洋道。
“循規蹈矩的青帝行走隻是神在人間的手腳;
融合了海主肉片的強者,他的意誌,就是海主在人間的意誌。”
培理神情肅然道,
“既然萬千魔物奉我為神,我就是神!”
“如果你這樣的神被我擊殺,神靈可就比人類還要渺小了。”
A級《錄鬼簿》已經證明對培理無效,林洋隻有用她本人的超凡能力了。
她向著培理揮出了餐叉,就像變魔術那樣,餐叉的三個尖頭都蕩漾起了一股蛇形紫電。
林洋的雙目也陡然變成駭人的蜥蜴或者蛇的瞳色。
職業素養極高的侍者們都是一臉淡定。
這三股蛇形紫電和林洋在克雷格博物館一擊齏滅小血滴的聖階雷法“神霄紫府雷”同出一源,但是凝聚的驅魔威力比毀滅小血滴那一擊虛擬手槍上了兩個級數。
這不是獵人本行的技藝,是她用獵人的獵獸A,駕馭站在五成龍眷臨界點擁有的眷屬雷霆之力。
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擁有她那麽高的青帝舍利濃度,她離完全墜入虛境也隻有一步之遙。
培理手裏的餐刀碰上林洋的餐叉。
他卻沒有顯示出任何魔物化的跡象,但餐刀也不知何時有了烏賊那樣流動的墨汁覆蓋,培理自信他的餐刀就可以消解林洋的龍眷之力。
但在即將碰撞之際,林洋靈巧的餐叉卻讓開了培理的餐刀,謔地從林洋的指尖彈射出去,死死紮入培理的前額。
培理的餐刀完全落了空。
——他是2A級獵人,追蹤A和馴服A才是主技藝,他的殺戮技巧其實遜林洋一線。
林洋是3A級獵人,追蹤A和馴服A之外,她還擁有獵獸A。
這一下,餐廳裏的侍者和提琴手都跑了一個幹淨。
他們都是第一次看到“殺人”。
倒隻有婷婷和她爸爸留在了座位上。
她的爸爸要保護自己的女兒,怎麽會獨自逃遁。
而婷婷的貓和陸澄的貓恢複了精神鏈接,她看到陸澄也在向這邊過來。
——她知道了,和林洋戰鬥的就是這座城市最大的毒瘤培理。
老板也要來這裏,現在是和決戰的時刻。雖然完全看不懂,她怎麽能錯過這樣巔峰的對決。
彈出了三叉戟般的紫電餐叉,林洋的臉色發白。
培理的餐刀沒有追砍自己,但是餐叉沒入了培理的額頭,並沒有妨礙培理的行動。
顱骨被切開,大腦裏應該到處都是神雷亂炸的培理反而不住地冷笑,
“林洋,你還有其他的武器嗎?”
林洋還有一頭A級龍,但是“滄月公”在等待她離開這個人類世界,A級縛靈無比地強大,但在這個生死時分桀驁的意誌也十分頑固,不聽她的調遣。
要對付這個超出了她的調查員知識的培理,她隻有母親的遺物可用,林洋的掌中翻出了B級克力士金蛇劍。
這個時候,空中餐廳響起了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腳步聲。
頭上中叉的培理還有心情回首。
——黑皮夾克的陸澄走入了空中餐廳,他的一隻手上套著舉著B級雷錐和速凍槍的小馗神,另一隻手上是淩波遺留的飛將軍。
他肩頭蹲著兩隻貓,南城的城隍和北區的巡海夜叉,黃貓甲寅和黑貓太平。
林洋百感交集,她的蛇眼和陸澄的波斯貓眼互相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