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降靈

  望著陸澄的幻化鐵拳擊墜李俊義，章天師渾身像跌進了冰窖，癱坐在青帝幻方上

  ——他本來製作了一批針對白帝眷族的詛咒箭，可恨全耗在了那狐狸神的尾巴上，現在只有四個侯級風神職可用，但絕甩不脫快如聲音的陸澄！

  是自己頭一個猜出了陸澄的魔星子嗣身世，招來了玉麒麟。如今陸澄已經殺了玉麒麟，接下來必然會殺自己滅口！

  那個赤帝幻方上的斯旺是幸運地先昏厥了，偏偏自己還清醒著。

  ——一旦被陸澄追上，連黃巾力士都擋不住他的白虎爪撕扯，何況自己的血肉身軀！

  ——不，還有一線生機，陸澄是商人，可以向他發誓守秘，奉上一個，不，二個侯級神職贖命！

  ——還不止一線生機：天師滿懷希望地看到丁、顧、白三人向摘星樓遠處的陸澄跑過去，顧易安的眼眶裡是團團的淚水。而丁霞君在向陸澄怒吼著，

  「陸澄，你殺了人！——你瘋了嗎！現在，你必須關押入收容所！」

  章天師看出陸澄和他的隊友情誼深厚——這個丁霞君在不知死活地訓斥一個臨界點的眷族，陸澄竟然沒有暴怒？！——或者，他們還可以為自己求情？

  眼前的陸澄根本看不出人類時的模樣，他是一頭金紋錯雜，人立崇高白虎，肩上還馱著另一頭飛虎半身。

  他小心地靠近被鐵拳擊墜的玉麒麟砸出的巨坑——裡面沒有絲毫的氣息——那就掘出他的屍體，亂刀肢解——然後，再殺天師滅口，反正自己還有一把他勾結魔人潘逸民的證據。

  至於其他隊友——他怎麼會傷害心愛的易安？還有白曄小姐？

  唯有這個丁霞君十分討厭。

  陸澄的貓眼微低，瞥向跑到自己跟前的易安，他任由易安抱住自己——現在，她像抱一個大樹似的抱住自己，兩人的體形差別懸殊，她的雙手根本無法攏住。

  這是一段無比珍貴的愛情和親情，但在七年前陸澄主動迴避了她的愛——那個時候，他隱約預見到了今天。

  哪怕重新續上的感情，到了今天也走不下去了——他已經和易安不是一個物種了。

  「丁博士，玉麒麟李俊義是陸澄的殺母兇手，案子發生在新唐第六年，陸澄是在復仇——那位秀帥，吳秀光是李俊義先生殺人的指使者。

  哪怕上了法庭，有正義感的律師也會為陸澄的復仇辯護的。」

  白曄道。

  陸澄沒有攔阻她——她是自己信任的紅蓮之後，由她說出來。

  丁霞君愣住。

  ——終於，陸澄向自己透露了一直隱瞞的天大秘密

  ——如果屬實，這個李俊義也要受到法律的審判。而陸澄的復仇也變得情有可原

  ——即便唐國有法庭，也沒人能審判李俊義的指使者秀帥，只有陸澄靠自己的雙手向秀帥這種軍閥頭子復仇。

  ——那就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十年前秀帥就是一省的督軍，他要委託李俊義暗殺的人絕非一般人物。

  ——那陸澄的母親，到底是何方來路？！

  他不再罵陸澄了，唯有掌握全部情況才可以得出正確的結論，最後他確認道，

  「陸澄，你還是人類嗎？」

  ——陸澄不言語，他咀嚼著白曄的話——李俊義殺母，吳秀光指使。

  自己還不能墮入虛境！——還有吳秀光沒有殺！

  「白貓，灌一杯蟠桃酒給我，摻100cc馬佛地仙的血。」

  陸澄低吼，聲音直達一公裡外，大眼球連接的貨郎擔。

  章天師緊張地看著那B級狗怪從大眼球躍出，銜著一個半滿的紅酒瓶，跳躍到陸澄之前。

  這半瓶酒融合了兩種虛境仙草，藥性發生奇特的變化，陸澄灌入自己的虎口。

  ——彷彿時光倒流，他的逾越鋼鐵的肌肉和骨骼在縮小，臉上，身上的白毛金毛在消退，刀劍般的利爪縮進。

  陸澄回復了人形。

  那件白虎皮已然無蹤，融入了他的身體一部分。

  毛皮隱退後，他的衣物早蕩然無存，赤著身體。如今，這表面上人類的體魄也有普通B級暴力系的強度。

  「我還在人類這一邊。」陸澄回答丁霞君，眼神卻愧疚地望著易安。

  ——五成貓眷化的陸澄，一腳在虛境之內，一腳在虛境之外，隨後可能失控。那瓶馬佛地仙和蟠桃的混合酒下肚，讓陸澄微醺，也讓他難以抑制的高亢本能暫時消沉。

  ——按照陸澄和狐狸神的A級契約，方才那一鐵拳完全打出之後，他就不再是「摘星山神」，雙方已經交換了神職，如今陸澄掛著侯級「酒神」，充分吸收了混合酒的藥效。

  陸澄暫時沒有越到虛境那一邊去——至於以後現出白虎身怎麼回來，再說了。

  顧易安的淚抹去，低首從黑書包里取備用的衣物給陸澄，接下來她的臉卻陰雲一般，輪到她一句也不睬陸澄了

  ——陸澄想，是親愛的慍怒了。

  ——他違背了兩人的約定——沒有易安的同意，也不是為了世界的和平，就選擇了五成貓眷化。

  ——他好對不起她，該被她冷暴力。

  「陸澄，你不要靠近。讓我和白小姐先把李大俠挖掘出來。我們會為你想辦法。」

  丁霞君道——他寄希望於萬一，如果李俊義還活著，那還有挽救陸澄的餘地。

  或許是對易安的愧疚，陸澄被顧易安輕輕鬆鬆地拉開那個巨坑，拉向朝貨郎擔那邊。

  陸澄的眼神投向摘星樓口的天師。

  該來的還是要來！天師閉上眼睛，默默向青帝祈禱——只求這個變回人形的陸澄好說話，他可以上交陸澄三個侯級神職。

  這個時候，貨郎擔另一頭的門起了響動——

  白貓財主從門的貓眼望外面看——是年珠月，還有赫爾曼男爵——維摩那消滅了村頭的怪鳥，攜帶年珠月轉瞬飛到枉死崗，找到了小學里那輛突兀的小推車，「貨郎擔」的本體。

  「財主，讓他們等一會。」顧易安先於陸澄望裡面喊道。

  陸澄收了鹿鼎匕首，一手牽向顧易安，顧易安仍然不理睬她，但是沒有拒絕和陸澄牽手。

  ——他對女友發怒的害怕稍微減弱了一點，飛虎翼一振便到天師跟前，陸澄已經在《及時雨菜譜》上寫好了一張A級交易契約

  ——契約里，陸澄要求天師守口如瓶，並且交付贖命金：二個B級自然神職：風。

  ——他本想在玉麒麟之後，殺了天師滅口。但現在殺意已退，他想到還有吳秀光要殺，沒必要多添這條本不相關的人命，惹隊友反感，影響了以後的行動。

  「我們都是八仙會的朋友，怎麼會害您。」陸澄道。

  天師看了三遍A級契約，長舒一口氣——本來以為要交給陸澄三個B級神職，如今只要交二個，還是賺了。便在那A級契約上籤了字，

  「是呀，小兄弟胸懷寬大。一場誤會，老道士什麼都不知道的。」

  源自梟神和雕神的兩個風神職就此轉移到陸澄手上。

  ——本來，三成貓眷化的陸澄需要戴上貓巫面具，才可以不折壽命地承擔一個B級神職。

  ——如今，他已經五成貓眷化，再不需要B級貓巫面具——果然，像灰貓判官說的，他不止能同時承受三個B級神職不折壽，還能承受第四個、第五個B級神職不折壽。

  ——不必折壽，但自己也站到了怪物的門檻。

  ——承受三個B級神職的公爵神是三等公；掛上三個以上的B級神職，陸澄就是二等公爵神了。至於是否能無損承擔第六個B級神職，暫時陸澄不想再用自己的壽命做實驗了。

  陸澄的肩上的飛虎使者未退，他的後背上又幻化出二對風翼，一對雕翼，一對梟翼——風神職可以不受時地限制地使用。

  「這個貓巫面具送給親愛的——你戴上貓面具就可以使用神職。我再把一個B級自然神職附贈給你。」

  陸澄當著天師的面，把他費盡心機謀奪來的一個貓頭鷹翼當情人禮物送給了易安。

  天師胸中怒濤翻滾，臉上還要陪笑。

  顧易安還氣著陸澄，不願意收天師的心血吶。

  她努著嘴，小聲怨陸澄道，「看你以後的表現。」

  陸澄微笑，「等你心情好一點再送給你。」——易安終於肯和自己說話了。

  這個時候，摘星樓的門鎖上響起了「嗶嘰、嗶嘰」的微響。

  無論是陸澄，天師，還是那狐狸神都訝異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竟然都忘記了還有一條斯坦尼控制的狐尾沒有消滅。

  那狐狸尾是斯坦尼開摘星樓時插在門鎖上，一直像鎖上忘摘下來的鑰匙那樣留在上面。

  陸澄是完全沉浸在對玉麒麟的仇恨里，吃光了斯坦尼的頭就把一切，包括女友拋在腦後；

  其他隊友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讓異變的陸澄回歸；

  天師是完全在算計自己如何保命；

  青銅狐狸在本尊被陸澄摧毀之後，竟徹底失去了對那條狐尾的感應，忙於掌握怪鳥無暇顧及。

  ——但那條狐狸尾也是星夜一般瑰麗而奇特，為什麼眾人都不自覺地忽視，甚至頭腦里完全消失了這件事。

  ——陸澄添了兩個風神職，還有飛劍在手，既然聽到最後一條狐尾的異動，忙過去亡羊補牢！

  ——孰料那個摘星樓門上的狐尾當即像花那樣綻放開來，分出數十道鋼索般的小尾！

  這狐尾其實在他和玉麒麟爭鬥的時候蓄勢已久，這才發動！

  但這數十條狐尾並不放在陸澄現在的眼裡，不必五成貓眷化，僅憑他的兩對風神翼和飛劍，他就能常態亞音速移動。

  陸澄的劍過尾斷。然而猶如春風過而野草生，這數十小狐尾又續長了出來！

  「陸澄，現在，整個巫王之墟的靈力已經重歸狐狸神掌控，這條狐尾不該回春的！」

  青銅狐狸神訝異不已。

  陸澄的飛劍沒有即刻摧毀這條詭異的狐尾，狐尾反而越開越大，也像他的貨郎擔眼球那樣擴大到猶如殿門。

  狐尾的中心浮現出一門鏡子般的門！

  有白毛糊糊般的冰風暴從裡面呲呲地吹出來——陸澄正面的整個身子立刻覆蓋上了一層冰。

  「易安，進摘星樓去，躲貨郎擔里！」

  他只來及說這一句話。

  然後，陸澄整個人便被封在了一塊冰里。

  冰風暴的寒意遠超過幻海收容所時他吃的那一發米戈速凍槍。也正因為他五成貓眷化的高級怪物體質。

  只是被囚禁在冰里，他的細胞還不至於壞死。

  那白毛糊糊的冰風暴，繼續吹向整個虛境，

  然後是青銅狐狸神結起了冰。

  ——冰晶在狐狸的身軀上時融時聚——狐狸神在用整個巫王之墟的靈力對抗這異域的冰風，維持自己的活性，也阻止冰風向整個虛境蔓延。

  隨著這群調查員的接踵來臨，狐狸神連接遇到三千年來沒有的駭然怪事

  ——先是斯坦尼、后是玉麒麟、后是陸澄——現在，它居然要用整個剎土境的主場力量應付那一道門後面的存在

  ——對面，難道另一個虛境的王級神靈嗎？！——唯有王級神靈才能在正面對決之中硬闖公爵神的主場！

  趁著狐狸神與冰風暴對抗，囚禁陸澄的冰塊逐漸裂開，陸澄掙脫出來，白帝舍利之血溫暖著他的所有細胞。

  「降靈？」他呢喃著斯坦尼毀滅前的最後一個詞。

  ——最後，斯坦尼還是從狐尾里降靈下來他的領袖——那個斯坦尼遺留的黑山羊頭是聲東擊西，掩護這條狐尾！

  「諸位好。稱呼我『鮑里斯』即可。

  斯坦尼以自我的抹除，轉世的終結為代價——把我降靈到了這裡。

  ——那麼，我會完成他的心愿，也是我們共同事業的目標，把天帝庚帶走。」

  從那鏡子般的殿門裡，冰風暴之中，走出了一個中年男子。

  他並不是什麼虛境的王級神靈，而是一個人，至少在表面上是一個人

  ——這個人臉形瘦削，蓄著山羊鬍子，目光晶亮，身著一件真光教會東方派的黑色神父服，但不掛十字架，手上卻不倫不類拿著一個薩滿的馬尾節杖。

  「你是怎麼做到的？」

  陸澄壓抑著自己再次五成貓眷化的衝動，問那個「鮑里斯」——斯坦尼口中的領袖，草原目前的統治者！

  ——草原的買賣城距離河洛省數千公里。即便斯坦尼在降靈時傳遞給了鮑里斯這裡的道標，從草原開門到這裡的代價也不可思議之巨！

  陸澄默默估算，至少需要五百萬泉靈光貨幣的代價！

  「當一個人類最強大的巫師擁有六百萬的靈魂，即便是一個夢，也能在夢醒時把它變為真實。——更何況，我已經掌握了這裡的道標。」

  鮑里斯道。

  此時，巫王之墟的巨坑，玉麒麟隕落的地方，響起了礫石的震動，有光從深穴里浮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