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怙主
貨郎擔的大眼球不再貼著地表，像一個球似地跳起來，往決鬥的勞倫斯和怙主那邊張望
——外面人看不到大眼球裡邊的情形，陸澄則可以從眼球這邊觀察外面，他也讓開半條縫，同樣給新小妹德西瑪分享視野。
也不知道是陸澄舌戰德西瑪的動作太快，還是勞倫斯肉搏怙主的動作太慢，到了此刻，勞倫斯還沒有挨近怙主。
——一隻新生的軍隊簇擁著怙主。
怙主的視野範圍內，無論是被勞倫斯和格里夫的刀劍殺死的雅嘎，還是被冰風暴凍斃的東瀛士兵，全部站了起來。
他們死透了，靈魂不在這裡了。所以，現在，他們的屍體歸怙主了。兩邊加起來，是超越萬數的死屍軍隊。
怙主發動了「墓葬主」的公爵神能。
怙主盤坐念咒，怙主夫人用人骨棒打著人皮鼓，驅遣著東瀛兵的凍屍排成線列，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舉著如林的刺刀，向勞倫斯彈跳過去。
稍許遺憾的是，怙主夫人自己非火器所能傷，也就未曾研習如何使用火器，沒法安排屍兵排槍射擊，給勞倫斯來一個萬彈齊發。
對付死物，如此多的死物，可不能像活人那樣戳一下雨傘就報銷了，勞倫斯沒有陸澄的重炮火力，無法把這些不好好安分當屍體的東瀛兵挫骨揚灰。
他也不硬抗，還了第一排的屍兵兩下無用功的雨傘攢刺，便嗖地跳上黑山羊幼仔。東瀛兵屍體受限於凡人的軀殼，夠不著勞倫斯。他從黑山羊的樹冠上繞行怙主。
一個東瀛兵夠不著，那就堆著一疊東瀛兵。
怙主夫人的鼓點加急——
東瀛兵開始疊羅漢——二排死人搭成二條腿，三排搭成一個軀幹，在兩排搭成手臂，小半排組成頭部。屍體互相啃噬，充當結合部位。
這種結合併沒有表面上的脆弱，屍體充斥著怙主散發的死亡力場，這是最好的膠合劑。
不久，它們堆疊成一座座屍山，和黑山羊幼仔等高的血肉巨人，伸開屍臂撈樹上的勞倫斯，每具新死的屍體上未竟的天年都化成了折壽的武器。
但凡勞倫斯被沾上一下，就要折掉幾天壽命，一旦被屍山抓到，困久了，他就要耗盡壽數而死。
這種玄乎其玄的傷害，可是瓦邦波紋傘保護不了的。
所幸，血肉巨人的動作遲緩，一時抓不到勞倫斯，但勞倫斯也快不了多少。
在樹冠上，他還受到了雅嘎屍體們的狙擊
——新死的雅嘎未竟的天年也轉換成了折壽武器，勞倫斯的身體一旦和它們直接接觸，也要折壽。
而雅嘎屍體的移動可是下面的東瀛兵的數倍。新死的它們，肢體的生理機能並沒有喪失，怙主的死亡之力代替了它們報廢的大腦、心肺，驅遣死雅嘎們運動。
黑山羊幼仔也伸展藤蔓枝條，攫抓勞倫斯——陸澄借口和德西瑪決鬥脫身，天上的鬼車也不再威脅它們，它們可以重新向勞倫斯肆意攻擊了。
勞倫斯用雨傘連消帶打，製造混亂，引導著黑山羊幼仔枝藤不分敵我地掃蕩在雅嘎和屍山上。
既借這些死屍之手削減黑山羊幼仔的壽數，也借黑山羊幼仔的力量摧毀屍兵的物理存在。
米旗國曾經委派勞倫斯調刺探過唐國雪山的神秘，斷絕過幾個不肯和米旗國合作的雪山轉世者傳承，他對那裡怙主的情報有所掌握，它是那裡虛境和實境兩界交接處最強的看門人。
勞倫斯時刻準備著承受怙主的報復，這是一個王牌特工司空見慣的事情。
眨眼，已經有近千屍兵徹底被黑山羊幼仔肢解，而有三株黑山羊幼仔被屍兵的死亡之力浸潤，削完了天年，停止活動，如同化石一般沉寂。
勞倫斯在突破之中，也不得不權衡利弊，有身體硬碰硬接觸若干卡在移動節點上的士兵。
他感覺到，自己在突破的過程之中，接觸了數十個雅嘎屍體，十幾個東瀛兵屍，削了三十個小時的壽命。
不過，這些代價可以承受，終於他瞅到了一絲直通怙主跟前的縫隙。
口哨一吹，格里夫那邊的飛毯惡魔以跑車的速度，鑽入了黑山羊叢林的空檔，勞倫斯從樹冠跳下，飛毯接住半空的他，
「嚕啦啦啦！」
飛毯上勞倫斯拋下所有，沖向怙主。無數黑山羊幼仔枝條在他身後徒勞地合攏。
——勞倫斯已經進入了怙主兩人十步之內的圈子，可以發揮遊俠的近戰特長了。
他嚯地拔出腰帶后的手槍，「砰、砰」，向怙主連發二枚抑制彈，都是公爵級大惡魔和高爆火藥的混合物。在物理破壞上，可以穿開坦克的護甲。在對虛境存在上，和古拜誕的九頭蛇毒箭一樣，打中之後，A級魔物也要負傷。
怙主毫不抵擋，一發子彈打在怙主白森森的骷髏頭上，透了出去，白骨是穿了，但不絲毫影響怙主行動。
「不死族祭酒是我和夫人的一個侯爵神職。我們超越了生死。」
怙主道。
另一發子彈打在怙主夫人的白色肋骨上，也透了出去，無事。
怙主夫人的骨手倒是抬了一下，但是沒抓上音速的子彈，
「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恨，又要修補我美麗的骨頭了！」
怙主夫人不似怙主，沒有破除愛美痴妄，她還在乎小小的骨相。
抑制彈只能打死活的虛境生物。看來，除非把這兩把骷髏物理摧毀，徹底拆了燒了，它們會一直留存在這個世界。
「骷髏幻戲！」
谷見那麼多屍兵用不上，怙主接過夫人的人皮鼓，打起了催眠鼓點。
它是證悟了生死流轉的骷髏，不受這個世間的任何精神影響。但它閱遍了六道生死，卻能引發一切虛境和實境生物的自身塵緣幻象。
非怙主迷人，是眾生自迷。凡是B級以下，沒有存在可以抵擋。
陸澄和怙主交手時，用A級八萬泉的精神力硬抗骷髏幻戲，也只能自保，無力反擊，幸好當時雙方只是點到為止。
勞倫斯這個遊俠的精神力還比陸澄這個A級商人低，他又不願放棄稍縱即逝，殺死怙主的機會，一咬牙，咬破假智齒里的膠囊，軍六處煉金師配製的「高純馬里奧毒蠅傘」，給自己上了精神抗性的外掛
——勞倫斯像吸多了天方水煙那樣，精神亢奮起來，他覺得自己的每一個部分都在放大，怙主漸漸變得像一個侏儒，像一株蘑菇，而自己則變得像一個神像，一個巨人。
勞倫斯已經對骷髏幻戲的鼓點充耳不聞。
「砰！砰！」
他又朝怙主開了兩槍。
一槍打向怙主夫人的白骷髏頭。怙主只好放下人骨棒，他的骨爪多了一個槍洞，替夫人遮住了子彈。
這子彈是沒用的。
不過，夫人就是身上中彈，都要花容失色，何況骷髏頭上破相呢。
「砰！」
第二發子彈，卻在怙主的計算之外。
這一發勞倫斯的A級抑制彈，徑直射向了遠處縮在怙主夫人後面的寶貝B級藏狐。
它本來吃瓜看戲，誰想到飛來一場橫禍！
「不要！」
怙主夫人慌了。
——傳說，米旗國自他們女王以下直到國民，都是喜愛寵物。誰要綁架了女王的柯基矮腿犬，她寧可以王位贖狗。
——如今看來，此國之人虛偽之至，保護小動物一輩子，只為在要緊關頭暗算別人家寵物。
「嗚嗚。」
藏狐叫了一聲，軟塌塌垂下頭——
怙主夫人急忙跑開，去探看那藏狐。
怙主見失了搭檔，情勢陡變，只有自己面對勞倫斯，一拍自己的骨頭架子，不知從而來的黑風從自身湧出來。
——和《及時雨菜譜》存放的「天年一百」幻劍一樣，這也是怙主在數百年的修鍊之中積蓄的供養者的天年武器，非常時的應急道具。
怙主像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死亡斗篷。沾上怙主的斗篷，人類必死無疑。
「垃圾桶惡魔」，勞倫斯翻到了盜賊之書《七智柱》，選擇了一個形似吸塵器的「惡魔」。
一台長眼睛的吸塵器浮現在勞倫斯的頭頂，吸口剌剌生風，把怙主的天年武器吸納進去。
「垃圾桶惡魔公爵」，和勞倫斯簽訂契約的「器物」公爵神，「垃圾桶」里可以存放一切，從核廢料、到棄嬰，到掉理智值的頭髮圈，只要垃圾桶惡魔認為目標可以進入自己的吸口。
怙主的死亡之力以流體的形態呈現，垃圾桶惡魔判斷，和泔腳水沒有什麼區別。天年武器不會影響惡魔，它們也超越了壽數的概念。
「好手段。」
怙主道。
怙主的黑色斗篷分開，一口刀柄裝飾成獅鷲半身的匕首插進怙主的骨架肋骨圍攏的虛空之中。
匕首尖懸在虛空里。
勞倫斯終於得手了。
而怙主的骨爪則同時搭在勞倫斯另一個肩頭。
——這個勞倫斯的體魄沒有陸澄那樣誇張，卻也達到了B級怪物的程度——這是勞倫斯服食過「永生之酒」的結果。
——所以，怙主本以為可以撕下勞倫斯一條手臂，結果只撕扯下一大片肉來。但也足夠了。
怙主夫人懷裡的藏狐還有氣息，她心稍微放下。至於怙主安危，夫人倒是信心十足。
「勞倫斯，你的伊爾匕首是以長生天的『虛空』舍利打造。我這個骷髏架子，也是虛空。虛空碰虛空，如何能傷我。」
怙主嘎嘎笑道。
「伊爾匕首是虛空，但容納的不是虛空。你不知道這匕首里現在容納的是什麼吧。我們米旗國收藏了人類所有古代文明的神秘遺產，『黑帝』的『此世所有之惡』會詛咒你。」
勞倫斯道。插在骨架虛空中的匕首尖，流出黑泥來，滴在怙主白海螺般的白骨上，污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