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黃帝壇
十月五日，黃昏，玄都內城的一座舊唐鐘樓。
朱潛龍死亡的十二小時后，秀帥終於進入了玄都。他仍然恪守軍隊不進城的規矩，只帶來了幾個副官。
在這個老地點，勞倫斯要求和秀帥緊急磋商。其實，這座鐘樓離陸澄與「營造社」會商的玄都大學圖書館只有幾公里。
但是，王不見王。
秀帥預感，如果他和陸澄有下一次會面，一定會在「黃帝壇」。
「秀帥，十分抱歉，我將在三天之後向唐國正式公布你我之間有關『五大壇』的密約。不過，非正式的消息恐怕已經傳播了玄都的超凡圈子。
我們米旗國之所以不遺餘力地支持您的事業，正因為過去十數年來，您一直是我們米旗國在唐國最好的夥伴。
但是，這一次，您讓我們十分、十分的失望，您太愛惜自己的羽毛了。」
勞倫斯道。
「所以，你就背著我，慫恿朱潛龍那個自不量力的人去挑戰陸澄，結果把我精心挑選的具備赤帝舍利的載體丟給了陸澄，讓陸澄那條沒有水的魚又在玄都活了過來?
——勞倫斯，如果朱潛龍辦成了你交代的事情，你們是不是還要得寸進尺，來奪我的權呢？」
秀帥道。
勞倫斯沒有自辯——秀帥的確在這樣的高位待得太久，養得太大了。他的確準備在朱潛龍事成之後，扶植他握有更多把柄的朱潛龍取代秀帥。
可現在，沒有如果了。勞倫斯毫不愧疚地向秀帥下達了最後通牒，
「秀帥，我只有二個建議，二個選擇給你。
——第一，你大可以和陸澄聯合，一道對抗我，對抗米旗國。不過，無論我還是你，都不相信陸澄會寬恕你吧。
——第二，你也可以出手，殺了陸澄，我們米旗國會挺你到底——就像當年你們前朝的太后那樣，哪怕所有唐國人在反對她，我們米旗國在，她就倒不了，你們的前朝也倒不了。
哪怕全唐國的超凡者反對你，你有我撐腰，你也倒不了。」
秀帥長嘆一聲，乾乾笑道，
「已經是戰後第十七年，你的米旗國還有戰前那樣的實力嗎？
——現在的唐國也不是十七年前，智多星死了，可她後繼有人，還是一個半神吶。
——勞倫斯，我的『先天神算』算不了你的命運，但我可以看到你們米旗國的國運——你們只能做我的盟友，不能做我的太上皇了。
你們連泰西的小國也保不了，更保不了我。」
勞倫斯不以為然。上一次世界大戰，米旗國擊敗了馬克帝國、羅剎帝國二大宿敵，從此無敵於天下，放心制定了《永久和平條約》，怎麼會連泰西小國都保不了呢？
秀帥卻沒有做任何的解釋，又道，
「——陸澄之所以能從你自以為完美的計劃里脫困，不止是因為你選中的朱潛龍無能透頂，也是因為你在鎮海站的那些泰西調查員另有算盤，不再順從你的米旗國了。
——你的承諾沒有實力支撐，我無法信任你。」
勞倫斯這才愕然。
——他和秀帥相識十數年，迄今都看不透這個東方男子，他每每能看出自己預想不到的死角。這個人並不知道自己圍殺陸澄的全盤計劃，卻已經猜測到了利建侯的背叛。
不，秀帥說的恐怕更深——利建侯是有花旗國經歷的神父，鎮海的收容所長倫道夫也是花旗國的調查員，而陸澄在鎮海的活動，雖然沒有接觸上利建侯，卻碰到了倫道夫。
勞倫斯又想到了一件事——在高桌會議上，曾出現了一個頗讓他在意的女王的代理人「夏洛克」。勞倫斯初步調查發現，這個夏洛克也有過在幻海履職的經歷。但隨著勞倫斯的精力轉移到製作玄都的陷阱，把對夏洛克的調查擱置到了一邊。
現在經過秀帥一點，勞倫斯彷彿看到有一條線把陸澄和這些花旗國的調查員串到了一起——這個夏洛克在幻海待了足足五年，他和陸澄一定早就有了接觸！
難道說，花旗國的勢力想改變米旗國奠定的戰後世界的秩序？
但是，現在，東方局勢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勞倫斯無法分身去花旗國進一步查證了。
「秀帥，那麼，我想告知你第二條消息——這個消息，陸澄應該還不知道；即便有協會的人泄露給他，他也來不及，沒能力應對。
——我已經從協會領取了隸屬高桌遊俠的『黃道神殿』，足夠鎮壓東方的一切『天災級』威脅。你要實力的擔保，這就是我目前持有的實力。」
勞倫斯摘下自己的一枚黑手套——秀帥看到，在勞倫斯的手背上烙印著一枚三道筆劃構成的血紅蠍子紋樣。
——這是「黃道神殿」之「天蠍宮」的調遣證明。
「協會的高桌在這十幾年終於把十二黃道神殿都完成了呀。
——持有『天蠍』者就擁有了王神級別的『死亡』許可權，是整個實境誰都無法拒絕的第一位序死神。
勞倫斯，你既然擁有了遠比我的『托塔天王』替身強大的縫合道具——你本人直接向陸澄出手就是了，何必要我上呢？」
秀帥不動聲色道。
勞倫斯暗自讚歎，單憑「天蠍」的紋樣，秀帥就推斷出了這座遊俠神殿的大概能力，不愧是精通世界一切星命術之人。
「唐國的內部事務，原則上我仍然應該交給唐人來辦。
——秀帥，你能認識到『天蠍』，也能體會到『天蠍』的強大嗎？
你不會懷疑，我能用『天蠍』擊潰你的『托塔天王』吧。
比起對付陸澄，這是對你最好的督戰武器。」
他道。
——儘管百般誘導，陸澄還沒有留給勞倫斯任何威脅世界和平的把柄，如果勞倫斯用「天蠍神殿」直接碾壓陸澄，並沒有充足的理由，還會激起整個唐國的軒然大波。
甚至這個吳秀光可能會180°變臉，貓哭耗子地打起為陸澄復仇的旗號跳反！
——但是用「天蠍神殿」威脅和清算秀帥，即便理由不充分，現在的唐國超凡者可不會對秀帥有任何憐憫。
秀帥苦惱。
——他根據智多星遺留的圖紙建造「五大壇」，本來就暗藏了對抗「黃道神殿」的算盤。
孰料，勞倫斯先於「五大壇」的啟動，申領到了「黃道神殿」。
如今由於勞倫斯的失算，五大壇被陸澄掌握了五分之四，他無法那麼輕鬆地反抗勞倫斯的催促。
「十月六日，也就是今天晚上，我會和陸澄在『黃帝壇』見面。
——過了這個夜晚，你會得到你要的結果。」
秀帥道。
「祝你成功。」
勞倫斯的手套遮起了那個天蠍紋樣，告辭。
這個高桌遊俠快步走出了鐘樓，他還要製作在玄都的最後一個計劃。
鐘樓外，他和秀帥的保鏢玉麒麟擦肩而過。
李俊義的心頭籠罩上了濃重的陰翳。
勞倫斯的身形消失在蒼茫的夜色里，秀帥隨後緩緩踱出，向玉麒麟囑咐道，
「李老哥，煩你替我去一趟陸澄那裡，通知他今晚和我在『社稷壇』會面——我就見他一個人。
——如果智多星的女兒要進來，也讓她進來吧——都是我的債主，今晚上是我還債的日子。
——其他要進來的人，包括勞倫斯，靠你擋了。」
玉麒麟勸道，
「秀帥，天王——五大壇的事情，你一定有不得已的地方。
——現在改，還來得及。
我們雖然和陸澄有冤讎，但他心裡還是以智多星的遺志為重，我們把智多星的遺物交給他，幫著他一道對付勞倫斯，他已經懂得忍讓，我們也可以集中五大壇，對抗黃道神殿了。
——營造社的人雖然沒來見你，但是對你還有期望——今天去陸澄那邊赴會的人私下裡告訴我，他們是為你和陸澄斡旋吶。」
秀帥笑了起來——他的腦海里浮現出無數營造社裡聰明絕頂，左右逢源，總能給自己做到退路，不讓自己受一點傷害的人物。的確，和一直以來的自己很像吶。
「人生一場，如夢似幻。你放心，我會給唐國一個交代。」
四面十臂的「托塔天王」從秀帥的心裡浮現出來——陸澄和他，誰是這場長夜噩夢的主角，還說不定呢。但是，他們其中的那個勝利者，必將登上王神之位。
——智多星，你雖然死了，你遺留的謀划依然運作至今——那我們就看看，是你把陸澄送給我，還是把我送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