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楊氏
“少奶奶醒了嗎？”童嬤嬤在門外低聲問道。
“還沒有。”守門的小丫頭回道，猶豫了一下又開口說道：“應該是快醒了，少奶奶在裏頭翻了好幾回身子了。”
……
正翻身的相晴頓住，加上實在有點餓了，不好再裝暈過去，隻好張口喚道：”嬤嬤，進來吧。“
”哎。“童嬤嬤在外頭應了聲，又笑著說：“李嬤嬤也來了。”
陳相已經使人來探過幾次了，怕親家多心，陳家夫人才沒有親自前來，隻派了自己的貼身嬤嬤李氏候著。
一聽說相晴醒了，那嬤嬤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這才出了一口氣，跟童嬤嬤點點頭，跟著童嬤嬤走了進去。
童嬤嬤見相晴臉色有些好轉，這才有了點笑意，對竹笛說道：”快去打些水進來。“
又看著麵容難看的相晴對李嬤嬤一笑，說道：“這也不是外人。”
相晴揉揉額角，李嬤嬤，是現在陳家夫人小楊氏，也就是陳相晴的親三姨楊淩的貼身嬤嬤。
她記得自己前世要跟賀雲武和離，三姨來勸她，被心懷鬼胎的自己說得刻薄話氣得暈了過去，就是這位李嬤嬤陪著三姨來的，仿佛自己還打了李嬤嬤一巴掌？
她有點抱歉的看著這麵目和善的婦人，溫聲說道：“嬤嬤快坐，爹娘這一向可好？都是我這個不孝女令二老操心了。”
李嬤嬤是相晴親娘楊雪娘家的家生子，雖是三小姐楊淩的貼身嬤嬤，但對自家大小姐楊雪也是十分有感情的。
後來楊雪早逝，陳相怕剛兩歲的相晴被不知根底的後娘欺負，特意向嶽家求娶了因為生病而過了花信的楊淩為妻。
楊淩初時身體不好一直未曾有孕，再加上跟長姐感情又深，嫁過來之後對相晴視若親女，一直等到相晴十歲上下才懷有身孕，給陳家添一麟兒，大名喚作陳相君。
等相晴出嫁之時，除了長姐楊雪給相晴留下的嫁妝，她特意又從自己的嫁妝裏挑揀了幾處良田跟莊子給相晴做了陪嫁。
世人誰不羨慕陳家大小姐？
相晴想想自己前世做的事，不由得暗罵自己一聲，為了怕露餡，將愛護陳相晴的人得罪了一個遍，活該自己又重生在了她身上，自己落了個那樣的結局，可謂是報應不爽了，她很有自省精神的想道。
李嬤嬤盯著相晴那雙酷似大小姐的眼睛，再看看因為月份大了，所以麵目有些浮腫的小小姐，不由得有些感懷，再開口聲音就帶了些顫抖：“小姐，不是老奴倚老賣老，小姐得為自己的身子考慮，您是有雙身子的人，做什麽事情都急不得。”
“知道您昏迷不醒，老爺和夫人都急得團團轉，打發門上的來了多少次。您看二少爺如今可不已經醒了？要是您再出個什麽事，可叫老爺夫人怎麽辦喲。”
童嬤嬤在陳家時就跟李氏相熟，如今看她直抹眼淚，不由得笑著打了她一下：“你這老貨，在小姐麵前渾說什麽呢？還不趕緊回去給老爺太太報信。”
相晴略了帶些慚愧，連連點頭道：“嬤嬤說得是，前兒個也是一時情急，以後再不會了。”
童嬤嬤和李嬤嬤相視一眼，小姐從前雖然性子和軟，但卻並不是個會說軟話的主，大約是親娘早逝，雖然後來的陳夫人是自己的親姨，但到底有幾分敏感和目下無塵的意思，而且隻喚楊淩為母親，倒是從來沒叫過”娘。“
而且放到從前，大約是不會對自己這樣的下人多說幾句話的。
李嬤嬤一時有些激動和感慨，快要當娘的人，果然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站起身，又跟童嬤嬤確定了一下相睛確實沒事，這才對相晴說道：“老奴臨來時，夫人叫小姐放寬心，拿了些補品，已經交給童嬤嬤了。再有，夫人說了，她已尋得給宮中貴人接生的穩婆，這幾天就來教導小姐生產之事，教小姐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是。”相晴低眉順眼道。
李嬤嬤就起身告辭，跟童嬤嬤一邊絮絮著什麽，一邊回陳府回話。
……
楊氏確實有些急了，她抿緊了嘴唇，兩道秀眉微微蹙起，掩飾住心裏的焦躁，和顏問了幾句剛下學的陳相君，“今日先生講的什麽？可會背誦？”
陳相君已經九歲了，很有幾分小大人的模樣，回答了楊氏的話：“回娘的話，今日先生教了《論語》述而篇，孩兒背的不是太熟，等會兒還要默寫幾遍呢。”
楊氏點點頭，陳相君讀書上的事她不太操心，因為自家相公說了，兒子隨他，讀書不快，但勝在用心穩重，讀過的書就絕不會忘。
陳相君回完話並不走，看了看楊氏焦心的神色，心知姐姐那邊還沒傳來消息，於是識趣的不再多問，給楊氏行了一禮，就先下去了——卻留了個小廝在這兒等消息。
楊氏一抬眼看出他這番小動作，又欣慰又好笑，“仿佛能幫上什麽忙似地。”
門上小丫頭麵帶喜色跑得飛快，在楊氏院門口穩了口氣，又加快步伐進來：”回夫人的話，李嬤嬤已到門上了，怕夫人著急，特叫奴婢前來回話，大小姐已經醒了。“
楊氏一口氣鬆下來，重重的靠坐了下來，對身旁大丫頭說道：”珍珠，賞這小丫頭。“
珍珠抿嘴笑笑，拿出幾文大錢，對小頭說道：”李嬤嬤真是個好心的，你這丫頭還不趕緊謝夫人賞？“
小丫頭喜笑顏開的捧著幾文錢，謝了賞就蹦蹦跳跳下去了，把剛剛記起的規矩忘了個一幹二淨。
楊氏心裏的石頭一落，不以為杵，展顏一笑，將身子靠舒服了才對珍珠說道：”去外院找人在宮門口等著老爺，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珍珠說道：”是。“
李嬤嬤已快步走了進來，她體胖，加上此時天氣悶熱，這麽幾步路已走得氣喘籲籲。
琥珀上前打了簾子，李嬤嬤朝她點點頭，看到楊氏放鬆的喝著茶，不由得笑了，將相晴的表現一五一時的說了。
楊氏手一頓，將茶盞放下，不敢確信地問道：”你說晴兒叫我娘？“
李嬤嬤剛剛故意裝作不在乎這一段，沒有加重口氣，此時聽楊氏一說，方才裝得恍過神來：”喲，可不是，夫人這一說老奴才想起來，大小姐可是從老奴去就管夫人叫娘呢。“
楊氏頓時笑開了，心裏說不出的熨貼和舒服，又多了幾分心疼。
”當了娘也不必變得這般懂事。“她口裏說著，卻又盤算著能給相晴準備些什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