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那是你不識貨
說話的人是川柏,相晴來薑氏這裏打拳,每每帶的不是川樸就是川柏。
川樸還會說些場麵話,川柏就太過梗直了。
她覺出這氣氛有些古怪,但卻不知道為什麽古怪,所以直接問了畫眉。
畫眉瞧了她一眼,低頭訕笑道:“川柏姐姐,你是習武出身,想來跟我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吧。”
更何況,你那麽胖!她暗暗的想道。
川柏一時無語,她身材的確跟這些弱柳扶風的小丫頭不一樣,她穿這夾襖,都嫌熱!
相晴看了半天,開了口問李如蘭:“大嫂就是為了這事嗎?”
她到底是不忍心看到李如蘭往宅鬥的路上走。
倒不是說她聖母,而是這一世深刻體會到了賀家對她的好,宅鬥能有什麽好下場?到最後也無非是家宅不寧罷了。
難得她嫁到了一戶人口簡單,公婆又開明好相處的家庭裏,說什麽也不能叫這眼前溫馨又日常的一切被破壞了。
可惜李如蘭並不領情。
她晚間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巧姐兒以後嫁人的窘迫之處,這掌事之權,無論如何也不能叫相晴再做下去了,還是握到自己手裏更好。
“弟妹可能覺得這些許小事,不值得費心。”
“可這般苛待下人,說嚴重些,怕是會傷了我賀家的根基。”
“咱們府裏多是昔年跟隨公公打過仗的,難道不怕寒了他們的心?”
李如蘭步步緊逼,絲毫沒有聽出相晴無奈的語氣。
外頭傳來打簾子的聲音,林嬤嬤送完鈺哥兒回來,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我怎麽瞧見針線上的黃婆子在外頭候著?”
相睛瞧了李如蘭一眼,見她麵色平靜的說道:“是我叫她來的,無論如何,總要問清楚才是。”
林嬤嬤一頭霧水,看見幾個主子都麵色沉沉,索性不作聲,站了薑氏身後。
“你倒是有備而來。”薑氏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淡淡地說道:“那就叫她進來回話吧。”
“黃婆子,我問你,這夾襖可是你經手的?”李如蘭聲音平穩的問道。
黃婆子抖了抖稀疏的眉毛,也是摸不清李如蘭的意思,隻好回道:“是老奴找人做的。”
她看了相晴一眼,見對方不作聲,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隻回了這一句。
“你承認便好。我問你,這料子如此薄,你拿來做夾襖,到底是何意?”
黃婆子的腦子緩緩浮出一個問號,回道:“這是童嬤嬤給的料子。”
李如蘭瞟了一眼相晴,露出一絲微笑道:“童嬤嬤?她又不管著采買,如何給你料子?”
相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都是成年人了,宅鬥的姿勢能不能簡單點?
“你倒是什麽料子都收,童嬤嬤給你的,必然不是差的,但適合做夾襖嗎?”
這就說到黃婆子的專業知識了,她有些技癢。
拿了料子對李如蘭比了大拇指,“少夫人真是厲害,能看出這料子的不凡之處。”
“您瞧,這樣子雖然灰撲撲的不好看,但可真是頂好的東西。”她說得高興,絲毫沒注意李如蘭的臉色幾番變化。
畫眉強笑道:“黃嬸,你是不是被人騙了,這能是什麽頂好的東西,棉不棉綢不綢的,還有許多小疙瘩。?”
黃婆子虎了臉說道:“那是你不識貨!這是柞蠶絲織就的料子!”
知識盲區,從來隻知道桑蠶絲,不知道什麽是柞蠶絲的眾人麵麵相覷。
“這料子雖然看似薄,但是蓬鬆又保暖,一般人哪有這個福氣穿,你小丫頭還嫌棄。”
“隻是柞蠶絲顏色不佳,不像桑蠶絲那般潔白,有商人就染了色織做毯子,一張毯怕要百兩銀子呢。”
這麽值錢!畫眉摸了摸手裏的料子,不服氣的說道:“但黃嬸你也說這個做毯子最好,拿來給咱們做衣服,能穿嗎?您瞧這上頭的疙瘩!”
李如蘭原本臉色灰敗,聽畫眉說出這番話,又振作了精神:“好丫頭!”
黃婆子撇嘴道:“真當自己是哪家的大小姐了?你裏頭不穿裏衣?”
畫眉又羞又氣,別過身子不跟她說話了。
李如蘭開口道:“就算不是大小姐,這貼身夾襖也得舒服些吧。”
黃婆子訕笑道:“少夫人說的是,這個是老奴的錯。”
“這柞蠶絲棉是夾襖的內膽,童嬤嬤特意交待叫拿去先做夾襖麵再給大家分下去。”
“以前常跟咱們家做針線那家織紡,也不知道搞什麽鬼,一直都不交貨,我等不得了,親自找了去!結果你猜怎麽著?”
雖已打定主意不跟黃婆子說話,可她下了鉤子,畫眉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黃婆子一拍大腿,邊歎氣邊說道:“跑了!那麽大一個繡坊,說跑就跑,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李如蘭氣了個倒仰,合著說了這麽多,誰都沒責任了?
還沒完,黃婆子虛了眼說道:“少夫人,這繡紡是前頭您跟前那個病故的嬤嬤的兄弟.……”
“或許您能去信打聽一下?他還收了我的定銀……”她聲音越來越低,因為李如蘭的眼光看起來實在可怕,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樣。
“好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再找一家就是了。”老夫人薑氏冷淡的說道。
“是,老奴已經換了家,但年關人太多,這臨時加的活都往後拖了,老奴就想著總不能叫大家受凍,這畢竟也是好物,就先給大家發了,大家也都說穿上挺暖和,誰想到……”
誰想到有人就是要生事非呢?
李如蘭漲紅了臉,就要下跪。
薑氏深吸了一口氣,叫丫鬟扶了她:“這是作甚,又沒人責怪於你。不清楚的事情說清楚可不就好了?”
李如蘭第一次施展手段就铩羽而歸,含著眼淚道:“是媳婦想左了。不過傳出去這般好的料子竟是給下人做夾襖,會不會有人說我們太過豪奢,於我們家聲有損?”
都到了這般時候了?還不死心?
相晴詫異的望著她,心想果然軸的可怕。
但她遞上的話頭,自己也隻能接上:“是我江南那邊的莊子上自己產的,不值甚麽,大嫂不必憂心。”
……
室內一時靜默。
薑氏有些煩燥的聲音響起:“明日就是除夕了,好好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