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沒福
青杏見狀，慌忙從凳子上溜下來，就地給琉璃磕了頭，連連擺手道：“姐姐折煞我了！”
琉璃將她扶起來，嗔道：“你這是做什麽，我可受不得你這大禮。”
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一物，對青杏說道：“咱們娘娘心善，雖然你剛入宮不久，但娘娘也有幾分不舍，這是娘娘賞你的。”
見她有推辭之意，琉璃不由分說將物件遞給她，“你隻管拿上，隻是要記住，到哪裏，也不要忘記自己是擷芳殿的人。”
是個墨玉簪子，青杏木呆的眼睛有了些變化——變得更直了。
琉璃問她：“你可是還有些不舒服？”
她的臉色好白，仿佛像一張上好的白棉紙。
青杏將簪子接了過來，反複的看了兩遍，聲音有些發抖：“沒什麽。多謝娘娘，多謝琉璃姐姐！”
琉璃抿嘴笑道：“你這孩子，竟是高興傻了不成，去了二皇子府，可不敢這樣，看著像沒見過世麵一樣。”
青杏點頭說道：“是，姐姐教訓的是。”
殿內熱了，琉璃又聞到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臭味兒，“去洗洗吧，我叫彩月給你拿套新的衣裳換上。”
“是。”青杏低了頭，跟琉璃福了一禮，匆匆下去了。
……
“婉兒，你覺得怎樣？”鬱明坐了床邊溫柔的問著自己的女兒。
“爹爹抱。”婉兒朝他伸出了手，俯在他的肩頭抽噎道：“婉兒怕。”
鬱明看了一眼依舊跟自己賭氣的妻子，將婉兒抱起來在殿內走了兩圈，一邊哄道：“不怕，不怕。”
陸氏別過臉，一邊拭去臉上的淚一邊跟鬱明一起哄道：“婉兒不怕，爹娘都在這裏呢。”
顏貴妃問道：“婉兒今天先不回了，晚上睡祖母這裏可好？”
鬱明感到身上的小人兒打了一個冷顫，忙勸慰道：“回。”
“婉兒是嚇壞了，陸氏回去叫廚房煮定驚湯給她喝，衛嬪給的東西放枕頭底下。”顏貴妃交待道，看著陸氏板的臉又有幾分膩味：“你們就早些出宮吧。”
“是。”
一行人收拾了東西，就打算出宮，婉兒攀在鬱明的身上不肯下來，陸氏淺笑了跟在後麵。
“寶蘭姑姑。”一個大宮女急匆匆的跑來，叫住陸氏身邊的姑姑。
“嗯？”那大宮女上前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寶蘭略張了嘴，歎道：“這般無福嗎？”
陸氏聽到，回轉身問道：“怎麽回事？”
寶蘭說道：“是那位青杏姑娘，就是今日在宮裏救了小郡主那位。”
陸氏這才想起自己竟將這茬忘了個幹幹淨淨，不由得有些臉熱，“嗯”了一聲方才說道：“不是叫她跟我們一起出宮？怎麽這個時候還沒見？”
“是，唉，說起來這丫頭實在沒福，走之前衛嬪娘娘叫她沐浴淨身後收拾東西，哪像到她竟在浴房裏摔了一跤，竟將頭都摔破了，怕是要將養好一陣子才能過來咱們府裏。”
陸氏張了張嘴，也隻能對那個宮女說道：“你是喚做琉璃的？”
琉璃恭敬道：“是奴婢。”
“既然這丫頭摔破了頭，就勞煩衛嬪娘娘看顧一二，等她好了，我再使人來接她出宮。”
“寶蘭，取些銀子給這位琉璃姑娘。”
說完就聽到婉兒的一聲：“娘親走快些。”陸氏隻得加快腳步，跟寶蘭點了點頭。
琉璃一怔，擺手道：“皇妃這是？”
寶蘭笑道：“我們夫人的意思是，琉璃姑娘幫忙多照看些青杏姑娘，畢竟有的事情，衛嬪娘娘也不可能事事都照顧到。”
琉璃想想下午看到的情形，也點了頭，都是從小宮女熬上來的，琉璃自然知道其中的彎彎繞。
她站在原地目送二皇子他們出了永和宮，才慢慢返回擷芳殿。
紅玉躺在塌上“哎喲、哎喲”的輕聲呻吟著，若不是使了銀子，怕是自己能被打掉半條命，越想越恨，但瞧見對麵塌上的一角，又有些興災樂禍，山雞果然是山雞，想變成鳳凰都能把頭磕破。
“唉，小玫啊，我原想著，咱們這青杏姐姐，以後見了，怕是得稱呼一聲‘側妃娘娘’了，想不到現在還在這冷坑上躺著。”
小玫從被窩裏悄悄歎出頭，十分佩服的看了紅玉一眼，挨了打還這樣嘴賤，紅玉姐姐真了不起！
見小玫沒接話，紅玉悻悻的住了嘴，主要某處被打的也實在有些太疼了。
但青杏卻沒有多餘的心思理會旁人，她的頭被包紮好了，血從頭上裹的絲帕裏透出來，殷紅無比。
衛嬪賞的簪子在夜裏發出幽幽的光，不用再看，青杏都知道這墨玉裏有一抹天然形成的紅雲形狀的斑紋。
“嗬嗬嗬”她似哭非笑的發出了聲，紅玉被她如鬼魅般的笑嚇得差點蹦起來，忍不住嘀咕道：“大半夜的做什麽怪！”
青杏的眼睛睜的格外的大，盯著那墨玉上的斑紋，鼻端無故生出一股火油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全死了。”她的嘴唇無聲的翕動著。
全死了，她娘，她兩個姐姐，還有那個倒黴的小廝，全死在一把大火下。
黑夜裏，她的眼裏仿佛又燃起了那夜的大火，這個簪子，不就是當時娘想給大姐姐拿去的東西嗎？
她僥幸逃出之後，曾想找回這個東西，居然怎麽也找不到了。
可誰想到她陰差陽錯入了宮，竟然又被她看到了這個東西。
謝娘娘的賞賜，才能叫我終於有了些頭緒。
青杏，不，是寧芸。
寧芸摸了頭上的傷，傷處傳來的刺痛叫她咬緊了牙，眼淚也無聲的落了下來。
她自小就笨，玥兒姐姐心高氣傲，每日裏跟母親吵架，但對她從來和顏悅色；
娘雖然賣女求榮，是這個詞吧，她淺笑一下，但好歹與她有養育之恩，又說她腦子笨，做妾隻有被打的份，倒不如學門手藝，跟人做個平頭娘子。
就是崔翠姐姐，也總會偷偷給自己多些銀子。
可一夕之間，竟然全都死了，要不是她自己偷偷出去買糖人吃，怕是也被燒死了！
她腦子依舊昏昏沉沉，可有一縷思緒卻格外清晰，甚至越來越響亮，最終化為了兩個字。
“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