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無所畏懼
紛湧而來的三兩行人大多也都是向著大理寺方向過去,極少有人注意到這處無人街邊發生的事,偶爾有人瞧見了這一行人,也多是在望著那十幾名帶著兵刃的侍從後,便又目不斜視的從一旁走了過去。
聽著鬱乘風的回答,緹娜臉上也顯露出了明顯的失落之色,“你們怎麽都說自己有心上人了,就不能換一個理由嗎。”
然而,她也隻是失落了極短的一瞬間,很快便又重新振作了起來,即便是這會仍被幾名嚴府的侍從掣肘住了雙手,卻仍是信誓旦旦的麵向著鬱乘風道:“隻要你還沒有娶親,我早晚都會憑本事征服你的!”
然而這一回,鬱乘風卻是連看都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轉過身便又走回到鬱文濤身邊去了,同時還不忘對著已經憋笑憋紅了一張臉的嚴嘉樂投去了一個眼神,驚得後者立馬就收斂了神色,幹咳幾聲後便跑去瞧嚴三的傷勢去了。
在一旁全程目睹了事情經過的嚴管事這會也不禁有些淩亂了。
這從異國來的姑娘還當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前兩天還在糾纏著自家大公子呢,現在就又開始糾纏鬱家的公子了,言辭之間還如此直白大膽,若是換成旁的姑娘,定然是無法完完整整的說出這等話語來的。
望著仍在侍從手下費勁撲騰著的緹娜,嚴管事隻得無奈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說是這姑娘太過單純,又或是目的明確。
隻是眼下畢竟是在大街上,人多眼雜的,一直這麽糾纏下去也不是個事,於是,嚴管事隻得又上前向著嚴玨和鬱文濤解釋道:“大公子先前也說過,說是這姑娘同咱們這邊的尋常姑娘家性格頗有些不同,不管她想幹什麽,咱們隻管不理會她便是了。”
聞言,嚴玨又是帶著一臉揶揄之色的瞧了一眼鬱文濤,等到後者回了他一個十分不善的眼神,他這才笑著搖搖頭,而後便又對嚴管事道:“既如此,咱們不理她便是,索性該看的熱鬧也看了,這便回家去吧。今日夫人可是特意讓廚房準備了好些菜呢。”
聽得他這番話,鬱文濤這才又在旁邊哼了一聲:“等我那侄女來了京城,定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才是人間至味。”
說罷,他便帶頭徑直又往嚴府的方向去了,被甩在後頭的嚴玨也隻是笑著搖搖頭,便也帶著眾人跟了上去。
待到一行人走出了十幾步,兩名侍從這才放開了手,同時也還不忘提防著重獲自由的緹娜再次衝過去。
被兩個一臉冷意的高大侍從擋住了去路,就連緹娜一時間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再說了,跑回去給她尋珍珠的汀也還沒有回來,她也不可能拋下汀,一個人追著鬱乘風等人而去。
少女氣得直跺腳,隻恨原先在部落裏用得十分順手的那根長鞭沒有帶在身上,如若不然,就這麽兩個人,想要近她的身怕是也不會這般容易。
現下算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緹娜,這會也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鬱乘風和那一行人一同消失在街尾的拐角處,而後,攔住她的那兩名侍從也很快便提氣輕身,幾個眨眼的工夫便也追了上去,任她想攆,隻怕也是攆不上的。
沒法子,緹娜最終隻得又恨恨的跺了跺腳,便又轉身向著後邊的人群中擠進去了。
還是等把汀找回來了,再想辦法打聽嚴府到底在哪裏吧。
方才見到了嚴管事,緹娜自然便知道了,鬱乘風他們同嚴家也絕對是關係匪淺,因此,隻要先尋到了嚴府的所在,便總有機會能碰見鬱乘風。
被惦記了的鬱乘風此時的心情著實有些不太好。
他在京城生活了二十幾年,期間雖一直深居簡出,但偶有外出也不是沒有碰到過那等糾纏於他的女子,隻是方才那異國少女卻是他見過的女子其中最大膽最出格的一個。
說得好聽些,還能稱她是有恒心有毅力,若是說得不好聽了,那便是不知羞恥了。
隻是想著到底是因著兩國各種文化之間的差異,鬱乘風到底還是漸漸控製住了情緒。
無意識的握緊了拳頭,他目視著前方,想著的卻是,古靈她們應當等到後日便能抵京了。
一邊想著,鬱乘風眼角餘光又從身邊的嚴小公子身上掃過。
等回去了,定要將這小子私藏的皮蛋找出來,分食幹淨。
恍然不知自己僅剩的那幾個皮蛋也被人惦記上了的嚴嘉樂,這會還在一邊打趣著苦哈哈的嚴三,一邊走,手上的動作也沒停,正忙著給嚴三簡單的包紮傷口。
可走著走著,他便突然有了一種被人盯上了的感覺,然而等他再一回頭,四處打量了幾眼,卻也並未發現異常。
身邊的幾人這會也都是目不斜視的朝著前方走去,並沒有人專門看著他。
“怪了。”
小聲嘀咕了一句,嚴嘉樂便又轉過了頭去,安心給嚴三包紮起傷口來。
而此時的瀾江江麵上,屬於長公主一行人的船也確實是日漸逼近了京城一帶。
此時,無所事事的古靈照例在甲板上的陰涼處擺上了桌案板凳,正和同樣無所事事的長公主並古氏一起剝著鹽水花生吃。
新上市的花生正是鮮嫩可口的時候,直接用鹽水煮了吃,粉糯鮮甜,滋味倒是勝過不少點心。
隻一樣缺點,便是不能多吃。
畢竟這種農作物可是典型的高油高脂肪,鮮嫩的花生,含糖量也不低,典型的三高產品,且多花生吃對腸胃造成的負擔也不小,因此,還是適量食用便可。
眼見著一小簸箕的鹽水花生已經吃得見了底,古靈這才緩緩起身,去收拾桌案上的那一堆小山似的花生殼,等將花生殼都裝到空簸箕中,便直接端著又往廚房那兒去了。
三個小的也不知又在廚房裏倒騰什麽好吃的了,大半天都沒見著人了,還是去看看為好。
等到古靈才一走,沒多會,古氏便悄悄的往方才古靈走的方向偷瞄了一眼,而後才湊到長公主身邊,斟酌了一會,壓低聲音向她道:“長公主,眼見著馬上就到京城了,到時候指不定還有沒有機會同您這般靠近了說話。”
一邊說著,她又不放心的往後邊瞧了一眼,等到發覺並無人來,這才又接著道:“您可一定要幫著咱們靈兒好好挑上一名好夫婿。我現在算是瞧明白了,那丫頭,成日裏就知道倒騰吃的和生意,都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著著急。”
瞧著古氏這會長籲短歎的模樣,長公主便是一陣想笑,然而她到底還是憋住了笑,還擺出一臉正色來,點了點頭便應承下來。
“你放心,我已經托人去尋摸人選了,到時候保管讓她跑不掉。”
得了長公主的保證,古氏這才放下心來。
如今鬱乘風的案子也已落下了,她便也再沒之前那許多擔憂了,因此這會倒是一想到自家那個老大不小的兒子仍是孤家寡人的,心裏便一陣發堵。
也是因此,她才愈發覺得要將自家侄女的婚事也提上日程了,否則以她目前這個勢頭來看,等到一忙起來,說不得又會以忙生意作為借口,跟自家那個傻兒子一樣逃避婚事。
這怎麽能行?
兒子那邊是指望不上了,這水靈靈的侄女可不能也砸在手上了。
越想越覺得事情緊迫的古氏暗暗在心裏想著,等到了京城,無論如何都得先給古靈尋上一門好親事,決不能讓她也繼續蹉跎下去了。
作為旁觀者的長公主這會自然是樂得看戲,她甚至在心裏想著,若是等到古氏終於發現了事情真相,到時又會是個什麽反應?
不過且不說古氏這邊,便是那姓鬱的小子,他若是知曉自己老娘正費盡心思想著如何將他的心上人給推到別人懷裏去,有不知該作何想?
越琢磨越覺得有趣,長公主臉上便又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一縷壞笑來。
好玩,著實是好玩得緊啊。
一連鹹魚了好些天,長時間隨著船漂在水上,這會就連古靈這種從不暈船的人都覺得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眼下這船也終於快要駛近碼頭了。
一大早起來,便聽著船上的船員道,說是行船估摸著還有一兩個時辰便要到碼頭了,這也就意味著,京城已是近在眼前了。
攥著掛在胸口的荷包,古靈也莫名的開始有些緊張了起來。
算下來已有近六個月沒有見到鬱乘風了,她眼下的情形就跟那些近鄉情怯的人一般,心裏莫名的就多了些道不明的緊張情緒。
等到吃過了早飯,她還特意又回房去重新將頭發也梳過了一遍,甚至還取出了原先不愛戴的耳墜。
左右那兩隻玉石耳墜隱在長發中,看不真切,倒是沒有引起自家幾人的注意。
隻不過長公主在後頭就是看得又一陣想笑了。
像她這般眼力過人的,自然是一眼便能察覺到這小女子不同於往日的神態和打扮來,瞧著古靈這副模樣,倒是又讓她憶起了自己年輕時的一些往事。
然而許洛是何等人物,幾乎完美無缺,同他相比,那姓鬱的臭小子不僅年紀大了些,甚至還連個功名都沒有。
一時間,長公主心裏便又有些泛酸了。
正好,等到了京城,便想法子尋上幾個青年才俊,好讓那姓鬱的臭小子也知道著急二字該怎麽寫。
樂嗬嗬的長公主笑得一臉溫柔。
好不容易等到巳時三刻,隻聽船上有人大喊了一聲:“能看見碼頭了!”頓時,船上的眾人便立馬出動,紛紛站上了甲板,一齊眺望著遠處那隱約的城池輪廓。
過了海關,很快便是碼頭了。
這會就連古靈也都有些莫名激動了,就更別提跟在她身後一並過來的顧和興了。
這孩子先是直愣愣的望著遠處那熟悉又陌生的建築,好半天沒回過神來,而後,更是直接開始掉眼淚了。
“嗚嗚嗚,爹……你放心吧,我一定跟我姐一起,把咱們家的泰興記給搶回來……”
他自來到家裏以後,幾乎極少顯露出這等脆弱的一麵來,至少在古靈眼中,這小子簡直是由著超乎常人的毅力,小小年紀便十分老成,對人情世故方麵也是通達異常,簡直堅強的令人心疼。
等他宣泄完了情緒,歎了口氣,古靈掏出一方趕緊的手巾,沉默著給他擦幹淨了臉。
仔細觀察,原本已經被曬黑了許多的小少年,即便是最近一陣子都在家裏養著,也沒將其再養白了回去。
不過他這會的膚色倒是正好,畢竟男娃娃太白了也會顯得沒什麽男子氣概,奶油小生固然不錯,但她私以為還是自然的膚色更有魅力。
好不容易給他擦幹淨了臉,也是這時,顧和興才有些羞赧的別過了頭去,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
“我方才就是一時沒忍住……你就當沒看見就是了。”
見狀,古靈也懶得拆穿他,隻又揉了揉他頭頂的軟發,什麽也沒說。
是啊,等到了京城,不僅要忙自己的生意,還得想法子去會一會那位好二叔呢。
畢竟占了人家的身子,又應了顧和興叫自己一聲“姐姐”,自然是要想法子將本就屬於自己姐弟倆的東西奪回來。
想至此,古靈又不禁打量了顧和興一眼,心裏止不住的感歎著,還好這小子福大命大,居然真教他在涇河縣遇到了自己,如若不然,還不知道這小子最後會被賣到哪兒去呢。
之前無數個夜裏,古靈也不止一次的慶幸著,還好自己遇上的是鬱家人,若非如此,單靠自己孤身一人,想要在這陌生的世界裏活下去,怕也是不易。
姐弟兩個杵在船舷後,倚著欄杆望著不遠處的京城輪廓,皆是感慨良多。
正發著愣,古靈便覺自己的右手被人拉住了。
轉頭一瞧,卻是汀蘭這小丫頭不知什麽時候也出來了。
迎著古靈的目光,小丫頭笑得一臉燦爛。
“姐姐別怕!就京城這地界,我熟著呢!”
驀的,古靈心下便又是一暖。
回握著小丫頭軟嘟嘟的手掌,卻驀然又發覺,現在就連汀蘭這一雙手也都著實粗糙了不少。
這丫頭,平日屬她過得最沒心沒肺,再苦再累,都從未聽她抱怨過一句。
望著不遠處的碼頭,古靈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心也在此時漸漸安定了下來。
是啊,怕什麽,隻要一家人在一起,無論到哪兒,就都可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