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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千山萬阻盡橫亙(三)

  可結果呢?


  同學吞藥自殺,高中生怕被報複,夥同幾個人在老者家裏放了一把火。最後雖然都得到了法律的製裁,可扭曲的人性害死的人,不可能再活過來。


  “洛閣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撐到現在,並不是因為眾人對它的頂禮膜拜,也不是它的耳線遍布大江南北。而是懂得‘各人自掃門前雪’,瓦上之霜,管不過來。”


  千麵閻羅繼續循循善誘:“丫頭,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我更希望你自己去發掘。你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看著你一點點長大成人,我深感欣慰,也希望未來的日子,你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優異,明白嗎?”


  此刻站在她麵前的,不是洛閣呼風喚雨的掌權人,而是一個望女成鳳的老者,鬢角染了白發,眼紋褶子爬滿整張臉。他踏著月光一步步走來,張開手臂,對她說:“孩子,不要輕易說放棄。”


  楚辭撲進吾伯的懷中,眼淚浸染海風,化成透明的珍珠,濺灑在沙灘的角落:“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未來的路,隻能靠你自己走。”


  長路漫漫,是凶險還是福禍,隻有自己知道。


  蚍蜉抱團,伏脈萬世。


  烈焰火苗吞噬的,是悠悠過隙的前塵往事。


  帝居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如雪,氣息微弱,一天一夜高燒不退,可急壞了眾人。


  “劉醫生,筳簿怎麽樣了?”


  劉敖撤掉遊走在帝居體內的蚍蜉,臉色凝重,朝蔣苗裔做了個手勢:“老太君,我們借一步說話。”


  “到底怎麽回事?”


  “實不相瞞,筳簿他中了琵琶蝕骨毒。”


  什麽!

  蔣苗裔接連退了好幾步,妖識渙散,髣髴被人奪走了魂魄,臉白如紙。


  琵琶蝕骨毒,就是成了精的琵琶用自己的一縷魂魄,汲取世間的萬惡,凝造成一股氣。中了此毒者,不論是誰,受盡蝕骨之痛後,將成為琵琶精的傀儡。


  “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救我的孫兒?”


  “有。”劉敖攙扶著蔣苗裔,不讓她絆倒自己,“瑪瑙雪玉。”


  “可它被一分為二後就不知所蹤了。”


  “六界皆傳,瑪瑙雪玉現在不僅合二為一,還即將成為洛閣新任掌權人的登基葵寶。可洛閣的巢穴就像是狡兔三窟,根本無法知道他們會在何地給新任掌權人舉辦上位大典。


  蔣苗裔左手握住右腕,右手搭在胸口,身後凝出一團圓咕隆咚的熒光,嘴唇不斷在蠕動,用妖力召喚螢火蟲一族。


  躲在斂水堤下偷聽的蔣薜荔抿了抿了唇,朝江蘺瞥了眼:“你去不去?”


  還是以前的態度,語氣卻柔和了不少。


  目前就他們還記得楚辭,也知道洛閣的方位。


  江蘺拍了拍胸脯,斬釘截鐵保證道:“隻要能救帝筳簿的命,我當然是義不容辭。”


  “再加我一個。”


  高華丘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嚇得江蘺剛才拍的力道回流,嗆得咳嗽不止。


  蔣薜荔不滿嘟囔:“高警官您不忙嗎?”


  “帝居出了事,再忙也要空出時間來看他。對了,你們剛才說去哪裏,算我一個。”

  蔣薜荔與江蘺隔空對視,用眼神交流——

  “他是雄鷹,目標太大。”


  “要是論體積,我的目標才是最大的吧?”


  “你不一樣,你既能上天入地,又能下水潛海,比他不知好了多少倍。”


  第一次被這麽誇獎,江蘺撓著後腦勺,心裏頭別提有多開心了。


  特意清了清嗓子,斟酌用詞:“那個,高警官,畢竟是人命關天,蔣家的事情就暫時不麻煩你了。”


  高華丘意味深長笑了,挑眉看他們:“你們.……可以呀江蘺,這麽快就把蔣家二小姐搞定了。”


  “胡說八道什麽!”


  蔣薜荔踹了江蘺一腳,又羞又赧。


  連鎖反應促使江蘺給了高華丘揮了一拳,雖然沒打中,卻帶著隱隱的惱火:“你別亂說,會毀了她的名聲的。”


  這種時刻還懂得維護她,除了江蘺再沒第二個人。高華丘看著兩人旁若無人交流的默契,也就不再點破,端著臉言歸正傳道:“我是人民警察,第一要務就是為人民服務。國之強存,不負辛勞,雖九死其猶未悔……”


  他曾問過帝居一句話:“年少成名,少年天才的名字跟隨你這麽多年,早已聲名在外,為什麽最後還要選擇回國,拋棄一切從頭開始?”


  當時他們坐在一家小飯館裏,四周人聲鼎沸,吵雜喧鬧,混合著柴米油鹽。帝居看著眼前煙火濃鬱的人流,神色平靜對他說:“位卑未敢忘憂國。”


  這一刻,他對帝居肅然起敬。


  每個人都是這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塵沙,大浪淘盡,餘下的不過千萬分之一,赤膽忠心,澆灌骨血,終成一片閃亮的盔甲。


  蔣薜荔紅著眼眶,臉不紅氣不喘道:“我就知道我哥那麽受人愛戴,一定是有原因的。”


  江蘺也放下了之前對方穀一的成見,捶了下他的胸口:“行,那就算你一個。”


  “叮咚,來自蔣女士的溫馨提示:天氣炎熱,多喝水,注意防暑。還有,別忘了晚上的約會。”


  後麵跟著一個樂嗬嗬的笑臉。


  有同事經過,像發現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般神奇道:“路教授,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


  “沒什麽。”


  路幽昧斂起笑意,把手機塞進褲兜中,集中精力檢查學生提交的論文。


  同事是個話癆,好不容易逮著路幽昧外露的情緒,見實在套不出什麽,又不想那麽快走,就像金筒倒豆子般天南地北的嘮嗑。


  什麽國際新聞、什麽明星八卦、什麽名校風雲.……講到最後,都快要沒話題了,突然被路幽昧問了句:“你剛才說帝氏茶業的孫子怎麽了?”


  同事回想了下,將從女學生處聽來的八卦東拚西湊道:“聽說是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現在還躺在床上,估計性命堪憂……路教授你去哪裏,等下建築工程係的監考-——”


  路幽昧闖了好幾個紅綠燈,趕到梨園時,除了秋蘭,其餘人都不見了蹤影。


  起初秋蘭還謹慎回答,後來知道他是工作室的一員後,也就不再隱瞞。了解了個大概,路幽昧如鯁在喉,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口中不停的重複著:“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秋蘭聽得雲裏霧裏,卻還是揪到了重點:“你口中的她是誰?”


  路幽昧沒回她,跌跌撞撞走出梨園。下午兩點的光線從廊簷落下來,明明是滾燙的午風,卻讓他感到刺骨的森寒。


  他顫巍巍掏出手機,那頭很快接了,刻意壓低聲音:“我在開會,有什麽事我們留到晚上說好不好?”


  路幽昧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謇謇.……”


  心覺不對,蔣謇謇忙朝秘書比了個手勢,徑直離開會議室:“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分手吧.……”


  電話被切斷了。


  蔣謇謇重新撥過去的時候,那頭已經關了機。


  “蔣副總?”


  女秘書走過來,見她臉色不對,卻還是盡職盡責提醒道,“高層的跨國會議就要開始了.……”


  蔣謇謇握著手機,再鬆開時,已成了球:“你先替我頂著,我臨時有事需要去處理。”


  女秘書拽住她,壓低聲音提醒這場會議的重要性:“蔣總裁這幾日就要宣布接手亞太地區的負責人了,您現在一走,這個位置就相當於拱手讓給了別人。您辛辛苦苦了這麽久,難道就為現在這件小事而放棄了嗎?”


  蔣謇謇默然未語。


  “蔣副總,成敗在此一舉,您可要慎之又慎。”


  萬花禮炮齊鳴,鼓樂鑼聲震天。


  術法迸射長空,無數的花瓣雨從天而降。紅綢布帛被六界各類飛禽牽在空中,走獸發出自家語言,道賀聲此起彼伏。


  “哇塞,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呢。”


  鬆鼠精躲在殿後,看著傳說中為洛閣辦事的六界執事長老們圍攏在一起,用術法向瑪瑙雪玉注入傳說中的複活原力。


  肩膀上冰冰涼涼的,鬆鼠精正看得聚精會神,隨手一拍:“誰呀,別搗亂。”


  肩膀越來越沉,他感到不對勁,回頭一看,差點嚇出心髒病。


  這.……這不是帝居那個臭小子的臉嗎?

  無數細小的螢火蟲凝聚在一起,帝居的五官立體呈現,不過卻是闔著雙眸,表情難掩痛苦。


  “你們是……”


  想起來了,蔣苗裔是螢火蟲妖蕭艾。不過洛閣的名單裏,沒有邀請螢火蟲一族。


  鬆鼠精衣服一兜,悄咪咪將它們帶到後院:“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螢火蟲一閃一閃,爭先恐後撲過來,可耳邊除了嗡嗡聲,聽不到它們想要表達什麽,鬆鼠精被它們鬧得煩了,手一揮,將它們打落在地:“派個代表說,說我能聽懂的話,人話!”


  有個膽子比較大的螢火蟲主動請纓,三言兩語將帝居的情況交代清楚,說完還抱著拳,懇求鬆鼠精一定要讓楚辭帶著瑪瑙雪玉去救帝居。


  鬆鼠精冷聲一笑:“你們這些家夥,有事楚辭,沒事和芷。不過幾天的工夫,就把我們小姐忘得一幹二淨。那小子死了倒好,也省得小姐對他牽腸掛肚。”


  “楚小姐既然對我們小少爺情有獨鍾,肯定願意去救他的。”


  “想得倒美。今天是我們洛閣的大喜之日,小姐還有.……”抬腕假裝看時間,估摸著。“半個小時就要正式接管洛閣,豈能被你們這些小輩給破壞了?”

  螢火蟲們隔空對視了一眼,瞬間如潮水般分散開來,從鬆鼠精耳後湧過。一密匝匝的細網如烏雲般籠罩而下,將螢火蟲一並網住。


  完了完了。


  千麵閻羅黑著一張灰炭臉,冷著聲線吩咐身後的人:“全閣戒備,但凡發現未在受邀名單中的生靈,不論尊位,一概緝拿。”


  黑影將瑟縮在角落中的鬆鼠精罩住,氣壓沉而重,髣髴泰山壓頂。


  與此同時的三人團。


  “螢火蟲最後停留的路線就在這裏。”


  “你……確定?”


  蔣薜荔捏著鼻子,推開兩人衝了出去,不斷呼吸新鮮空氣。


  什麽鬼地方,居然是個山中茅廁。常年沒人清理,臭氣熏天。打死她也不相信,這個地下便池會是通往洛閣的結界。


  高華丘也有些受不住,出來讓肺腔喘口氣。


  就剩一根筋的江蘺,憋著一口氣在翻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蔣薜荔覺得惡心,不想讓他再在裏頭呆,拔高聲線催他:“江蘺,你再不出來,我們可就不管你了-——”


  沒人應答。


  蔣薜荔跺腳,生平第一次他在她身邊,卻沒有理她,心頭淌過一陣不爽:“江蘺,我是說真的!沒跟你開玩笑。”


  高華丘心覺不對,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憋氣,就看到江蘺神色幽幽走出來,一瞬不瞬盯著斜前方的香樟樹。


  “江蘺,你等等我。”


  蔣薜荔和高華丘追上去,隻見江蘺在樟樹前約莫十米的地方蹲下,雜草呈t字形,在土上畫下兩橫一豎,兩長一短。


  不知他在做什麽,但看起來似乎有模有樣,好像古時候用五行八卦推演的巫師。


  換了無數個地方,香樟樹四周都被兩橫一豎包裹得嚴嚴實實。


  “江蘺,你從哪裏學來的?”


  高丘華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的,估計是被這個一成不變的圖案整得有些發蒙。再看蔣薜荔,居然還在專心致誌的畫著,半點不耐煩的心都沒有。


  愛情果然使人精力充沛。


  他重整旗鼓,伸出黑乎乎的手,還沒開始畫,就感覺腳下的地脈有震動的跡象:“難道我出現幻覺了?”


  尖銳的叫聲掃過他的耳膜,高丘華蹙著眉,確定這並不是幻覺。


  東南方向的蔣薜荔剛畫下最後一筆,香樟樹發生劇烈的抖動,無數的落葉如雨下,髣髴要將他們緊緊覆蓋。


  “別鬆手!”


  江蘺的提醒猶言在耳,蔣薜荔不敢亂動,卻怕得縮成一團。


  大地發生了傾斜,好似圓盤的轉動,從0度,朝九十度傾斜,江蘺趁勢撲到蔣薜荔身邊,翻了個身,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高華丘往下看了眼,身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黑不溜秋。九十度翻轉到一百八十度時,土地完美契合,咚的一聲,將他們如浮萍般抖落下去。


  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一模一樣的香樟樹,枝繁葉茂,泥土四周的雜草呈t字形,彎彎繞繞,髣髴要綿延到山林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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