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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縱使緣淺,奈何情深(一)

  背地裏說人壞話的女大學生揚起尖得有些可怕的下巴,雙手叉腰:“你爸做了這種事情,還不允許別人說了?”


  顛在手中的石頭攥緊,沒扔,卻冷著臉一步步逼近她:“既然你們這麽喜歡八卦別人的事情,倒不如買一送一。”


  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淩銳的眼鋒一掃,一眾人嚇得臉色煞白,齊刷刷蹲下。


  “有位同學,三口之家,表麵上其樂融融。誰知道某一天,她突然發現媽媽有外遇,還公然帶回家。晚上奸夫走錯房,到了她的-——”


  “你閉嘴!”


  女同學猙獰著一張整容臉,撲上去要對蔣薜荔動手,被身旁的同伴攔住,好言相勸:“她說的又不是你,幹嘛那麽激動?”


  “對呀對呀,本來咱們背地裏說人就不對,要是打起來,到時候可就說不清了。”


  女同學冷笑:“我們這麽多人,難不成還怕她一個?你們沒膽子就給我滾!”


  有人猜測:“你今天怎麽了,突然發那麽大的火?難不成是那個來了?”


  還有人半開玩笑:“你爸媽那麽恩愛,又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那些醃臢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眾人心裏全然變成了另一種心理活動。


  有些人表麵上是姊妹情深的你來我往,可到了暗處,卻成了使絆子的幫凶。


  女同學被眾人轟推著走了,可咬牙切齒的凶狠模樣,不像是會輕易放過蔣薜荔的善茬。


  石頭被蔣薜荔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還有些人,隻圖一時嘴爽,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當那杆尖銳的棒子打到自己身上時,才明白究竟有多疼了。


  楚辭站在她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她遊刃有餘的教訓別人,更多的,是無聲的心疼和默然的感慨。


  人生就是用來體味酸甜苦辣的,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是隻有從雲端跌落泥潭,方能有所成長。


  所以薜荔,你要學會的,還有很多。


  她忽然有了動作,一聲不吭上小道,似是去往了更加偏僻幽靜的地方。


  楚辭不放心,反正第二位宿主也還沒有消息,順道跟了上去。


  伯庸大學有個小後山,不高,山上還攏了個水泥台,沒完工,混雜著的味道隱隱漂浮著。


  蔣薜荔動作靈敏蹦上去,駕輕就熟,似乎來過很多次。


  找了塊石頭,在空地上邊寫邊畫:“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楚辭見狀,忍俊不禁。


  自己這個妹妹,自小就對修煉靈術內什麽興趣,所以每年的神法對決,她幾乎都是包攬最後一名。因為知曉那件事,決心提高蔣薜荔的修為,她尋了個辦法,希望讓她能在法術這一塊得到突飛猛進的發展。


  蔣薜荔沒啥愛好,唯獨想象力豐富,尤其在塑造人物的模型上。


  於是乎,她就將兩者結合在一起,讓她在充分保留愛好的同時,又能夠修習法術,一舉兩得。


  剛把李白的《望廬山瀑布》念完,筆下的畫卻與氣勢恢宏的瀑布截然相反。


  有個小胖墩,左手腋下夾著一瓶酒,兩隻手各握著一個雞腿,口中塞得滿滿當當,眼睛突然瞪大如銅鈴,似乎看到了什麽驚為天人的吃食。

  還沒畫完,就有雜亂不成章法的腳步聲。在她身後,氣勢洶洶叫囂:“蔣薜荔,我今天就讓你嚐一嚐什麽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剛才那個被嗆的女同學,不知從哪裏喊來一群痞子流氓,要對蔣薜荔下手。


  一個跆拳道黑帶,被一群不知所謂的人圍攻挑釁,靈感被打斷,怒火蹭蹭蹭從底下往上躥。


  起風了,是那股獨特的氣味。


  無緣無故的大風刮得眾人臉上都堆起了褶子,半步都前進不得。還有好幾個沒站穩,直接從水泥台上摔了下去。


  對於冷眼旁觀的蔣薜荔,趕過來的江蘺又是悔又是怒:“讓讓,借過。”


  趁機踩了幾人一腳,替蔣薜荔泄憤。


  有江蘺如此護著她,楚辭淺淺一笑,放心的追著‘氣風’離開。


  第二位宿主似乎很有脾氣,悄無聲息的消失,又平白無故的出現,主導一切。


  追到一棟實驗樓下,也是專門針對博士研究生的教學樓。


  到了三樓,氣味愈加深濃。


  走廊盡頭的教室,有個皮膚白皙的女孩站在門口,發色淺光,目不轉睛,有光從玻璃透進來,昏暗幽冷,將她攏得好似幹巴巴的火柴人。


  教室裏有個人,穿著白色大褂,麵前的桌上放了一具模型屍體,戴了白膠手套,一次性口罩遮住大半張臉,手上握著手術刀,神情專注檢查,從喉頭的逼真血管到連接五髒六腑的大動脈。


  “他叫鷙垢,是伯庸大學醫學院的博士後,由於成績優秀,被學校特批,今年十二月就可前往伯庸第一人民醫院擔任心髒內科的實習醫生。”


  百褶裙女孩如數家珍向楚辭介紹。


  這期間,有個中年男子敲門,把手中的資料交給他,順便提醒他該吃飯了,不要廢寢忘食。


  男人長得很高,聽到這句話,臉上有片刻的呆愣,楚辭這才看清他的麵孔。


  如果說帝居是高山上一棵遺世獨立的懸鬆,他就是深海裏的一顆孤星,染了世間煙火,卻又與眾不同。


  他們是校友,羌蕊是遊戲動漫學院的學生,兩人初識,是在一輛擁堵的公交車上。


  正值流火七月,車上的空調都止不住身上冒出的汗水。她跟舍友被擠到後門邊,像兩團肉夾饃。


  偏偏還有人湊過來,一雙鹹豬手故作無意拍了下舍友的腿部,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偶然,三次以上呢?


  舍友是個暴脾氣,當場就將那人揪出來,劈頭蓋臉一通臭罵,流氓死不承認,還作勢要對兩個女孩出手。


  車廂裏的人,包括司機在內,皆是一片沉默。


  車又停了,一身酒氣的流氓明目張膽靠過來,想要非禮羌蕊,被多出來的大掌逮了個正著,低音渾厚:“根據我國法律,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強製猥褻、侮辱婦女的行為,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而袖手旁觀者……”


  他的眼睛像一把鋒利的尖刀,刺得車廂內事不關己的吃瓜群眾羞愧難當,如芒在背。


  還未出言,已威懾全場,讓人不寒而栗。


  “司機,請把車開到警局。”


  流氓嚇得臉色煞白,又是求又是跪,再三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他置若罔聞,反而將視線看向羌蕊。電光石火間,她領會了他的意思。

  她們是受害者,追不追究也是她們說了算。


  真是酒壯慫人膽,流氓被這麽一嚇,酒醒了,汗水浸濕全身,還嚇尿了。


  舍友同她商量,反正也給了他一個教訓,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再予以計較。


  後座有人良心發現,主動給兩個女孩讓座,位置正對著他。


  空調的風口正對著他吹下來,打亂他的墨發。純棉短袖搭配長褲,清爽利落。他低著頭,翻看一本英文隨身讀物。


  這本書她也有,譯過來,就叫《死亡如此多情》。


  舍友偷偷拍下他的照片,發到學生會的群裏,邊打字邊同她竊竊私語,猜測,百分之八十肯定他是法律係的學生,畢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熟背法律。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他蹙了下眉,很不悅。羌蕊讀懂了,手足無措別開視線,耳後根像被火燒過似的。


  本以為隻是一麵之緣,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

  這全都要歸功於舍友鍥而不舍的小強精神。


  起初她神秘兮兮湊過來,要自己陪她吃頓飯。到了飯桌上才發現他,單手托著腮,眯眼避開強光,假寐。心一揪,他的黑眼圈好重。


  舍友和他的同學在學生會認識,倆人你來我往,調節氣氛。她這才知道,原來他是醫學係大三的學長,學校的風雲人物,每年代表學校參加比賽,拿獎拿到手軟。


  一餐飯,吃了三個多小時,其中的大半時間,都是舍友和他的同學在說,她默默地聽,他靜靜地睡。


  與其說是吃飯,倒像是被飯菜圍觀一出不鹹不淡的舞台劇。沒多久,他們兩個像約好了一般,各自接了電話,匆匆離去。


  徒留她坐著,他睡著。


  因為是包廂的關係,玻璃窗是落地的,隱下去的光從遠處的教學樓掃過來,她在忐忑不安的情緒中看到他皺起的眉頭,是不悅的征兆。


  放下果汁,小心謹慎挪到他身旁,用專業書遮住刺目的陽光,助他安眠。


  餐廳的服務員敲門進來,愣了下,讀懂她比出的手勢,默默退了出去。


  “我睡了很久?”


  書一抖,被驀然響起的聲音嚇落在地上。


  乍被他這麽一問,羌蕊回得磕磕巴巴:“也、也沒有……很久……”


  聽他同學說,他熬了四五個通宵,白天又忙課業,沒睡過幾個小時,今天本是用來補眠的,卻被同學拉了出來。太困,沒搭理其他人,直接趴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外人口中的天才,私底下也鉚足了勁頭在努力。


  好心疼他!


  鷙垢洗了把臉,又揉了亂糟糟的頭發,出門看到她,淺黃色的身影在風中舞動,走過去:“你……”


  腦海中在思索她的名字。


  “羌蕊。”


  “名字挺特別的。”


  風裹著一股香,說不清道不明,飄進他的鼻翼,似乎有什麽重要的片段,被遺忘在不知名的角落中。


  或者說,是被某個時段的‘自己’帶走。


  楚辭跟帝居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房間半開,風如同吸鐵石般卷走半片窗簾。從瑤溪回伯庸,皆是秘密進行,除了替他們安排落腳處的阿鬆和千麵閻羅,再無他人知曉。

  這次的難度,相對於上一次更甚。


  第一次是妖與人,這次,是直接過度到仙與……魔。也不是一對一,而是……一段錯綜複雜的關係,就像一堆線團,剪不斷,理還亂。


  羌蕊說:“我此前是仙界的一隻仙鹿,因觸犯天條被貶下凡曆劫。遇見他的那一世,是我最後的最後一劫:情劫。”


  自古情關最難過,她也不例外。


  在之前開啟的陣法中,除了人,妖、鬼相繼出場,這次預估也不會太太平。


  楚辭抱著腿絮絮叨叨講著,目光卻遊移在帝居下巴上新長出的青色胡茬和頭發上,眼睛裏的光沉了好幾分。


  真想給他刮刮胡子,剪理頭發,把不修邊幅的模樣改頭換麵,恢複以前的精氣神。


  這麽想著,心卻像浮在海上的木舟,飄搖不定。第二個宿主確定,可最大的難題卻來了。


  琉璃移魂陣隻有他能啟動,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如何啟動?


  想把被風吸到外頭的窗簾拽回來,陽光透過身軀落在地板的溫度,讓她默不作聲收回手。


  有不甘心,也有被遺棄的落寞,更多的,還是無法言說的喟然長歎。


  下雨了,雨水的印子打在窗簾和玻璃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身後有光。


  一半都染在瘦削的脊背上。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有些詫異,怕是思念過度起的錯覺,轉身的動作像是在看慢鏡頭回放。


  謠迷石在他的前額上幽幽發著光,如同即將執行主人命令的忠心下屬,片刻都不敢懈怠。


  楚辭捂著唇,赤腳走過去,如同那日回房找尋他時的心境,每個動作都極輕極慢,髣髴用等待了上千年的時光抵消橫亙在彼此間的重重障礙。


  “哭什麽?”


  謠迷石上頭浮出幾個大字。


  她哭什麽難道他不知道嗎?


  楚辭破涕為笑,胡亂抹了把眼淚,又看到他‘說’:“抱歉,暫時隻能以這樣的方式跟你交流。”


  一個看不到,一個動不了。卻還能如此肆意暢快的溝通,她倒是挺滿意的。


  不過,他是怎麽發現這個辦法的?


  “隨便試了試,然後正如你所見,成功了。”


  “.……”


  這人真的是,都這個樣子了還不忘用自己的智商碾壓他人。


  如今真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羌蕊說需要準備,讓自己給她三個小時的時間準備。


  “過來點。”


  他忽然說。


  都手貼手了,還不夠近嗎?

  雖是這麽想,卻還是聽他的靠過去,就差合為一體了。


  “就是要合為一體。”他不厭其煩解釋,“這次情況特殊,除了宿主,就隻有我能進去,你如果不附在我身上,無法按照原定計劃進入琉璃移魂陣。”


  他都這麽說了,她能不執行嗎?

  耳廓中有心跳,像是叩擊在山穀中的回聲,有她的,也有他的。


  閉上眼。


  是彼此靈魂的交流。


  無需多做解釋,平穩的呼吸給了她最好的保護屏障。


  隱隱約約中,她好似聽到了羌蕊的道歉聲,然後問她:“可以開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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