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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

  楚辭笑,指尖輕輕敲點杯壁,托著腮說:“我在思考,是該叫您嬸嬸還是姐姐呢?”


  清初,千麵閻羅與妖界一隻有名的雌性蜘蛛交過手,雌蜘蛛敗了後,愛上了他,一直追到民國初年,後來就不知去向。


  千麵閻羅喜歡無拘無束的黑長褂,雌蜘蛛為了迎合他的愛好,就特意讓裁縫做了無數件女子勁裝,每一件都是大紅色。


  萬歲爺說的時候,她就有所懷疑,當假‘先生’出現,她有意無意往吾伯身上引,再偷瞄眾人若有似無的微表情,心頭就有了八九分的自信。


  你若是惦記一個人,不論怎麽瞞,都騙不過自己的心。尤其是在他人無意中的提及,那個烙印在骨髓裏的名字會浮出來,拽動身體的敏感神經。


  末梔刮了下她的鼻梁,笑著調侃:“他手底下出來的姑娘,還真是不一般。”


  說著,又笑:“還是叫我梔姨吧。”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處於低穀的萬歲爺聞到了希望的香氣。


  “梔姨,楚辭並非有意要對你的人出手。”


  畢竟是傷了她的人,還是主動交代的好。


  “我知道,”末梔笑著打斷她,“要不是你通過了我設置的考驗,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幕了。”


  當她知道千麵閻羅收了關門弟子,還是一個美得勾人心魂的女子時,真是瘋狂嫉妒的。後來查到楚辭的身份,心裏頭也是感慨萬千。


  隻是神與妖,真是難成眷屬。


  “我知道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麽而來。”


  末梔命人進來,吩咐幾句。


  伯庸大學那場不同尋常的凶殺案後,她料到楚辭會插手,便故意放出風聲,讓鷙垢去劫‘苗圃’,楚辭為了保護證人的安全,一定會想辦法變成苗圃的樣子。


  一切正如她所料。


  未幾,羌蕊被帶了進來。


  萬歲爺趁這個當口,去求末梔:“先生,鷙垢也是想要查父母慘死的原因,才會這麽盡心盡力為您辦事。請您高抬貴手,放了他吧。”


  一聽鷙垢有難,羌蕊當即顯出本體,露出尖銳的鹿角,對末梔撕聲咆哮。


  “別添亂!”


  楚辭招了招羌蕊過來,懲罰性彈了下它柔軟的頭部,“別聽萬歲爺瞎猜,鷙垢他們都沒事。”


  羌蕊半信半疑,可聽到楚辭這麽篤定的語氣,也就沒再說什麽,變回人身,向末梔道歉。


  末梔可有可無受著,卻沒理她,對楚辭笑:“都說愛屋及烏,我果然是喜歡你這個小丫頭,聰明、大度,明事理。”


  當然,這也是故意說給羌蕊聽的。


  楚辭趁她高興,拐著彎兒替羌蕊求情:“心裏裝著一個人,自然是一切以他為中心。”


  “你呀你。”


  末梔笑著起身,出了裏屋,讓外頭候著的人安排羌蕊和萬歲爺,“自從我來到這裏,還沒人陪我軋過馬路。”


  楚辭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雲朵托著水蘊晶亮的彎月,幾顆微光在星空盡頭閃爍。有風吹來,沒了白日的溽熱,倒有些陰涼。


  說是去軋馬路,末梔卻帶著她到了對麵街口的一家麵館,點了兩份招牌拉麵,暈紅著臉,像是個剛談戀愛的小姑娘,說:“你吾伯當年可喜歡吃這家的拉麵了。”

  楚辭看著這家差不多二十多平米的地方,裝修簡單,老板脾氣溫和,空中裏還飄著讓人垂涎的高湯。


  的確符合吾伯的審美。


  好似這麽久,從沒見過他吃過哪家的拉麵。


  雖說兩人相處時間不長,可她也能料到幾分。吾伯是個長情之人,一旦對某件事執著起來,不論是誰也無法動搖的。


  “好了,不說他了。”


  末梔好似放下一個不相幹的人,挑起另一個話題,“關於我為什麽會出現在你們的陣法中,你難道不好奇嗎?”


  麵上來得很快,雜糅了烏骨雞、海參、蹄髈等高湯的招牌麵,香飄十裏都不為過。


  麵霧在兩人眼前飄,楚辭挑起一筷子,香氣勾著她的味蕾:“梔姨。”


  “嗯?”


  “檮杌用了什麽辦法將你送進來?”


  筷子上的麵條因為滑溜的觸感,重新掉回白色的瓷碗中,滾燙的湯汁濺上末梔的手。


  “回答不了是嗎?”


  楚辭抽出兩張紙巾遞過去,“那就聊聊鷙垢和羌蕊吧,畢竟他們才是這次陣法裏的主角。”


  末梔攪拌麵條,再次夾起一筷子吃著,沒說話。


  兩人相顧無言,靜靜吃著麵條,隻是氣氛卻不如剛才熱絡。


  潘玉兒離開前,其實跟她說了兩句話。第一句就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第二句,坦言自己是被檮杌‘送’過來,不止如此,還有一心為重塑女媧神軀的蠅蝗。


  寬敞的包廂,清幽安靜,隻有她們兩個,為防隔牆有耳,末梔還凝了層結界。


  末梔拿起一旁的陳醋,瓶蓋有點緊,邊倒邊說:“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自己的男人。”


  說這話的時候,特意加重的最後兩個字。


  “他用仙骨為你造出一個世界,檮杌耗盡上萬年的妖力才隻能改變路幽昧和蔣謇謇的命數,而你和他的相遇,有一種無人能抵擋的力量,冥冥中早已注定。


  “檮杌因為擅闖,被你男人困在前世今生的回憶裏,至今未醒。”


  這裏頭,透露著兩個訊息:第一,前世今生的回憶,是第十九層烈獄,它會將你心頭最恐懼的事情不斷重複上演。


  第二,檮杌沒醒,將末梔送進來的就不是他。


  那還有誰呢?

  “關於這件事,梔姨暫時不能告訴你。”


  楚辭又遞過來張紙巾,這次是用來擦嘴。


  開始軋馬路,兩人吹著夜風,從熱鬧的人潮逐漸走到安靜的樹蔭道。


  “想知道鷙垢和羌蕊的事情,得先跟你講講齊家和楚家。”


  楚辭的心咯噔一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像是為了響應她顫了下的心跳,末梔下一句解釋:“就是關於你的楚家。”


  當年,齊家遭逢巨變,齊父被火燒死,整個家開始走下坡路。先是債主先後上門討債,緊接著像過街的老鼠,人人追打,因為父親的突然離世,導致所有沉迷於股票的老百姓血本無歸。


  後來,楚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找到了他們母子。齊母在齊父走後,身體大不如前,又因過度勞累,病倒了。

  到了楚家沒多久,便撒手人寰。死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報仇,要像鬆柏一樣堅韌不拔的活著。


  母親的遺願,他自然遵從。


  轉折點發生在他留在楚家的第二年。


  一次,他無意中聽見楚父在打電話,那頭的人態度極其惡劣,一向好脾氣的楚父眉頭緊皺,強壓怒火,對他說:“萬物到頭終有報,人在做,天在看。”


  沒多久,楚父因血壓驟然飆高而昏迷,被送進了醫院,楚母從旁照顧,無暇分身。


  書房的門敞開,滿地散落的文件。一大堆的東西東倒西歪,維持著楚父走前的樣子。


  他猶豫片刻,進去幫忙收拾。偏這一收拾,收出了問題。楚父在查一個人,也可以說是一夥人。


  之前聽過幾次他們的名字,是來過家裏的叔叔提到的,他當時沒留心。如今回想,真是細思極恐。


  難道他們與父親的死有關?


  楚辭腦海閃過一小段朦朧的畫麵,夜深人靜的書房,明晃晃的光線投射在細小的身軀上,淚水斑駁的臉上盡是落寞的孤寂,還有那雙隱忍不發的眼睛,藏著紛繁複雜的恨意。


  山石與落雪從腦門刮過,轟隆隆作響。


  後腰撐抵一股力,有人從後托住他,鷙垢回頭一看,是麵無表情的湯容長。


  幾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雪地裏摸索,蔡斌突然失重,跌落山穀。


  人沒事,本打算用繩子將他拉上來,沒想到他在下麵嚷嚷著說可能找到了通往風流城的入口。


  風流城即娘子軍所在地,鷙垢來過兩次,每次都是引娘領路,爬山涉水,又總是在無意識的時候就進入了風流城。


  可這次他們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引娘。天即將破曉,帝居做了個決定:登山!


  也給其他人選擇的機會。


  蔡斌第一個頷首,隻要是能救人,刀山火海照樣闖。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破雲而出時,恰好投落在山穀處。雪花下了一宿,仍舊沒有停下來的征兆。


  帝居抖落身上的雪花,撳亮手電筒。日光雖亮,卻還不足以照遍這片山穀。


  湯容長喊著蔡斌的名字,與此同時,帝居發現簇擁成小山包的冰淩裏藏著個山洞,入口狹窄,不過一米上下。


  蔡斌雖然腦袋不靈光,可沒有指揮,斷然不會擅自行動。關於他剛才說的入口,難不成就是這裏?


  可他沒進去,又如何斷定這裏就是風流城的入口?


  “大家小心。”


  帝居將口罩重新戴上,側身,一米八八的個頭,第一個鑽進去,有雪花撲簌簌墜落。


  其餘人緊隨其後。


  一股濕漉漉的潮氣撲麵而來,黴土腥味兒雜糅,滿地水坑,懸掛在上頭的冰淩好似千軍萬馬,黑壓壓的,一個不留神就會傾覆下來。


  負責斷後的是尤光源,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像探雷儀般,投射出兩束光,警惕觀察周遭的變化。


  繞過拐角的冰柱,有水霧彌漫。帝居頓下腳步,前方是用粗厚長冰搭建的冰橋,底下是尖銳鋒利的冰淩,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彎腰撿起一小冰塊,拋進冰橋下,沒有響聲,一股熱浪洶湧上翻,火紅的光澤灼燒冰壁,焰火燎燎,又很快偃旗息鼓。

  再俯瞰,冰淩恢複原貌,髣髴剛才火光衝天的畫麵隻不過是虛晃一景,根本不存在。


  湯容長走上前來,對比不發一言。


  “撲哧——”


  鷙垢斜靠在冰柱旁,意味深長笑出聲。


  尤光源齜著牙,惡狠狠瞪他:“笑笑笑,笑個屁!”


  鷙垢聳聳肩:“沒什麽,想起一個故事而已。”


  不隻是他,帝居也憶起之前看《怪記雜談》的時候,上頭提及一個故事。


  上百萬年前,冰雪女王急功近利,在練法時魔性大發,冰凍人界三年,彼時,女媧之兄伏羲執掌六界,便派它的克星火神祝融前往鎮壓,沒想到祝融被冰雪女王的美色所惑,不僅臨陣倒戈,還與冰雪女王結為夫妻。


  若是冰雪女王就此收手,還人界太平,本可以相安無事,可偏她貪心不足,誤以為伏羲沒懲罰她便是懼於她的法術,竟將手伸到了神界。


  一朝戰敗,祝融犧牲自己,保全冰雪女王。可沒想到冰雪女王抱著祝融留下的火神盾,用盡法力將自己撕裂成兩半,這就是冰火兩重天。


  此後,六界再無她的蹤跡。


  湯容長不知何時已站上了冰橋,剛走沒兩步,橋下的冰淩化成熔漿,發出咆哮的怒吼。


  滾燙的濃霧浮在冰橋兩側,像兩頭齜牙咧嘴的野獸,伸出尖銳的爪子,欲將湯容長撕成兩半。


  帝居眼疾手快,以長繩箍住湯容長的腰部,一個拽拉,將其拖回。


  可熔漿像是被驚醒的狂躁厲鬼,四壁透著焰焰烈光,盤旋在每一節冰淩上,噴出猩紅的戾氣。


  有水珠滴下,滌蕩水坑,如滂沱大雨砸落般,越來越多。


  “尤光源,帶他們走!”


  魚腸刀上蜿蜒曲折的曲線高低起伏,白光一刃,透射出深海般的黑曜眼珠,淩目銳利。


  熊熊火焰噴出焦紅裏透黑的怒火,將帝居吞噬在火鬼之中。


  水杯從手中跌落,浸濕半邊的褲腳。


  楚辭顧不得身上的狼狽,攔住門口的雙丫髻小女孩:“風流城來新客了嗎?”


  小女孩搖搖頭:“沒聽說。”


  瞧見她還在滴著水的褲腳,好心建議:“客人需要換套衣服嗎,翠翠這就給您準備。”


  沒等她說完,石階上的人早已不見蹤影。


  一天一夜,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


  不能再等了。


  髣髴心有靈犀,羌蕊也急匆匆跑過來,身後還跟著叼了根油條的萬歲爺,背上扛著個大塑料袋,眉頭緊鎖,像個笨重的大熊貓。


  看這架勢,昨夜沒少掃蕩雜物店。


  三人穿著昨夜的防寒服,紅黃藍一字排開,雄赳赳氣昂昂出了庭院,還沒走多遠,就被末梔派來的人攔住:“先生找你們,是急事。”


  萬歲爺仗著身量高,插在兩人中間:“再急的事也比不上救人!”


  那人沒理他,偏頭對被擋得嚴嚴實實的楚辭恭敬道:“三位如果想要知道風流雪山那幾位客人的情況,最好還是跟我走一趟。”


  三人本就複雜的心被這句話給牽住,就像是魚兒吞了魚鉤,胃裏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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