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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沒什麽事就不能找你?

  芰荷呆不住,恰好暖水瓶沒水了,就借故離開。


  佟佳婉催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水那麽重,你去幫忙拎。”


  芰荷剛想擺手,暖水瓶就被董棟澤接走了。他不知在哪裏打熱水,芰荷便充當領路者的身份。


  兩人一路無話,沉默著走到打水處。人有些多,他們站在一個穿著粗麻布衣的婦人身後等。


  芰荷站得中規中矩,神思卻飄忽到了九天之外。這幾天她沒去客棧,他也沒來找她,兩個人就像她素描筆下垂直的裙褂,毫無任何交集。


  是她主動說不想再喜歡他的,可難道他聽不出來自己在賭氣嗎?還是說……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心像被刀子劃出一個極深的傷口,疼得死去活來,卻無人能說。


  哥……我好想你……


  “小心——”


  身體突然被拽,一個長影擋在她的身前,替她遮住了水龍頭濺灑上來的燙水。


  回去的路上,芰荷憂心忡忡扶著董棟澤,提醒他上台階,後者紅著臉,以灑脫掩蓋多餘的情緒:“我就被燙了一下,在手上,沒傷到腿。”


  “哪裏沒事,都傷了那麽一大塊。”


  從手肘到手腕的中部,紅了好大一塊。要不是他替自己擋著,那燙水一定會濺到自己的臉上。


  佟佳婉聽到消息趕忙到門口接,見兩人無恙,隨即搖搖頭說:“幸好你還有良心,知道要保護妹妹,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董棟澤懶得理她的絮絮叨叨,芰荷忙把剛才護士交給她的消炎藥翻出幾粒,和著溫水吞下,又把藥酒倒在手上,摩擦生熱,替他按摩:“這個力度可以嗎?”


  小女孩稚嫩的青澀不再,臉頰光滑白皙,好似剝了殼的雞蛋,眉梢彎彎,跟睫羽一般柔軟,還有嬌嫩的紅唇,像是五月裏盡情綻放的紅玫瑰。


  那雙如夜空般晶瑩的眼睛上移,董棟澤慌不擇路亂瞄,隨口應了句‘可以’。


  芰荷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沒作他想,便繼續按照這個力度替他揉擦,鬢角的頭發垂下來,遮住如蝶翼般的漂亮眼睫,他的心被這一縷頭發撓得奇癢無比,手在腿上顫巍了許久,終究沒還是膽子替她捋發。


  光從窗外投射進來,驚豔了歲月。


  年輕男女的心,還在迷亂的淺灘上時,作為過來人的媽媽早已對了下眼色,心照不宣笑了一笑。


  下午四點多,伏深也趕了回來,幾人不慌不忙收拾了一番,牽著陳品淳回伏宅。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如流水般的平靜生活,隻是在下車的時候,陳品淳不自覺看了下對麵荒棄的宅院,蹙眉,不知在想什麽。


  芰荷接連喊了她好幾聲,才把她從淩亂的思緒中拽了回來:“娘親,您怎麽了?”


  “沒什麽……”


  晚飯結束後,累了一天的眾人開始回房休息。


  董棟澤剛洗完澡,門被人從外向內打開,這風風火火的性子,除了他那個閑來沒事的母上大人,還能有誰?

  “過來。”


  他習以為常聳聳肩,接受即將到來的挨罵命運。


  佟佳婉坐在他身邊,開門見山:“你是不是喜歡芰荷?”

  “……”


  董棟澤眉頭一挑,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這麽個讓他無以應答的話,甩手要起來,被佟佳婉拽住:“從小到大,我喊你做什麽事,你都是愛搭不理,唯獨有關芰荷的事情,你做得比誰都認真勤快。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說清楚,可就沒機會咯。”


  對於她一貫的危言聳聽,董棟澤照例翻了個白眼。


  “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我剛才問了你的品淳大姨,等年後,就會開始給芰荷張羅,到時候再反悔,一切可都來不及了。”


  董棟澤眉頭一蹙,半信半疑看她:“真的?”


  “我騙你做什麽?佟佳婉一巴掌拍他,“你對芰荷到底有沒有那個心,你倒是快說呀,急死我了。”


  董棟澤不好意思撓撓頭,一改之前鬆垮散漫的態度,羞澀靦腆浮在臉上:“一個巴掌拍不響,芰荷對我沒那個心……”


  “你還好意思說,當初你要是給我爭點氣,像伏白那樣——”


  “娘!”


  那個曾經人人誇讚的名字,如今在伏家成了最大的禁忌,誰也不許再提。


  佟佳婉立馬噤聲,對著空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也是口不擇言,你不要見怪,恕罪恕罪……”


  董棟澤懶得搭理佟佳婉,放下頭上的毛巾,瞳孔倒映鏡中的自己,眉峰偏尖,輪廓逐漸透出明晰的棱角,是受過大事磨礪過後的成熟象征。


  不自覺浮現出那張令他魂牽夢繞了多年的麵容,閃動的睫羽,微抿的嫩唇,還有那縷飄著幽靜香氣的長發……心被纏住,怎麽也舍不得鬆開桎梏。


  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終擺脫不了野獸的殘暴本性,鬥不過外人,就轉而向裏內鬥,瓜分自己的國土,還自以為自己有多麽的了不起。


  可笑至極!


  翌日,芰荷被家人‘趕’出門,連帶著的還有董棟澤,美其名曰讓她帶董棟澤遊玩京城。


  倆人一個坐在副駕駛,另一個坐在後座,除了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


  芰荷半開著窗,風將編了兩側兩股辮的頭發吹起,碎發貼住耳垂,一黑一白,落在董棟澤不經意捕捉的眼神中,心漏跳一拍,隱隱悸動。


  “如果.……”


  “嗯?”


  芰荷聽不清,問他,“不好意思,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董棟澤回頭對她笑:“也就三年不見,芰荷妹妹對我如此客套,倒讓我顯得過於殷勤。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呀——”


  最後一句話,用黃梅調的腔音唱出來,調皮又不失自嘲,芰荷破功,成功被他逗笑:“好吧,棟澤哥哥,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麽?”


  “其實.……我對京城沒什麽好奇的。”


  他如此坦白,芰荷也直率的笑:“其實我也不知該帶你逛哪裏。”


  “如果我沒來,你會如何安排今天的時間?”


  芰荷想了想,睫羽翕合:“應該會去博物院吧。”


  那裏有太多讓人難以忘懷的曆史,也是她設計的重要來源。然而她最想去的還是客棧,隻是……

  “那就去吧。”


  買了票,人一如既往的多。


  兩人好不容易擠進去,董棟澤護著她先進場,前頭的光有些暗,也有些冷,落後在他身後的幾個人擠過他先遞票,她站在原地等他。


  “這位小姐。”


  突然來了一個工作人員,淺棕色的長褂,戴了頂半圓弧的帽子,方形眼鏡略顯古板,“請把你的票根給我再看一下。”


  芰荷半疑半惑遞出票根,淺色的光罩在他的身上,有些朦朧飄忽,心底翻湧的情緒逐漸湧上喉嚨,一股呼之欲出的情感髣髴隨時要迸射出來。


  “你的票根有些問題,請跟我這邊走。”


  芰荷感覺意識在空中飄浮,雙腳也是綿軟無力。


  側門通向外頭的走廊,一路到底,有亭台樓榭,高牆殘荷,繞了兩圈,看到一道淺藍色人影,身形瘦削,背對著她坐在鋪了軟墊的石桌上,手裏握了杯茶,目光專注盯著手中的報紙。


  她心一顫,又是扯裙子又是捋頭發,生怕自己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


  “芰荷小姐,你現在就很漂亮,自信點。”


  假冒工作人員的鬆鼠精調皮吐了吐舌頭,又故意朝鎮定自若的伏白喊了聲,“你要見的人我帶到了,別忘了我的鬆子。”


  說完,蹦蹦跳跳就走了。


  他看過來,墨色的眉毛濃密,視線清冽,芰荷對上他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別過頭,磕巴著問:“你、你找我呀?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就不能找你?”


  他折疊好報紙,四四方方擺在書桌上,一手肘撐桌,另外一隻手朝她招了招。


  對於他的主動,芰荷受用極了,抿著笑湊過去:“當然可以呀。”


  他指了指隔壁的石凳,又斜了眼桌上的報紙:“念給我聽。”


  “.……”


  就、就這樣?


  單手撐額,闔上眼,似乎很困的樣子。


  “哥?”


  那她還讀不讀?


  專屬於男人的氣息忽然靠過來,肩膀一重,他的額頭搭在她的肩骨上,呼出一口氣:“念吧,我聽著呢。”


  這綿軟鬆快的語氣,好似剛從一個刀光劍影的世界中撿回一條命,頓時心疼不已。


  她拿起一張《北京日報》,看日期是今天的,上頭的油墨還泛著縷縷香氣。清了清嗓子,像朗讀一般念了起來。


  一時間,她好想回到了當年的時光。每次他從劍橋回來,她都會纏著他說國外的趣事,而他話少,總是撈起幾張報紙,讓她讀。還都是英文報紙,起初還挺拗口的,讀的時間長了,口語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讀完了一張,他動了下,心也跟著他的挪動一顫。人沒醒,睡得極熟。


  頓時不想念了。


  壯著膽子偏頭看他,男人的頭發又長了不少,遮住飽滿硬朗的額頭,她猶豫了下,像做賊一般碰了下他的頭發,迅速收回手,不似當年的鬆軟,更硬實沉厚些。


  第一次時間太短,她又裝著膽子伸手,這次停留了起碼一分鍾,鬆手時,察覺到自己的戀戀不舍。

  “為什麽歎氣?”


  他突然睜眼,捕捉她慌亂如驚弓之鳥的眼神:“你你你……你不是睡著了嗎?”


  而且她剛才歎氣,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是如何感知到的?


  他鬆了鬆筋骨,從他身上抬起臉,目光燙著她:“沒聽過牽一發而動全身嗎?”


  灼熱的呼吸燒著她的臉龐,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退到一邊,手足無措著:“我、我剛剛過來的時候沒跟棟澤哥哥說,他現在一定在找我,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長誌氣了,敢把別的男人放在他的前頭?

  “明天繼續來給我讀報。”


  邁出兩步的腿頓住,心頭樂開了花兒,表麵上卻故作不滿看他:“為什麽?”


  他揉了揉肩膀,像是理所當然一般:“沒有為什麽。”


  淺灰色圍巾圈住臉,遮住唇角下的笑意,想起楚辭前不久教她的欲擒故縱,便甕聲甕氣回他:“要過年了,可能沒空出來……”


  他陰陽怪氣開口:“有空陪你的棟澤哥哥出來,沒空過來看我?”


  什麽嘛。


  “棟澤哥哥從小也很崇拜你的。要是他知道你還活著,一定也會開心得整夜睡不著覺。”


  他打斷她:“我過兩天要離開一趟。”


  “又要走……”


  剛才偽裝的冷漠與淡定全都化為烏有,埋怨的語氣裏帶著太多撒嬌與不舍。


  大掌揉在她的發頂上,輕聲問她:“明天來嗎?”


  能不來嗎?


  他都要走了。


  額頭埋在他的胸口上,似在醞釀著什麽。


  耳邊有他清淺的笑聲:“想抱就抱,不然等我走了,你再想抱可就沒機會咯。”


  腰上多了一雙柔軟的手臂,還有她小聲的嘟囔,像複讀機一樣重複著:“想抱就抱,不然等你走了,再想抱可就沒機會咯。”


  隻要你給抱,我怎麽會錯過?

  回家後,對於自己的失蹤,她簡單解釋為碰到了幾個熟悉的朋友,對方盛情難卻,便聊了一整個下午。


  爹娘知道她認識槱森先生,他朋友眾多且熱情好客,習慣性對號入座,也就不再多加追問。倒是董棟澤,對於她為數不多的朋友極為好奇,被佟佳婉瞪了一眼,這才灰溜溜收斂。


  接下來兩天,她都借口朋友的邀約離家,滿心歡喜去找他。今天這身衣服,是她昨晚挑選了好久——碧綠色素簡旗袍!

  這是她第一次穿旗袍,沒有過多華麗的修飾,卻很好的勾勒曼妙柔軟的身材,外頭再搭了件絨實保暖的淺色風衣,再圍上當初他送給自己的淺灰色圍巾。


  為什麽會穿旗袍,還有一點,他看了之後一定會懂。


  一想到即將要見到他,臉上止不住的緋紅,緊隨而來的還有見麵後的離別,悲與喜糾纏的心緒,像兩雙無形之手揪扯她的心髒,著實讓她徹夜未眠。


  可為了不讓他看出異樣,她偷偷上了點妝,還抹了點淺暈色的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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