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果然養了個豬崽子
外國佬心明如鏡:“可子彈卻是朝我這個方向開過來的。我這個人講道義,有恩必報。”
“所以呢?”
伏白把被子拉上來,蓋住小丫頭的脖子,“你有道義,那麽有債必定會償嗎?”
外國佬一下子失語了。
負責在身邊保護外國佬的冰山臉看不下去:“別以為你救過我們的外交使,就可以妄自尊大。”
“威廉,退下去。”
外交使一聲令下,威廉再怎麽不甘心,也隻能抱著盒子憤憤然退到一旁。
“當年的事.……的確是我們的錯.……”
“已經發生的事情,再道歉也於事無補。”懷中的丫頭動了兩下,在他懷裏拱了拱,“二位請離開吧,我不想讓我的妻子醒來還在擔驚受怕。”
逐客令已下,外交使也就不便再多說什麽,隻吩咐威廉放下裝著滿滿一盒英鎊的盒子,說:“你收不收是你的事,可給不給,就是我的事了。”
接下來半個多月,伏白都躺得躺在床上養傷。
芰荷毫無怨言的照顧他,一次房門都沒出。一日三餐由服務生送來,再給點小費。
她每天換著花樣點餐,爭取讓他吃到不一樣的菜,不會覺得膩,也好早日把傷給養好。
“來,張口。”
她把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卻用小碗裝著,用銀叉子叉起一小塊,不緊不慢喂他。
伏白笑,屈從於她的安排,卻在咀嚼時向她告狀:“這次的牛排有九分熟,煮久了,連味道都變了。”
“是嗎?”
芰荷叉起一塊咀嚼,好像真的是,義憤填膺撂下碗,“我要找他們算賬去——”
伏白忙將人拉回來:“沒關係,用些醬料就可以提味,說不定還會更好吃。”
差點忘了,任何難吃的食物到他手中,都會被醬料所拯救。
她按照他的叮囑向廚房要了芝麻、蒜米、豆腐乳、鹵鵝翅、醬油.……沒有燒刀酒,也沒有女兒紅,那就暫時用紅酒代替吧,還有雞蛋、花辣椒、青瓜、新鮮的鱸魚……
她似模似樣借來一鍋一鏟,按照筆記本上記錄下來的順序開始淋油、攪拌、翻炒.……
一旁的廚師都是西洋人,從未見過如此口味的調醬方式,起先是不屑一顧,可隨著香味從鼻翼間掃過來,開始目不轉睛盯著她的動作:上下左右,翻掂轉撈,一看就是新手,可她嚴格按照筆記本上的順序和時間來,竟也完成個七七八八,嚐起來,倒也還不錯。
菜出鍋的時候,芰荷拿著個托盤,把幾樣菜和醬料都捧回房間,當然少不了剛蒸好的米飯。
伏白支起筷子要嚐的時候,芰荷心裏還蠻忐忑不安。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掌勺,出鍋的時候隻粗略嚐了一口,覺得還行就撈起來了,生怕他久等。
“怎、怎麽樣?”
她此刻就像是一個等待長輩訓話的晚輩,目光惴惴,手指攪得都快要扭曲了。
他沒有評價,隻把筷子給她:“你嚐嚐。”
“我、我嚐過一點.……”
“那就再嚐一遍。”
“哦……”
她先是夾了塊鱸魚,在醬汁上沾了沾,咬一口,香炸酥脆,又有了南瓜包裹在外層的提味,豆腐乳和花椒濾掉了鱸魚的腥味,香氣頓時湧了上來。
伏白見她這樣,便把一碗米飯推到她麵前:“看來,你也有做菜的天賦,隻是太懶。”
這幾天她忙著照顧他,自己吃得極少。雖然每天都在笑,可他看得出來,那浮於表麵的麵孔下,裝著淚痕點點的哭泣。
怎麽每次出事,都是在海上?
“那也是因為你教得好呀。”
她又笑了,唇角的弧度高了些,卻還在難過的邊緣掙紮。
伏白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讓她過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今天,我就要把這些給解決了。”
芰荷咬著筷子,露出懷疑的眼神:“我覺得不可能。”
“要是你呢?”
她傲嬌拍了拍胸脯:“自然是可以的。”
伏白把左手臂枕在腦後,似笑非笑看她:“我不是很相信。”
她最受不得激,筷子在托盤的碟子上來回變化位置,一陣狼吞虎咽,伏白勾起一抹笑,邊讓她吃慢些,邊倒了杯水給她。
一番大快朵頤,芰荷看著幹幹淨淨的盤子,喝下杯中最後一口水,挑眉:“現在相信了嗎?”
他挪身子下地,走到浴室門口:“果然養了個豬崽子。”
“.……”她追上去,張牙舞爪吼他,“伏白,你才是豬崽子!不,你是大豬蹄子!”
門被他從裏闔上,還有清湛的笑聲。
“把門打開!”
她又赧又怒敲門,磨砂門上映落他模糊的剪影,“你說過,以後家裏就是我做主的!我讓你開門,你敢不開?”
“你確定?”
短短三個字,怎麽感覺藏著深不可測的陰謀?
不管了,先讓他開門再說,有陰謀也要當麵揭穿。
門開了,黑色毛衣罩住瘦削的上半身,視線下移,她頓時捂眼,背過身羞赧斥他:“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耍什麽流氓.……”
沒事脫什麽褲子,衣衫不整的。
“人有三急,更何況是你要我開門的。”
回答得極其無辜,可眼底的笑意早已彌散整張臉。
“你快把衣服穿好!”
“手一下抽筋了,要不.……你幫我?”
“.……”她火速把門關上,“想得美!”
“芰荷?”
“.……”
“丫頭?”
“.……”
“沒騙你,真抽筋了。”
鬼才信你。
她氣呼呼回去收拾餐盤,把它們堆放到門口的小推車上,晚一些會有服務生來收拾。
做完這一切,他還是沒從浴室出來。磨砂門上也不見了他的身影,不會真的抽筋了吧?
“喂!”
沒人應。
“伏白?”
還是靜默無聲,她開始急了,連喊了好幾聲哥,可裏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咬咬牙,心一狠就撞門,才一下,門就開了,指腹捏了捏她的臉頰,漫不經心地笑:“逗你玩兒呢。”
芰荷陰沉著臉不說話,身體緊繃,剛才撞門的手臂已經發麻,卻緊緊捏著拳頭。
“我聽到了撞門的聲音,你有沒有受傷,讓我看看——”
她避開他的觸碰,依舊冷著臉瞪他:“很好玩嗎?”
肯說話就好,伏白任由她數落:“你以為自己還是個孩子嗎,什麽都可以拿來開玩笑?今天拿抽筋來騙我,明天呢,難不成拿你的命嗎?嗬嗬,也對,反正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拿命來騙我,再多騙一次又有何妨?”
她轉身要走的時候他攔了,沒攔住,被她躲開了:“伏白,我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可我知道,我想跟你好好過。”
隻想跟你好好過!
她飛快跑出房間,轉身的時候,看到了她眼裏的水珠。
伏白抬在半空的手,就這麽悄無聲息落下。五指在刹那間透明,虛與實的切換中,變得難以捉摸。
他進入浴室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情況。她在外頭張牙舞爪,可他的手臂卻朝著可有可無的狀態發現。
不敢讓她發現,否則又該輾轉難眠了。
沒有了她的笑聲,整個房間空蕩蕩的。手朝空中抓了抓,握到的卻是一團虛無縹緲的東西。
胸口一重。
馬甲口袋裏裝著一個懷表。
換了一個外殼,鏈條也是半新半舊,一看就是他當年留給她的‘遺物’。
方才她出去前,怕他久等,就讓他數著時間。客房打掃人員的人影在晃動,頭頂的光線在飄浮,懷表噠噠噠的響著,主宰著他的呼吸。
流淌的時間在他的這處,變得越來越緩,越來越慢。
芰荷坐在甲板上,垂落下來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拖拽著極長,她把臉埋在膝蓋上,心口感覺像是被捅了一刀。
有滾滾的水浪打過來,風中濕漉漉的,濺起好幾滴水,帽子的半邊都被浸濕了。
她沒理會,眼神空洞,無望的看著不遠處的寂寥星空,一如此刻的她,孤零零的,好似被全世界遺棄了一般。
一道黑影逐漸靠過來,不知是船的關係,還是海浪的關係,光線拖拽著扭曲的影子落在她的帽子上,半晌未動,有血從斷了半截的手臂上滴落。
腥臭、濃稠,又帶著嗜血的殘忍。
芰荷聞到這股味道,臉色陡然驚變。
伏白好不容易穩定自己的情緒,揉著頭,就聽到走廊的一段夫妻倆的吵架聲-——
“趕緊跟我回去,聽說那個人逃出來了。”
“嗬,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他可是狙擊手,你也不想我被打得半身不遂吧?”
“他隻有一個人,這裏一船人,還怕什麽?”
“.……話可不能這麽說。”
門嘭地一聲被推開,伏白半個身體靠在門框上,拽住男人的領口咄咄逼問:“你剛才說誰逃出來了?”
外交使帶著一批人過來,以‘暴風雨’催促所有在外頭晃蕩的客人盡快回到房間,晚上不要再出來瞎逛雲雲。
伏白可不信這一些,外交使給他使了個眼色,把門關上後,這才將狙擊手逃跑的事一一告知。
關於他上這趟船的事情,都是秘密進行,國內沒有多少人知道。可狙擊手的出現,證明有人泄密,他的安全已經沒有辦法得到保證。
所以他們在審問狙擊手的時候,刻意留了一個心眼,把狙擊手全身都搜了一遍,還有他所在的房間,甚至還放出風聲,說他已經把幕後之人都交代了。
本打算以此引蛇出洞,沒想到還是百密一疏。
藏在暗處的第二個狙擊手下手那叫一個快準狠,直接把人槍殺,那些設下的陷阱對他也是小菜一碟,好不容易兜住他半條手臂,沒想到他對自己也是如此凶狠,揮刀一砍,然後就逃走了。
一聲槍響。
還在往房間趕的人立馬作鳥獸散,尖叫聲從甲板處傳來。
伏白臉色一冷,火速奔到甲板,第二個狙擊手將黑乎乎的槍口抵在芰荷的後腦勺上,臉上好幾道傷疤,被撕扯成條布的衣衫袒露出更加多的傷痕,冷冰冰盯著外交使,嗤笑:“用你的命來換。”
外交使深吸一口氣,被威廉攔住:“不可以!”
“威廉,讓開!”
走到伏白身邊時,他低聲說了幾句話,隻有兩人聽到。
“別想耍花樣,趕緊的!”
狙擊手二爆了句粗口,海水在他的身後拍打,在燈泡的照射中,粗獷的模樣更加猙獰,厲聲催促外交使。
“我可以過去,但你先放了她。”
“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如果我非要跟你談呢?”
狙擊手二出口又是一句粗口,惱怒的情緒把他整個人映射的更像是一隻水鬼,一個勁兒的催,“go go go!”
在刀山火海裏闖的狙擊手二,太明白武器和人質的重要性。殺手沒有了武器,就如同刺蝟沒有了刺,烏龜沒有了龜殼。人質同樣也是如此。可如今,他半條手臂斷了,手腳就算再靈敏,也不能從百支槍口中逃離,所以此刻這個人質,半點也不能脫離他的槍口。
尤其要防範那個與外交使說話的毛衣男人。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調查,卻查不出這個男人半點的背景,著實奇怪。
這個女人,是那個家夥的弱點!
他可以等外交使靠近時,立馬舉槍射擊他,隨後躲在這個女人身後。威廉是個衝動的性子,外交使要是有什麽事,絕不會放過自己。可一旦射擊,女人必定死在他們手上。如此,毛衣男人和威廉必定會成為敵人,趁他們亂了方寸的時候,他可以順勢逃脫。
這個一石二鳥的如意算盤,被外交使識破,並以極快的語速告訴伏白。
“你要是不答應,那就立馬繳械投降。”
狙擊手二氣不打一處來,還染著血的槍口戳動芰荷的腦門,將她往前推:“看看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把你的命當回事。就連你的丈夫,都不理會你的生死。我現在殺了你,怎麽樣?”
從伏白出現在至今,她隻愣愣盯著他,什麽話也沒說。兩人四目相對,卻有萬般的情義在雙眸中攪動。
“你要是敢動她半根頭發,”伏白邁著步子,頭頂的光圈氳在後腦勺上,辨不清他的臉色,“我會讓你嚐嚐,什麽叫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