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一章、裏頭那個是你的主人,也是我明媒正娶的丈夫!
“我是神界聖女,也是崦嵫山的守護者。崦嵫山有難,我憑什麽不能進去?”
江蘺攔住她,耍了個極其無賴的理由:“我隻聽他的吩咐。”
“裏頭那個是你的主人,也是我明媒正娶的丈夫!”
額.……
“她要是進來找你怎麽辦?我阻止不了的。”
江蘺深知自己說不過她。
“用結界阻住她,能擋個一時半刻。”
還是帝居了解她。他凝了一團光圈,將她圈在裏頭。既然有最省事、最省錢的辦法,幹嘛還動嘴皮子?
楚辭:“.……”
不過是一層結界,殘留在體內的術法尚撐得起破界。
就在她破界的當口,天穹突然湧出來一股摧枯拉朽的狠力,雷鳴驚電,呼啦呼啦的,在他們頭頂響起。
芙蓉潭中的水以極其迅猛的速度消失,仿佛有人拿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瓶子把潭水吸了個徹底。
轟!
芙蓉潭被炸得四分五裂,滾滾灰塵在他們的眼前掃過,風撕扯著樹葉,還在耳邊發出刺啦刺啦的屠戮聲。
九天驚雷,還有.……七彩祥雲!
是天譴。
“哈哈哈哈.……來啊,你們這群無用之輩,有本事就往我身上劈啊-——”
朱雀張開手狂奔過去,不停在挑戰權威。
刹那間,凜冽的光澤劈砍下來,不過是晃眼的功夫,瞬間奪走屬於他的魔、仙兩骨。朱雀疼得在地上打抽,滿臉猙獰,齜著牙怒瞪,口吐白沫,卻還在咕噥著:“為什麽.……為什麽不殺了我.……”
卻偏偏要奪走屬於他的尊嚴——他是這世上唯一擁有神、魔兩骨的生靈,他是如此的引以為傲!
如今,這個尊嚴不僅被奪走,還被扔在地上肆意踐踏。
“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
喑啞的沉嗓從四麵八方湧過來,有鎏金光華的追隨,逐漸在風起雲湧的地脈上匯聚,凝成一道頎長又俊拔的長軀。
麵孔冷峻如刀削,迎風而立。身板立如鬆柏,挺正又板直。握在手中的魚腸劍,尖銳的一角抵住劈下的驚雷,兩者彼此交纏,凝成一團鎏光灼閃的神之銳鏈,堅韌無比,捆束在朱雀身上,不論他怎麽掙紮,都逃不開、避不掉。
從今日起,朱雀,你就該為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贖罪吧!
楚辭破了結界,淚光點點中撲進了帝居的懷抱,像是在外輾轉多年的孤獨燕子,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
嗯,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
番外篇
自從把朱雀封印在珞珈山後,神界重整旗鼓,在聖女的執掌下,又恢複了往日的祥和與安寧。
冰雪消融,層層疊疊的樹苗在吐蕊,鯉魚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度,霜葉深紅……一晃眼,又是一個三百年過去了。
楚辭近日極其嗜睡,站著會犯困,說話的時候也會犯困。一闔上眼睛,更是睡得天昏地暗,誰也叫不醒。
這不,她才剛醒,又開始犯困。
“殿下,您這樣子下去,當心累壞了身子,要不我讓神醫過來給您看看?”
楚辭拿了條清軟的朝天椒就往嘴裏塞,也不嫌辣,直接朝身旁伺候自己的粉衣神女擺擺手:“今日若沒什麽特殊的事情,就不用來伺候了。”
粉衣神女板起臉,好似吃了秤砣一般,鐵了心要陪著她:“您現在是崦嵫山的重點關注對象,可一點都馬虎不得。”
說著就要扶起她,生怕她有一丁點兒的磕磕碰碰。
她在說話的時候,又見楚辭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麵孔心不在焉的發呆,從起初的懼怕到如今的習以為常。
聽阿娘說,她額頭上的這個胎記,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藕粉色的一顆星星,每一處的尖角都勾勒得恰到好處,濃鬱深沉,好似藏了許多不足以同外人道的秘密。
後來,她再長大一些,就被送到眼前這個擁有一張絕世容貌的聖女身旁,伺候到現在。
依舊記得那天,桂花香縈繞在她的鼻翼之間,有光從她的頭頂灑落,暖洋洋的。她深吸一口氣,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這個在她心目中像神話般存在的聖女,透過淺光的浸透,悄無聲息出現在她的麵前。
一襲雲緞白衣,裙擺在交疊中劃出如花蕊般的弧線。纖細柔美,宛若月下的一輪皎潔圓月。
聖女半蹲下身,指尖握住她的手,很緊很緊,好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她不敢出聲喊疼,怕被責罰。可不知為何,自己竟在她的眼眶中看到了氤氳的水霧,是她的錯覺嗎?
“你叫什麽名字?”
聖女輕柔問她的名字。
她搖搖頭,畢恭畢敬回答:“阿娘隻喊我囡囡。”
因為低著頭,她看不到聖女的臉。隻聽見她沉靜了許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賜你一個名字,可好?”
“能得聖女賜名,乃囡囡幾生修來的福氣。”
“薜荔.……”
聖女哽咽著喊出這個名字,好似在呼喚著誰,良久才問她,“不知這個名字,你可喜歡?”
從聖女呢喃這兩個字開始,她就好似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拽扯,數不盡的暖流從心潮翻湧上來,燙著每一處的骨髓。
幾乎是毫不猶豫,她點頭:“我喜歡。”
“薜荔。”
聖女的輕喚喊回她不知飄散到何處的神識,下意識應下:“嗯,我在。”
她回應了,倒是聖女如花般的麵容僵愣在了原地,好似一尊被下了術法的雕塑,巋然不動。
也許過了漫長的一日,也許不止,也許也隻有那麽一盞茶,聖女斂起失落的悲楚,拿起桌上的摺扇,若無其事輕說:“你下去吧。”
一步三回頭,她其實並不想走。
她想追問她,為什麽每日會盯著自己額頭的胎記,熱淚盈眶。她想追問她,為什麽總會毫無緣由喊她的名字,可視線卻從未落在自己身上……還有一件事,她更想知道。
神色凝重盯著前頭的候君亭,四根長柱上分別雕刻著栩栩如生的上古四獸。它們存在於上古時期,相對於上古四凶來說,凡人對它們的評價褒貶不一。
據說,五百年前的那場五界救崦嵫的大戰,一直被深惡痛絕的火麒麟居然曾勵誌為六界的和平而許下終生的宏圖大願,沒想到卻被自己的哥哥——朱雀陷害。
曾經的仙帝朱雀,地位尊崇,又深受六界的敬仰,可沒想到他才是導致六界險些毀滅的罪魁禍首。
最後解救大家的,是一尊威風凜凜的神鳳,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一個經曆過大戰又活下來得生靈口中輾轉得知。雖然那位生靈已然神誌不清,說話也顛三倒四,可一提起當年的事,她仍舊是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姿態。
她還打聽到,那隻如神祇般降臨的神鳳,就藏在這座崦嵫山中。聽說她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且不論是哪個生靈有難,必會第一時間出來拯救。
她決定,親自去冒一次險。
心中的困惑實在太多,無處排解。可若是再找不到一個宣泄口,心口那股子刺痛會越來越深。
夜漸次深了,她偷偷摸摸捏了個訣,飛身去了位於神魔兩處交界的山脈——珞珈山。
月色如凝玉般皎潔,山霧縹緲又濃密,在腳下不停地環繞,有些直接掠過腳踝,帶著一股冰冰涼涼的觸感。沉濃暗夜下的暮色,帶著一股滯澀又清濛的寒意,不冷,哽在喉頭的一股悶氣消散了不少。
“誒,我到了哪裏?”
她自小方向感就不太好,常被兒時的玩伴拿來取笑。聖女知道後反而抿嘴輕笑,摸著她的腦袋安撫,“沒關係,我也一樣。”
此後,崦嵫山再沒有任何生靈敢笑她。
飄來蕩去好幾圈,成功把自己繞迷糊了。她一個勁兒的抓耳撓腮,憑著模糊的印象,下了個武斷的判斷。
就是這裏了!
一處清冷巍峨的山脈,雙腳還沒落地,迎麵就是一股森冷又陰鷙的寒氣,直接把她的頭發掀翻,凜冽的氣息直接往她脖子裏鑽,藕粉色的袖子不夠厚,冰得手臂拔涼拔涼的。
她滴天爺啊,這麽冷!
搓著雙手,腿也在打擺子。嘴唇上下哆嗦,隨意找了塊石頭蜷縮著,兀自懊悔。早知道就該聽聖女的話,今晚多穿一點,不該那麽匆忙出門。
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呸呸呸,她猛給嘴巴幾個巴掌,咕噥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聖女姐姐那麽溫婉傾美,根本不老好嗎?
都怪她嘴碎,瞎說話。
這麽一邊嘟囔著,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修長的弧線,默念術法的咒語,是前不久剛學到的衾暖訣。磕磕絆絆的,身體也算暖和了些。
越往深處走,霧障越濃。
四周雖陰暗灰黑,可灑了金華的四隻千鶴如同黑夜裏的一盞明燈,照亮她前進的方向。
不對呀。
她猛然反應過來,她居然還停留在崦嵫山。不同的是,她站在山腳的東麵,與神魔兩界交界處的珞珈山還相差十萬八千裏呢!
“蠢死你算了!”
她猛敲自己的腦殼,噘起嘴,懊惱不已。
“是很蠢。”
突如其來的一道清冽聲,嚇得某個小丫頭僵愣在原地,明明怕得要死,嘴裏卻還死強著不肯送口:“誰在說話,給我滾出來!”
聽說,崦嵫山因常年仙霧繚繞,引來不少修神生靈。這其中,不乏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據說還有死得極慘的凡人。
那人對她發了顫的質問置若罔聞,反而嗤笑她:“讓我算算,走了起碼一個多小時,這才發現不對勁。這麽腦袋不靈光的生靈,居然來自神界的神女?”
她:“.……”
懼意被滿腔的憤怒取代,她攥緊雙拳,好不容易安撫焦躁的性子,不想給聖女惹事,果斷邁著步子快速離開。沒想那道聲音隨風輕飄飄追上來,每個字都像是在老虎頭上拔毛:“我要是你,隻會抓緊時間修煉自己的法術,早日擁有神骨。”
言下之意就是諷刺她大半夜偷偷溜出來,不務正業的玩鬧。
額頭滑落三條灰溜溜的黑線,偏頭,對著那道暗諷自己的聲音回懟:“我有沒有神骨與你何幹?你是家是住在海邊的,管那麽寬?真是搞笑!”
那人‘嘖嘖’兩聲,不怒反笑:“還以為是小白兔,原來本性是隻母老虎。”
“.……那就祝你將來娶到一個比我還彪悍的母老虎!不用謝我,應該的!”
“噗嗤-——”
他笑得樂不可支,好似被點中了笑穴,咯咯一直笑得停不下來。
她翻了個白眼,這家夥莫不是個傻子吧?
懶得理他,自己還有正事要辦。又一次捏訣,高高躍起,再次飛身到了空中,夜雲在腳下飄過,還有縹緲柔軟的仙霧。
她掰著手指預估,覺得差不多了,又開始落地。
不冷,還熱乎乎的,呆久了還會冒汗。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感覺整個人好似置身於熱融融的火海裏似的。
難道她又來錯了地方?
鼓起勇氣甩了幾個金千鶴,照亮四周的地貌。眼底映落一光禿禿又崎嶇陡峭的山脈,無奈扶額。
果然錯了。
這裏是崦嵫山的西麵,據說五百年前那場大戰,朱雀敗給了神鳳,仙氣消散時墜落的地方,就是此處。至此之後,這裏的地貌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錯了一次是湊巧,錯了兩次呢?”
陰魂不散的聲音隨之而來。
本就煩躁的心情,就因為他這句話,簡直雪上加霜——耐心到了臨界點很容易就會爆發。
“你給老娘閉嘴!”
她就像是被薅了毛的豹子,對著從四麵湧過來的聲音怒吼,“我就是個路癡怎樣?我就是沒有方向感怎樣?起碼我敢承認自己的不足,不像你,隻會躲起來諷刺人!老娘就是想去珞珈山,有本事你就帶我去,沒本事就給老娘滾!”
莫名對一個陌生人發了通火,胸口上下起伏,又多吸了幾口涼氣,一個勁的咳嗽:“咳咳咳……”
她掩著胸口,整個人氣息不勻,麵色漲紅,腦袋昏昏沉沉的,好似被錐子狠狠敲打。
透過餘光,眼底映落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窸窸窣窣,掠過前方凹凸粗糙的地麵,斜落在她的麵前:“把頭抬起來。”
她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