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三章、是,我有病,相思病,隻有你能治
現在,六界誰不知這位風流倜儻的精骨訛獸正與新任妖王的妹妹相處融洽,要不了多久,他們即將結為秦晉之好。
“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厲聲咆哮。
“江蘺!”
帝居抵住他衝動的性子,將人拽到一旁,凝下一團結界,罩住整個洞府,“你給我冷靜點。”
“我要怎麽冷靜,又該怎麽冷靜?她活下來了我不知道,她不記得我了我不知道.……要不是.……我白白浪費了五百年.……”
他抓著頭發,蹲身懊惱不已。整個人神情激動,好似一湧湧激起千層的浪花,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
怕觸景傷情,他這麽多年都不敢踏入崦嵫山半步,每年薜荔的忌日,他隻敢在山腳徘徊,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生靈興衝衝趕來,又被霧障迷失方向,最後铩羽而歸。
無人知曉,有這麽一個男人,在這裏失去了他永生的摯愛。
提及往事,楚辭仍舊心痛不已。像一道好不容易縫合的傷口,卻在不經意間,被一把刀撕扯得血肉模糊。
“把朱雀封印在珞珈山時,謠迷石已經毀得麵目全非。”她不緊不慢的解釋,“薜荔是在聖靈石內歿了的,聖靈石殘留著最後一塊謠迷石,那裏麵,還殘餘著薜荔的半縷精魂……”
她就提取出那半縷精魂,用神鳳的本體加《荃蕙詞》的功力,日夜不疲地煆造,終於將它煉出一個嬰孩,並送到堪堪擁有神骨的一對夫妻手上。
她每日都會偷偷去看她,風雨無阻。從她牙牙學語到笨拙走路,從她把飯扒拉得哪裏都是到神情專注練習術法,從她跟路邊的野花自言自語到聽說自己即將成為她的跟班,從.……
她曾錯過了妹妹百歲前的生活痕跡,如今都補上了。
薜荔安然無恙活到了一百歲,她終於忍不住要把人接回來。那日,她親自去了一趟仙界。
去了三聖殿。
江蘺猛地驚愣,腦海像播放影片一般將四百年前在三聖殿發生的事情,一幀幀閃現出來。
哦不,是慢鏡頭回放!
那天發生了什麽事?
那是他生命中最昏天黑地的一百年,而那天,也是薜荔的忌日。他仍舊不敢去看她,隻能借酒裝醉。可是啊,借酒澆愁愁更愁。
他一身的酒氣,醉醺醺闖入三聖殿,滿臉頹唐盯著三生石上一行行閃著姻緣金的名字,暴怒又狂躁,猛地撲身就撞上去。
就讓一切都結束在這一刻吧。
如果還能夠活下來,他就學著放棄!
楚辭趕到的時候,就看到江蘺埋在一個金粉色女孩的懷中哭泣,不斷宣泄沉寂了一百年的情緒。
她默不作聲離開。
倘若他選擇放下,那麽薜荔的出現,豈不是又讓他回到痛苦的原點?
三人行,總有一人會受傷。她不願讓自己的妹妹受到傷害,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吧。
“你既然已經走遠了,又何必再回頭猶豫不決?”帝居拍了拍呆若木雞的江蘺的肩膀,“薜荔不記得你了,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就把所有的一切,當成一場夢吧。夢醒後,就忘了吧。”
江蘺掩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淌落下來。
送走失魂落魄的江蘺,楚辭撫著隆起的腹部,問身旁的男人:“這樣刺激他真的可以嗎?”
萬一他真的放下了,這段感情就直接被他們橫腰斬斷了。
斜射的光線落在她的頭頂,他把人扶進屋內,不動聲色轉移話題:“孩子還踢你嗎?”
她心裏隔著事,自然沒怎麽留意其他。聽他一問,隻擺擺手:“沒有沒有。”
下一瞬,肚皮被踹了一腳。
她:“.……”
這日,天色有些陰暗,烏雲密布,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薜荔托著腮,百無聊賴跟門口的那株鶴望蘭鬥嘴,自從仙帝搬來崦嵫山,一切的需求仙帝已安排人處理,這麽一來,無需她伺候,突然就閑了下來。
可是,她不想啊!
她想去看聖女,想去觀察藏在母親腹中的孩兒是如何與自己擊掌,還想偷瞄六界第一俊美絕色的仙帝.……
其實還有一件事,她卻不知該如何形容。
那天,他在珞珈山救了自己,又將她安然無恙送回崦嵫,心裏對他是感激的。可那道目光,好似一團火,灼燒她的元神。
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與他道別的,隻記得那雙讓她無限心疼的眼神。
心頭的惆悵,在無窮無盡地蔓延。
好想見他!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她當即遏製住了。默念繼續‘發瘋了嗎’,敲醒自己還在昏沉中的腦袋。
“想去就去,當什麽縮頭烏龜?”
薜荔白了它一眼,又拽它的葉子:“你這顆腦袋,果然是榆木做的。”
“真搞不懂你們,現在有機會不去把握,難不成真要等後悔攢了一摞後才黯然神傷?”
薜荔笑它:“看不出來,你居然還知道這些?”
餘光隨意亂瞄,眼瞳陡然一驚:“你你你——”
伶俐的牙口,突然變得結巴起來。也無怪乎她會這樣,誰讓眼前這個家夥,出現得那麽驚心動魄?
他倒掛在樹上,腦袋猝不及防抻下來,她:“.……”
“我怎麽了?”
薜荔強行按壓下打死他的衝動:“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現都那麽的.……”要死要活?
江蘺利落翻轉了下身體,俊秀的麵孔恰好在雲層縫隙投射下來的光線中,鍍了一層溫軟的光澤:“隻要你下次不要這麽的笨頭笨腦。”
“.……”
她斂回險些被攝走的目光,手忙腳亂中抱起鶴望蘭,不想理會這個滿嘴都欠揍的家夥。忽略那一刻的心動。
“你去哪裏?”
他猛然攥住她的胳膊,神色匆慌,好似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似的。
薜荔蹙眉,滿臉嫌棄抽回自己的手:“你有病啊!”
“是,我有病,相思病,隻有你能治。”
“.……”
啊呸!不要臉!
果然是流氓,開口閉口都是輕浮欠揍的語氣。
薜荔耐心耗盡,警告他:“我敬你是崦嵫的客人,可你也別想拿著雞毛當令箭,再惹我,別怪我不客氣!”
江蘺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平緩下自己的情緒,找了個話題:“你怎麽知道我是崦嵫的客人?”
她傲然挑起眉頭,帶著與生俱來的榮焉感:“我們崦嵫的霧障可不是蓋的!”
若不是聖女主動驅散霧障的陣法,未受邀的生靈是無法進入崦嵫的。
“可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隻花了這麽一點時間。”
他比了個數字。
薜荔:“.……”
恭喜你,成功把話題聊死了。
風把烏雲驅散,頭頂的陽光越來越清晰,暖洋洋的,他突然咧嘴一笑:“想去人界走一走嗎?”
回響起帝筳簿那個家夥,自南極仙府與楚辭分開後幾千年,還能把人給追回來,用的不就是將人騙走這一招嗎?
先騙人,再騙心。
等人家反應過來後,早已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邁出的腳步頓在原地,她抿了抿唇,手中的鶴望蘭被她揪扯掉了好幾片葉子,惹得鶴望蘭鬼哭狼嚎的尖叫著。
何止想,是超級想。
可沒有聖女的命令,誰也不敢輕易下山,更何況是她這個尚未擁有神骨的小丫頭?
魚兒上了鉤,他學著帝居挑眉,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我有辦法。”
——
“人被帶走了?”
楚辭聽著來人的回報,端在手裏的魚湯險些灑出來,“沒有任何反抗?”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楚辭扶額,露出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斜睨某人:“你教他的?”
“想知道真相?”
正在伺候女王吃飯的帝某人神色平靜揮手,天兵默不作聲告退。能讓仙帝如此紆尊降貴的女人,也隻有仙後了。
楚辭總感覺他話裏有話:“你什麽意思?”
“抓他們回來,一審便知。”
“.……”
楚辭還是默默的喝魚湯吧。一不小心,就吃了三碗飯,還沒有飽,卻放下了碗筷。
帝居訝異:“怎麽不吃了?”
她揪了揪臉頰上被養回來的肉,得了便宜卻還嫌棄:“早知道就該拒絕你收留你。”
全身都胖了一大圈,跟吹脹的氣球似的。
帝居啞然失笑,接下她的話茬:“請神容易送神難,如果你不想吃我做的飯菜,明天就讓薜荔來?”
楚辭控訴:“哪有你這麽委屈女兒的父親?”
薜荔的動手能力跟她的方向感一樣,差到不敢想象。她就想不明白,爹娘這對完美無缺的夫妻,怎麽就生了她跟妹妹兩個這麽……的女兒呢?
“基因突變?”
“.……你今晚滾出我的房間!”
“好,你跟我一起去。”
“憑什麽?”
“我們是夫妻,當初成婚的時候許下重諾,不論未來如何,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又不是桃園三結義。
楚辭甩了個白眼,抱起如鍋蓋般的肚子:“你越來越會氣我了。”
從得知有了腹中的孩子,她反而喜歡起熱鬧。薜荔的嘰嘰喳喳,到帝居的戲謔頂嘴,還有江蘺的偶爾找茬.……
心頭被填充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空蕩蕩的。
“筳簿。”
“嗯?”
“沒事.……”
隔了一會兒,她又喊他:“筳簿.……”
他從後抱住她:“說吧,不論想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果然,這世上懂她之人,唯有眼前這個男人!
再說薜荔江蘺這一對,偷溜去人界,自以為瞞得嚴嚴實實,實際上卻是漏洞百出。當然,隻有薜荔一人認為瞞得嚴絲合縫。
對於帶走薜荔,他對帝居隻說了一句話:“人我帶走了。”
你想問然後.……然後人就被他帶走了呀。
嗯,就這麽簡單。
四通馬達的馬路,車市馬龍,才停下一分鍾,二三十輛車從薜荔身旁開過去。
“不是說凡人不會仙術嗎?”
可剛才從她眼前掠過的一番景象讓她歎為觀止。
“他們是不會。”
江蘺將她帶到天橋上,俯瞰下頭來往不斷的車輛,“可他們可以創造。”
什麽意思?
他指了指一輛車,說:“那是人類靠自己的雙手和大腦創造出來的ai無人駕駛汽車……裏頭的每一個零件一環緊扣一環,帶動車身的轉動……結合量子力學、傳感器……”
他口若懸河的說著,她聽得雲裏霧裏,卻還是認真聆聽,眼睛裏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崇拜。
到最後,他問:“明白了嗎?”
她似懂非懂點頭,像個三好學生那樣乖乖舉手:“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江蘺得意挑眉,雙手背在身後,故作儒雅道:“問吧。”
慶幸自己在人間呆了這麽多年,不論她的問題多麽刁鑽,他都能自如應對。
“請問,要是他們撞在一起,是不是很熱鬧?”
“……”
這小姑娘腦袋裏裝的是什麽?他擦了擦額頭掉下來的三條線,“還有嗎?問點……正常一點的問題。”
薜荔沒空跟他計較那句話的深意,指著其中一輛車,迫不及待道:“我可以進去感受一下風馳電掣的感覺嗎?”
他攔下一輛車,做了個請的手勢。她鑽進後座,鼻尖登時傳來一股柔軟清香的味道,像是蒸發後的水果糖。
肩膀落下一個力道,被他敲了兩下,她往旁邊一挪,高大的人影就擠了進來。
他掏出一個亮晶晶的東西,長方形,還會亮光,像螢火蟲。指腹在上頭不停地敲擊,居然沒有半點聲音。
“這是什麽東東?”
剛才某人給她買奶茶的時候,她悄咪咪向一個凡人女孩請教了‘東東’兩個字的意思。
“手機。”
“.……手機是什麽?”
他沒有應,頓時讓薜荔感覺自己受到了鄙視。
可她越挫越勇呀,又追問:“你在做什麽?”
“操控它。”
“誰?”
“這輛車。”
“哦……”
見他手腳靈活的在上頭敲打,忍不住湊過去多看兩眼,從一個界麵跳轉到另一個界麵,速度飛快。
撳下跳出來的一個鍵,就聽到前頭的操控表盤傳來一陣機器的操控聲。
她僵手僵腳的按照指示坐好,看他正一臉趣味盎然的盯著自己,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幹嘛?我做錯了嗎?”
她臉上有東西?伸手胡亂抹了一把,沒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