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殘陽
劈手將早已被折磨得零落不堪的枝條扔到地上,玉妄憤而甩袖離去。
??大概是聽到了什麽聲音,玉妄等人從那邊離開的時候,景生朝那裏看了眼。但畢竟離得遠,玉妄走得又快,他並沒有看見什麽。
??景生瞥了眼旁邊椅子上睡得呼呼的小白貂,搖頭歎氣,把這小家夥帶出來真是什麽用處都沒有,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過得比豬都懶散。
??放開茯夢讓她自己繼續練習,景生走到椅子的一邊,用腳尖踢了踢椅子腿,“醒醒。”
??小白貂沒反應。
??加大力道又踢了一腳,椅子都跟著在地上挪動了一寸,“醒醒!”
??白貂的眼睛睜開一個細細的黑色小縫,露出還迷迷糊糊的水潤眼睛,就那麽眯眯地瞟了景生一眼,咂咂嘴腦袋一歪又睡了。
??景生被它這個懶得要命的樣子給氣樂了,也不踢椅子,上手就把白貂給提了起來。
??對,是提了起來,不是抱起來。
??景生提溜著白貂的後頸肉,把依舊迷糊不肯醒的白貂牌懶貓吊在半空甩來甩去,“你給我!醒醒!”
??大大的白尾巴慢悠悠地甩了甩,尾巴尖搭上了景生的手腕,輕輕磨蹭然後掛在那裏,像是小孩子撒嬌一樣。
??景生伸手就給了它屁.股一下,“別睡了!去看看魏寥回來了沒!”
??聽見了魏寥的名字,白貂這才醒了醒神,睜開了像是一直都睡不醒的小眼睛。
??“吱…?”小哥哥怎麽啦?
??景生隨手把它給扔了出去,白貂身子在半空中翻騰,四爪踢蹬,落地的姿勢矯健非常,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沒睡醒的樣子。
??景生對著它道:“魏寥前幾日出去,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回來看看你了,你不去迎接一下?”
??白貂眨眨眼,小身子立了起來,此時才發現它自己的腦袋正衝著大門的方向。
??對景生聳了聳鼻子,白貂一溜煙跑了出去,留下景生笑的一臉無奈。
??茯夢從練習中抽身看著這一人一寵,也忍不住偷笑起來。
??看著實在太有意思了。
??景生扶著她站起來坐到椅子上歇息,說道:“初初練習不能激進,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骨展開,然後才是要進一步聯係。”
??否則不用繼續修習縮骨功,單單前期的鋪墊,就能把人折磨廢。
??剛才那種堪比淩遲的痛苦再次襲上茯夢心頭,實在是太疼了!她完全不懷疑景生給她的告誡,如果她練的太狠,自己真的有可能會廢掉的!
??茯夢心有戚戚,幸好接下來景生隻讓她繼續休息,明日才繼續。
??茯夢鬆了口氣,景生笑著離開前去看看白貂和魏寥回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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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妄來到若諦候的書房,父子二人摒退了一眾下人,隻留下一室的沉默和凝重。
??若諦候的聲音有些滯澀,“…妄兒,你真要這麽做?”
??你真的……想好了?
??玉妄微微垂著頭,用力閉了閉眼睛。
??“兒子想好了。”
??無論是從哪方麵來考慮,他都隻有這個選擇。
??若諦候長歎著向後倚靠在椅背上,書房裏略顯暗淡的燈光下,若諦候鬢邊的銀發明晃晃地映在玉妄眼裏。
??話及此處,若諦候有些頹然,“你若放棄世子之位、分玉出去……”
??若諦候話說到一半,喉嚨有些發緊而無法繼續,他不明白他最得意的兒子、他們聲名赫赫的玉家,怎麽會落到必須以分玉來自我保護的地步?
??不,他其實明白。
??如果他們不分玉,以玉妄的功勞和能力,早晚都要升至侯爵以上。
??國公……一個年紀輕輕就到了封無可封的臣子,身後還有勢力龐大的家族,甚至手握兵權。
??皇帝會如何對付他?如何對付玉家?
??這是逼著皇帝棄他不用,甚至出手打壓。
??若諦候威風了一輩子,從來在家中都是一副張狂豪邁的樣子。這是第一次,玉妄見到這般頹然歎息的父親。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蓋和地麵發出沉悶的“砰”的一聲。
??“父親,孩兒不孝。”
??若諦候壓下鼻腔裏堵塞的感覺,伸手抹了把臉,搖頭苦笑,“這怎麽能怪你,要怪,也隻能怪……”
??怪我們,隻能伴君如伴虎。
??可玉妄卻知道,若他能娶妻生子,合乎皇帝的心意娶一個公主,皇帝對玉家的戒心就會更加降低。
??然而他不能娶。
??他有景生了,如何還能娶其他人?
??在擁有了一個世間少有的珍寶後,哪怕再嬌嫩華麗的花,在他麵前也不過枯朽。
??若諦候雙手鬆鬆地搭在扶手上,脊背第一次沒有挺成一根直線一樣,而是鬆垮垮地挨著椅背。
??半晌,他才從桌案後麵走出來,將玉妄從地上拉了起來。
??“既然你都想好了,為父也不攔你。為父知道,你和景生……”若諦候突然想起前陣子發妻和自己說起的兩人之間的不對勁,“為父和你母親不多插手,隻想你能過得好。”
??玉妄究竟是以哪種目的選擇的分玉、放棄世子之位,若諦候都能接受。
??侯府不是沒有繼承人,他還有一個小兒子。最讓他擔心的,實則是大兒子的未來。
??若諦候難得出現的老態,如同開水澆在玉妄的心頭。父親對他的關愛是暖的,可這裏麵包含的遺憾和歎息則燙的人發痛。
??但他隻能對不起父親了。
??玉妄再一次跪了下去,對著若諦候重重叩頭,“多謝父親。”
??如果不是若諦候和侯夫人這般大度包容,他和景生之間絕對是隔著天塹,而不是如今的溝渠。
??玉妄慶幸自己有這樣的父母,同時也在心疼這樣為自己著想的父母。
??若諦候看著玉妄叩頭,目送玉妄起身後離開房間、關門離去。
??沉沉的天色和房屋的陰影交織著落在若諦候臉上,這個縱橫疆場的將領,在無人的時刻,流露出了無人可見的哀歎。
??踏著已經半邊沉入地麵的殘陽,玉妄略有些遲疑地來到鬆院。
??他從若諦候的書房出來後,腳步不知為何,下意識一拐,就來到了這裏。
??此時的鬆院裏很安靜,並沒有他甩袖離開時那種……讓他極度難以忍受的親密的笑聲和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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