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 償還
“玉虛?”這時另一道聲音自門口響起,正是緊跟而來的顏李賀。顏歌沒有出聲,靜靜站在床邊不知在想什麽,唯那微微僵直的後背透露出幾分寂寥跟落寞。顏李賀一時無話,看了自家二弟片刻,視線一轉,落在了烏桕臉上。
??美人如玉,該是漫長歲月下的一片靜好,卻不知為何隻有蒼白跟無助。
??顏李賀眸底情緒翻轉,緩緩深呼吸許久,才邁入門內。他很好地遮掩了剛才一閃而過的異樣,拋開往日的吊兒郎當,神情凝重站在了顏歌身邊。
??“玉虛。”他口中再度重複烏桕剛才念出的兩個字,視線移向顏歌,果然見他身子不可抑製地抖了一下。顏李賀當即抬眉,“所以這個玉虛跟那個……有什麽關係?”
??如此直白不加遮掩的詢問,讓顏歌的表情瞬間冷下來。他細心地替烏桕蓋好被子,不發一語,轉身欲去找大夫。顏李賀並不吭聲,隻在重新掃了眼烏桕後,才揚聲,“二弟,你該知道執念是多可怕的東西。”
??已經走到門口的顏歌終於停下來,顏李賀見此眼中異樣更濃。清冷的院中彌漫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兄弟二人誰也沒有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才,顏歌才道:“沒有。最新,提供免費”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清冷不帶感情,仿佛真得事不關己。可顏李賀畢竟與他一起長大,自是聽出那音調裏輕微的顫抖。他忽然大笑,笑聲嘲諷又悲哀,“沒有?沒有什麽?沒有忘了那人還是沒有放棄執念?”
??說著他走過去,深吸氣平複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按住顏歌肩膀道:“二弟,你這樣活著不累嗎?所有讓你痛苦讓你難過的人和事你全都記著,甚至還要用它們來懲罰自己?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你為何不善待自己,非要如此折磨自己?”
??顏李賀的聲音幾乎帶了哭腔,顏歌即便不願過心,卻也多了幾分內疚。然而很快他便恢複如常,揮開顏李賀手的同時,一字一句道:“他們沒有讓我痛苦難過。”
??顏李賀表情一滯。
??“若無他們,不會有我今日。”像是害怕顏李賀還不理解,顏歌又補充道。
??顏李賀當即失望透頂,搖頭道:“那你就更應該清楚,他們的死並非由你造成,而是有人要他們死!”
??聽得此話,顏歌藏在袖袍下的手猛地攥緊。他直麵顏李賀,明知自己不該再讓他們擔心,卻還是無法在這件事上做到妥協。
??他們都道這不怪他,他們都覺得那是執念,可若不是一切的源頭在他這裏,又何來那些無辜生命的犧牲?
??他正是太明白這些,才決定走上這條不歸路。
??“大哥,這不關你事。”
??顏歌近乎冷漠的回答讓顏李賀心裏一震,他被他推得腳下趔趄,瞧著那僵直的後背,顏李賀忽然喊道:“那這個女子呢,跟她又有什麽關係,竟值得你如此上心?”
??烏桕兩個字讓顏歌停住了腳步,腦袋裏卻沒有想回答這個問題的念頭。他善隱忍,不喜表明,更不願去探究一些麻煩的東西。他自認是聰明人,不管從哪方麵都該是。
??他是顏歌啊……
??“交易。”很快,他用著連自己都陌生的語調,平靜開口,“我幫她救弟弟,她幫我找東西。”
??顏歌自己都沒想到說完這句話的他竟然如此平靜,就好像事不關己,卻更像早有決定。他更沒有發現顏李賀在聽到他這句話後微微收縮的瞳孔,以及他緩緩飄向屋內的那一抹餘光。
??“所以……”很久,顏李賀道,“你此番回來是帶著目的的?”
??顏歌深吸口氣,“千歌藤。”
??顏李賀並無意外地自嘲一笑,“千歌藤?哈,竟然是千歌藤,我怎麽沒想到呢?”
??他湊近顏歌,緊盯那白色錦帶下的盲眼。此時此刻的他看起來才更像岐陽大陸人人談及色變的長風教大師兄,那個傳說手段毒辣,心思縝密的顏李賀。
??“二弟,你知千歌藤是什麽東西嗎?”他問道。
??顏歌未語。
??“萬年一株,僅此一株,服之可續命百年之多,煉丹可增修為千年之多,用醫可製天下奇藥,這樣一個東西,這樣一個寶貝你竟然要拿去救一個不相關的人?”
??顏歌心頭蕩過一絲很淺的不適,他唇瓣微張,最後並未開口。
??顏李賀眼中失望更濃,近乎咆哮道:“那千歌藤是我為父親留的,當年為救你,他落下一身毛病跟罵名,現下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不知何時就會用到,你若還有良心就別打它的主意,否則……”
??“我自會用我一身修為償還。”顏歌冷淡打斷,“千歌藤我要,父親我管。”
??“你!”顏李賀恨不能一拳打在顏歌臉上,他緊攥拳頭,良久卻下不了手。並非沒有怨過,可麵前這人畢竟是自己的弟弟,他性格如此,他這做大哥的又有何辦法?
??二人在院中不知對峙多久,待到天色幾乎都暗了,顏李賀深吸氣,一臉疲態地轉過了身。
??“你若真想好了便自己去拿吧,隻要你能拿到。”他邊說邊往外走,聲音微抖,“不過以後,長風教可能再不是你的家了,二弟。”
??最後一語宛若清風,匆匆掠過,卻揚起哀涼。顏歌聽若未聞,獨身一人站在院中,他明明早已習慣這種空寂,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他的心底升起一股細碎的疼痛,緩緩蔓延,延至四肢百骸,酸麻難受,卻說不出半個字。
??良久,他腳邊的黑影慢慢化成人形,旺財默默看著自家主子,心疼不已。
??他便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不願解釋,不肯多言,孤身上路。
??“爺,大公子開啟了迷陣。”斟酌良久,旺財說道。
??顏歌“恩”了聲,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仿佛剛才那個寂寥落寞的人並不是他,仿佛剛才那場絕望的爭吵與他無關。在吩咐旺財子時行動後他轉身出了門去尋大夫,殊不知就在自己剛剛離開的時候,平躺在屋內的人兒,卻緩緩掙開了眼睛。
??晶亮,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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