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狂枉為書生
咚咚咚——
“先生,晚膳送到。”仆役的聲音在外麵響起,陳羽從入定中醒過來,走過去開門。
“多謝。”陳羽接過仆役端來的餐盤。
“先生用完晚膳後把盤子放在門口,過會會有其他人來收拾。”仆役給陳羽說著,走開去敲了其他房間的門,給另外的人送晚膳,陳羽看著還有三份晚膳,看樣子算上自己在內學宮裏來了起碼四個過路人。
陳羽沒關上門,就開著通通氣,順便吃飯,免得味道留在房內,勾人饞蟲。
陳羽看著三菜一湯,還有一碗飯,葷素應有盡有,儒家學宮,真是不錯,麵麵俱到。陳羽拿起筷子,嚐上一嚐,滋味也不錯,陳羽幾口就吃完了,端起盤子放到門口,留給仆役收走。
陳羽從書箱裏拿出酒葫蘆,那可是好東西,揭開葫蘆嘴,喝上一口,嘖嘖!
“陳兄,晚上可有事?要不相約出去逛逛?”龐鳴用完了晚膳,看陳羽大門敞開,便過來一問,之前看陳羽關著門,不好意思前來打擾。
“陳兄胃口看來善好,我可就受罪了。”龐鳴看著陳羽吃得幹淨,沒有一點浪費,很是節儉。
“龐兄,燕郡喜辛辣,你還吃得慣嗎?”陳羽聽見了龐鳴的聲音,想到揚州味清淡,龐鳴怕是遭罪了。
“這不想著尋你一起出去嚐些別的嗎?陳兄,走?”龐鳴說著。
“好,我們走。”陳羽想著反正也無事,陪著龐鳴一起。
“陳兄,你居然還有酒,真是懂得享受。”龐鳴看著陳羽飯後酌著小酒,自己過得真不如陳兄愜意,被科舉的擔子壓在肩上,直到今日遭陳兄提點,才舒坦一些,若是平時,自己應該還在背聖賢之書。
“怎麽,嘴饞?先說好,這酒辣,可別被嗆著,這可不比揚州,燕郡性烈,酒更烈。”陳羽把酒葫蘆遞了過去。
“一口而已,陳兄可別瞧不起人。”龐鳴有些不信邪,飯菜不合胃口,萬般酒皆是酒,烈酒痛飲。
有些人就是如此倔強,直到自己嚐試了以後才會退步。陳羽笑眯眯地看著龐鳴飲下一口,臉色漲紅,忍不住吐出來半口酒,不停的咳嗽著,一口酒喝下去不足半口。
前腳還豪氣衝天,後腳就出了醜,龐鳴的臉色不止是被嗆憋紅的,這酒,真是夠烈,陳兄說的不假。
陳羽端來一杯清茶給龐鳴潤喉,龐鳴這才好受一些,這下子可不敢輕嚐燕郡的東西了。
“陳兄,燕郡的酒都這般烈嗎?”龐鳴試探性問著。
“這酒可是我特意求來的,可不少見,你可就放心出去吧。”陳羽可不捉弄他了。
龐鳴看著陳羽拿過酒葫蘆,喝下一口,若無其事,有些欽佩,陳兄好酒量。
陳羽關上了門,跟龐鳴出去走走。
對麵相對的那人也恰巧走了出來,看著陳羽跟龐鳴相約一起,又瞄了一眼門口的盤子,看著陳羽那幹幹淨淨的盤子,心底裏不屑,真是鄉下來的土包子,沒見過世麵;看了龐鳴那邊的門口,幾乎未動,真是浪費。
“這小子又怎麽了?一臉不屑,狗眼看人低。”龐鳴不滿的說著。
“年少輕狂。”陳羽把那人的神情看在眼裏,書生意氣,真是不假,都不掩飾什麽,鋒芒畢露,過剛易折。
“我們走吧,今日的好興致快被他敗光了。”龐鳴連說晦氣,今日不順。
天邊紅霞彌漫,夕陽餘暉將盡,學宮內空蕩蕩的,課已授完,學子大多折回了家,顯得有些寂靜。
“我說,陳兄,你真的認得路嗎?”龐鳴有些擔心,怕在學宮內迷了路,隻能寄希望於陳羽了。
“走到哪便是哪,處處都是路,總能走出去。”陳羽跟龐鳴開著玩笑,儒家學宮的建造完全依照大梁律,每處學宮大抵布局皆相同,甚至連山水布局,都謀求不差絲毫,視為風水。陳羽也是第一次來儒家學宮,之前隻是有所耳聞,今日有機會,便走上一遭。
好在路上連仆役都沒有遇到,不然龐鳴都因迷路有些羞於見人,感覺跟著陳羽在學宮內走了幾圈,迷失了方向。
陳羽覺得心裏有數了,安慰著龐鳴。“我曉得出去的路了,我們走吧。”
“當真?”龐鳴有些欣喜,晚膳幾乎沒動,又走了一會,有些餓了,感覺有些無力了,陳羽這話簡直如天降甘霖,跟在陳羽身後走著,突然多了幾分力氣。
“這不是剛才那小子嗎?”龐鳴看著不遠處的涼亭裏,剛剛那小子居然跑來了這裏下棋,與之下棋的人看穿著還是學宮裏的教習,這小子居然還認得學宮的教習。
陳羽看著那學宮之人,看著那身長袍,繡著三道金邊,這人竟然是學宮大儒,儒家學宮內有教習,再之上是主教,再之上就是大儒,與宮主同輩。大儒是對儒學有大鑽研者的尊稱,唯有大賢之人可稱大儒,隻有儒家學宮的認可才能成為大儒,與大梁朝無關,儒家學宮大梁境內主城皆有,大儒卻不是每個學宮都有,想不到這裏就見到了一個大儒。
“呂師,我來學宮,隻為拜您為師,多日求見,您一直不見我,直到今日才肯相見,為什麽不肯收下我?難道是我愚鈍入不得呂師的法眼?”謝昀問著,語氣相當自傲。
“謝昀,你來見我,我為何必須見你?你來求學,我為何必須收你?你如此聰慧,我有何教你?”呂燁三問,讓驕傲的謝昀陷入思索。
“第一問,我與呂師並無芥蒂,君子不善拒人,呂師見我,在於情理;第二問,學生謝昀不敢說聰明絕頂,也算天資聰慧,收下學生,對呂師有益無害;第三問,呂師謙虛,淡泊名利,呂師為大儒,譽滿學宮,學生特此趕來拜師。”謝昀斟酌了一會,給呂師說著。
“謝昀,少年成名,被譽為燕郡文壇後起之秀,可是,這與我何幹?”呂燁把棋子放回棋盒,話不投機半句多,已經沒了再聊下去的必要。
“呂師?我有什麽地方不好?”謝昀有些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有些打擊到了他,信心滿滿而來,結局有些出乎意料,自己明明是個優秀的學生。
“你與我無緣,你太張狂,儒家之學,講究修身養性,我教不了你。”呂燁拾起來自己的棋子,放入棋盒,站了起來,離開了涼亭。
“不可能——不可能——”謝昀嘟囔著。
“呂師,你會後悔的!”謝昀朝著呂燁大喊。
“君子坦蕩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呂燁頭也不回,徑直往前走。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過剛易折。”呂燁停了下來,送給了謝昀一句,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醒悟過來,改掉這驕傲的脾氣,那般的話儒家學宮沒準能添一名新大儒,屆時與自己平起平坐。
道無涯,學者隻應分先後,達者皆為師。
“少年為劍,鋒芒畢露;老而為盾,穩如泰山。我何錯之有?年少不輕狂,枯等老成?”謝昀為自己爭論著。
龐鳴看著二人在涼亭內說了幾句,就好似翻臉了一樣,留下了沒頭沒腦的四句話,還以為二人是好友,在此敘舊,看來並非如此,裏麵大有文章。
“你口中的那小子還真有些自傲的本錢。”陳羽看著他們的口型,他們的交談,自己也能摸到了大概的意思。
“他是誰?你認得?”龐鳴問著陳羽。
“燕郡謝昀,聽過沒?”陳羽跟龐鳴說著。
“他就是那個?”龐鳴有些不確定的說著。
“過來了,別出聲。”陳羽提示著,二人麵無表情的走過去,與憤而離場的謝昀擦肩而過。
謝昀心情不是很好,看見二個礙眼的人更是心煩,大步離去。
“自小誦讀百家經典,年少即可吟詩作對,稍長時更可填詞作賦,在燕郡可是名聲大得很。”陳羽以為龐鳴不了解,給龐鳴略講一下,揚州畢竟不是燕郡。
“兵將帥者,護國之險;
文臣墨客,思國之治;
少年當居安思危,觀大漠飛鷹,銀戈鐵馬破蒼狼。
少年當揮斥方遒,論江山社稷,揮毫潑墨畫河山。
少年當敢為,不狂枉為少年。”
龐鳴背出了謝昀的成名作,這詞也曾掀起過一陣熱潮,當時可謂轟動,那時謝昀不過年方十六,不料在這裏遇到了真人。
“想不想知道剛剛他們說了什麽?”陳羽故作神秘。
“想啊,我想知道謝昀為何吃了癟?看他之前趾高氣揚的模樣,與剛剛那副失態模樣,大快人心,以前還覺得謝昀此人是個人才,原來隻是個驕傲又自大的人而已,少年心性。”龐鳴說著。“不過,陳兄如何知道他們交談了什麽?”
“我曾涉獵過手語與口語的書籍,看他們開口,能懂個大概意思。”陳羽說。
“陳兄,快說與我聽。”龐鳴迫切的想要知道他們交談的內容了,為何謝昀會如此失態,必然是個有趣的故事。
“出了學宮再談,說了今晚你得做東。”陳羽突然加快步伐,朝著學宮大門走去。
“好說,陳兄,慢點!”龐鳴在後麵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