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除夕
炮竹喧鬧，羅綺筵開，迎春送臘，共賀新年。
鍾家三房這一年裏沒有幾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加之鍾璟尚且流落在外，李氏決定這個年一定要隆重地過。最好除舊迎新，讓鍾璟能在新的一年裏和好運氣一道歸來。
安寧看著李氏忙碌，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和鍾玥一道混在廚房，從小年吃到了除夕。
除夕當天，李氏在府門外開設粥棚，接濟榆城裏無家可歸的人。
安寧原以為李氏是為了給鍾璟積些功德才特意開設粥棚，後來才知道，鍾家三房有在除夕開設粥棚的慣例。
安寧在粥棚裏照看著，聽見下人們議論：今年年份好，來領粥的人都少了，看來榆城裏的百姓們今年過得安居樂業。
過了會兒，又聽見街坊們閑聊：“鍾家真是樂善好施的好人家啊，今年好像鍾家二房那邊也搭設了粥棚。”
“是啊，聽說二房那邊不僅送粥，還送幹糧、棉被什麽的。”
“那也還是今年年景好，鍾家賺了大錢，這才能廣施善緣。”
安寧挑了挑眉。
依她對鍾家二房的認識，他們家既沒有在今年到賺大錢，也沒有願意從自己口袋裏掏錢施舍旁人的主。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於是安寧遣了個小廝，去二房打探打探情況。
小廝回來報與安寧，說：“二房今年過年的陣仗真大哩！不僅設了粥棚，我見二房院裏上上下下都在灑掃，還請了道士，布了道場哩！”
安寧的疑惑更重，回到房中，召出了魏奇。
魏奇去二房逛了一圈，回來道：“確實布了道場，我現在已經進不去二房的宅子了。”
安寧見魏奇一臉平靜，問：“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二房為什麽忽然這麽大動作？”
魏奇不以為意：“這很顯然啊，他們想要趁著過年，除除厄運。鍾二爺幾個月前病倒了，至今沒有好轉。他家的少爺鍾琪也夜夜噩夢纏身，現在人都瘦的隻剩皮包骨了，他們當然要想點法子。”
鍾二爺病倒這件事，安寧是知道的。
當時她和鍾二爺兩人針鋒相對，她暗中掣肘織坊的生意，又暗示俞氏，隻要鍾二爺放棄爭奪三房的產業，她就不會再為難織坊。
後來，鍾二爺就病倒了。沒了鍾二爺的硬撐，鍾琪很快就歸還回了三房的家產。
安寧猜測，鍾二爺這病裏，多半有俞氏的手筆。
隻是沒想到，鍾二爺的病拖了這麽久還沒有好。
還有，鍾琪夜夜噩夢又是怎麽回事呢？
他做虧心事也不是一兩天了，安寧不信他幡然頓悟，在夢裏受到了良心的譴責。
“噩夢纏身？之前讓你去打探二房的情形，你怎麽沒告訴我這個消息？”安寧問。
魏奇心虛地目光開始上瞟：“嗯……原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就沒說……”
“什麽時候開始的？”
魏奇扣著手指頭：“大約，嗯，可能，就是，從夫人中毒暈倒的那幾日開始的吧……”
他的反應一看就是有鬼，安寧一動不動地盯住魏奇，等著他坦白。
魏奇沒堅持多久，雙手合十，開始討饒：“夫人，這件事我真不知道。那日您倒下之後，我束手無策，還好大人及時回來了。”
“大人查看了您的病情，消失了一天一夜，然後就帶著藍鴛回來，解了您的毒。我和藍鴛一直守在您身邊，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直到您醒來之後，讓我去打探二房的消息，大人才跟我說鍾琪的事情不用驚動您……”
魏奇哭喪著臉：“您要是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大人吧。”
安寧左手撐著下巴，右手在桌上敲了敲，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紫鵑受人挑撥，給她下藥，安寧心裏恨的是她愚蠢。
無論別人如何挑撥，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她自己，她應該為她的選擇付出代價。
就好像，安寧也暗示了俞氏，如果繼續放任鍾二爺與她對抗，鍾琪和俞氏的利益必定會受損。
至於俞氏聽了之後會做什麽，安寧覺得這可不能怪到她頭上來。
所以，將紫鵑送到官府去後，安寧沒有想追究鍾家二房在這件事裏的責任。
但紫鵑畢竟是陪著鍾璟一起長大的。
在鍾璟眼裏，那個包藏禍心，躲在陰溝裏引導紫鵑走上這條罪惡道路的人，才是始作俑者。
閉著眼睛安寧也能想到，鍾二爺病倒在床，唯一有這個可能性挑撥紫鵑的人，就是鍾琪。
要是鍾琪的計劃得逞，他手裏就有了兩條人命，一條安寧的，一條紫鵑的。
鍾璟隻是讓他做做噩夢，安寧覺得實在是便宜他了。
安寧埋怨地看了眼魏奇：“這有什麽可瞞著我的？說不準我還可以幫鍾琪構思幾個特別的噩夢場景呢。”
魏奇也不知鍾璟為何這麽做，猜測道：“可能大人隻是不想讓您煩心吧。”
咻——啪！
咻——咻——啪！
天還沒黑，外麵已經開始放起了爆竹。孩子們的笑聲追蹤著爆竹聲，走街串巷，熱鬧極了。
爆竹每響一聲，魏奇就縮一下脖子，臉色也更慘白一分。
安寧斜著眼看他：“怎麽？你還怕爆竹？”
魏奇扁扁嘴：“爆竹，本來就對我們這些妖邪有震懾的效果。”
“可人家藍鴛怎麽沒有半點反應啊？”
“我，我……”魏奇我了半天，也沒想到托詞，索性放棄了辯解，理直氣壯道，“花栗鼠怕爆竹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不過才兩百多歲，跟藍鴛那種千年老妖婆怎麽比？除夕這種日子，我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已經是英雄了！”
安寧笑得直不起腰，連聲道：“好好好，才兩百歲的英雄！快回魂珠裏來吧，年節過完之前，我都不會再叫你出來了，你好好休息。”
在化成煙霧鑽回魂珠之前，魏奇還不忘叮囑她：“我的供奉可不能斷啊！年節上的供奉，效用是加倍的！”
“知道啦！小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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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鍾家二房咒語陣陣，俞氏下了血本請來了鎮海觀的大師，在除夕夜布下了最強的除祟道場，可保二房新的一年家宅安定，邪祟不侵。
冷清陰森的咒語聲，雖與節日的氣氛不符，但聽在俞氏耳朵裏，像是對鍾家二房美好的祝願。
而鍾琪，也終於能在這樣的咒語聲中閉上通紅的雙眼，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