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殉情

  如明遠的聲音平靜得讓人心驚:“含煙,你說過,我們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如果我背叛你,我就不得好死,我就永世不得超生。”


  如明遠輕輕笑了笑:“我發過誓的,我記住了,可是,你沒有發誓。我哪裏舍得你發這種誓?我也相信你不會背叛我,不會背叛我們的感情,你說你愛過,這一生一世,隻愛我一個人,你說的,我都信了,我說的,我都遵守了。現在,我隻是想聽你一句話,想聽你說,你不愛我了,那我,也就,了無遺憾了。”


  如明遠的聲音澀得就像是輕輕劃過生了鏽的金屬表麵。


  如明遠的每一個字都落到了在場的人的耳中。


  大家的目光都看著林含煙,一直連臉都不願意露出來的林含煙。


  “要什麽話?如明遠,你聽著,我替含煙告訴你,她從來沒有愛過你!你們認識的時間那麽短,她怎麽可能會愛上你?一直都是你在自作多情罷了,你收買了她的父母,說如果把她嫁給你,你就給他們買房子買地,她的父母利益熏心了,才會答應了你,是她的父母答應的你,不是她!如明遠,我本來還想給你留臉麵,不想在這些長輩和你的父母麵前揭穿你,可你實在是太過份了,給臉不要臉,你仗著有錢,就用錢誘惑含煙的父母,讓他們逼著她和你交往,你還好意思提什麽愛不愛的?如明遠,別把你自己說得跟個情聖似的,你不過就是個偽君子罷了!識趣的,馬上滾,福島不歡迎你!以後也不歡迎你!”榮誌恒把林含煙擋在了自己的身後,義憤填膺,也義正辭嚴的大聲說。


  他的樣子,一臉的正氣。


  白子炎看著那個榮誌恒身後的一角白色衣裙,深深為如明遠不值得。


  如明遠的身形微晃。


  白子炎伸手扶住他。


  “好!好!好!含煙,我明白了!你連一句話,都不肯再跟我說了,你的態度,我已經明白了。”


  如明遠仰起頭,看向天空,仿佛是想把眼淚咽回去一般。


  但是他久久的看著天空,眾人都看著他。


  其實誰的心裏都清楚事情的始末。


  隻是,誰都不會為如明遠說話。


  一來,榮誌恒是他們的少島主,誰也不會為了如明遠得罪他,比如意島和祥島的人。


  二來,感情的事,誰也插不上話,比如白子炎。


  他實在不知道該對如明遠說什麽,隻是為他痛心,錯付了感情,這種痛一定比他前一段時間被打傷住院還在深吧?


  丁婉擦擦眼淚,心疼地踮起腳,撫上兒子紅腫的臉:“明遠,我們回家吧,跟爸媽回家吧。”


  她捂住嘴,壓抑住哭聲。


  如明遠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一場鬧劇,隻是一首小插曲而已。


  並沒有影響榮島主的銀婚慶典和少島主的訂婚儀式。


  或者說,影響了又如何?誰敢說什麽呢?


  誰又也指責榮誌恒或林含煙?


  所有的人,出奇的默契,道著喜,恭賀著,讚美著。


  如青揚夫婦夾在人群中,強顏歡笑。


  而白子炎被白文山扣在了身邊。


  白文山一向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他不想兒子被卷進這一場是非中。


  汪鳳同情如明遠,卻不能為他們打抱不平,畢竟他們都是同樣過著仰人鼻息的日子。


  這一晚,整個福島都是沸騰的,人們盡情狂歡,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白子炎心中還是不放心如明遠,趁著父親不注意,他偷偷溜出去找如明遠。


  如明遠不在他家的院子裏。


  福島為他們每一位島主一家準備了一個小跨院。


  如家與白家的院子緊挨著,白子炎去找如明遠,他卻沒有在家。


  白子炎心中暗叫不好。


  他擔心如明遠還是不死心,去找林含煙了。


  今天白天榮誌恒之所以沒有動他,無非是因為在人前罷了。


  但如果如明遠晚上去找林含煙,被榮誌恒發現,隻怕榮誌恒會要了他的命的!

  他匆匆趕去榮誌恒那一邊的宴會,榮誌恒帶著羞怯的林含煙給眾人敬酒,眾人正笑鬧著。白子炎在人群中仔仔細細的找,也沒有找到如明遠。


  “如明遠去了海邊。”意鑫在經過白子炎身邊時輕輕說了一句。


  白子炎吃驚的看向意鑫。


  意鑫攤了攤手:“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當時也沒在現場,謝天謝地,我沒在現場。”


  意鑫轉身離開。


  白子炎看著意鑫的背影,苦笑。


  一直以來,意鑫都是以一個魯莽無腦的形象存在在他們之中,他就是榮誌恒的狗腿子,唯榮誌恒之命是從。


  現在看來,意鑫也不是一個簡單的。


  誰又是簡單的呢?隻有如明遠的父母,把如明遠培養成了這樣一個單純的人。


  白子炎從人群中悄悄退出去,他要去找如明遠。


  這一次,他很快就看到如明遠。


  他站在海邊的礁石上。


  夜幕下的海麵與礁石,都是黑色的,閃著暗沉沉的光。


  海風吹起了如明遠的衣服,讓他看上去仿佛是一隻黑色的夜鳥,不祥的夜鳥。


  “明遠!”白子炎不由喊道。


  他的心,莫名的不安,從如明遠與林含煙見到後就開始了這種不安。


  現在他明白了,讓他不安的,是如明遠那死寂的眼神,像極了現在的夜空、海和礁石。


  “明遠!你下來,我們回去吧。”白子炎喊他。


  如明遠沒有動。


  白子炎徒手往上爬,他是攀岩高手,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當他氣喘籲籲的爬到了崖頂,如明遠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的腳邊,就是懸崖的邊緣了。


  “明——明遠,明遠,我們下去吧,這裏有什麽好看的。”白子炎雙手拄在膝蓋上,喘息著。


  如明遠終於轉過了身,腳下卻沒有動。


  他看著白子炎。


  “子炎,你早就知道含煙變心了,是嗎?”如明遠的聲音很平淡。


  白子炎直起腰,光線不明,看不表如明遠的臉色。


  “明遠,我,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那個時候,如果我告訴你,怕你會承受不住,我以為榮誌恒會很快厭煩了她,那樣林含煙就能知道還是你最好,等到你從醫院裏出來,也就沒事了,我沒有想到——”白子炎還是不忍心說出林含煙的絕情。


  “子炎,你什麽都好,就是這瞻前顧後的毛病,要改一改才好。你總想著把方方麵麵都處理好,總想著把最好的一麵露出來。你真是個傻子啊。”如明遠的聲音裏有著淡淡的歎息。


  白子炎點了點頭:“是,明遠,我總是希望一切事情都往好的那個方麵發展,我不想看到傷心、痛苦、絕望。所以,明遠,我希望你振作起來,你忘了林含煙吧,你這樣好的人,一定會有更好的姑娘在等著你,何必糾結在這件事上。”

  白子炎緩了緩:“況且,我們的父母,族人,世世代代都是依附於福島存在的,這麽多年在外麵,我們過得如何,你也心中有數。林含煙她,願意跟著榮誌恒,你就放手吧,她不適合你,即便是你們結婚了,如果遇到榮誌恒,也保不齊她會如何,所以,你看開一些好不好?你也不用看別人,就看看你爸爸媽媽,你是不是也不能,再這樣任性下去?”


  白子炎苦心婆心地勸道。


  失戀的痛苦,白子炎知道如明遠一定難以接受。


  他希望他能夠明白,他不是一個人,失戀不能占據他全部的生活。


  “子炎,我們這一輩子,太憋屈了,為什麽還沒有出生就決定了我們的地位?憑什麽我們什麽都不差,卻一定要對榮誌恒俯首稱臣,憑什麽他就可以欺負我們?子炎,這個世界太黑暗了,沒有希望,讓我憎恨!”如明遠像自言自語一般。


  白子炎心中一跳:“明遠,你不能這樣想。有些事,我們改變不了,可我們可以忽略啊,這世上還有許多事可以去做,還有許多地方不會講這種尊卑,不要以偏概全,這一年裏我們不是有很多快樂嗎?”


  “是啊,我的快樂,都是與含煙在一起的。”如明遠自嘲。


  白子炎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怎麽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如明遠歎了一口氣:“子炎,我想,我是走錯了地方了,我沒有榮誌恒霸氣,沒有意鑫勢力,沒有項靖陽圓滑,也沒有你隱忍,我被裝在了一個不適合的罐子裏,窒息而疼痛,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那你要怎樣?我陪你啊!”白子炎急急道。


  如明遠一笑,白子炎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如明遠的笑,讓他心中大叫不好。


  “子炎,再見!祝你活得開心!”


  “明遠——”


  如明遠躍下跳下去的那一刻,白子炎的心也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中。


  呼救,找人,到崖下的海中去找人。


  白子炎瘋了一樣。


  明遠,你怎麽可以這樣自私?


  你怎麽可以說不活就不活了?

  明遠,你還有父母呢你記得嗎?你讓他們情何以堪?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白子炎是生氣的,很生氣,很生氣!

  他要把如明遠找回來,他要打他一頓,他不可以這樣不負責任。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不值得的。


  林含煙根本就不值得如明遠以命示愛。


  林含煙根本無動於衷,對於她來說,如明遠不過就是一個備胎罷了。


  通過這隻備胎,她認識了榮誌恒,從各方麵的條件比較,榮誌恒都優於如明遠太多了。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如明遠,棄他如蔽履,卻連一句分手的話都不敢說,她不是不心虛的。


  如明遠是把一顆心捧到手中交給了林含煙的。


  林含煙卻把他摔在了地上。


  如明遠那縱身一躍是帶著怎樣的痛?


  如明遠,你混蛋啊!你太混蛋了!


  白子炎跪在海邊,痛哭流涕。


  生平第一次,白子炎麵對死亡,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為情自殺。


  白子炎不能原諒如明遠的自私行為,可是心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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