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半妖救國（五）
半個時辰後，龍女重新睜開了雙眼，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龍女的搜索範圍之內，已經找不到可以帶回來的人了。她收回“千重”之陣，遍地的蛇群同一時間，像從未出現過般，沒有一絲征兆地全部消失。
龍女轉頭看了一眼身後，不禁“哦吼”一聲發出驚歎。
她施法之前隻是龍卷大小的水流，現在已像撐住天地的柱石，頂天立地佇立在這方土地。
帶走了人們的生命與家園的罪魁禍首，盡數被魚音封在了陣法之中。
東方大陸，重回安寧。
魚音站在懸崖之上，身前，是災後荒蕪的土地，身後，是生命複蘇的結界，她凝視著遠在天際的水流盡頭。
龍女走到魚音身邊，看看前麵一望無際的風景，又看看身後不斷蘇醒的人群，想起了自己在神樹上，被誤認為神女的事，有些意猶未盡的沾沾自喜，不禁對魚音笑說道：“你救了他們，可有人叫你神女娘娘？”
“四姐說笑了。”魚音雖回龍女的話，眼神卻始終停留在遠方，“我手臂上的妖紋並無遮擋，他們看見了，多少也能察覺到我並非人族，現在大難當頭，才無暇顧及，待到他們冷靜下來，隻會怕我，又為何敬我。”
龍女的笑容隨著魚音的話漸漸消失。
魚音一向坦然接受自己半妖的身份，龍女卻無法做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護額——那是為了遮住額頭上的妖紋，而特地尋來的。
龍女感歎道：“魚音，你雖看著柔順，卻比我要堅韌得多。”
“多謝四姐誇獎。”魚音微微笑著回道。
龍女還準備說些什麽，卻見魚音的眉間有些凝重，順著她的目光向天上看去……
這些水柱的規模，確實太過誇張了，人間東側本是洪水泛濫，而今，除了正常的河道中水，其餘的，皆在此處。
“陣法能撐住嗎？”龍女知道魚音的擔心，問道。
魚音回答：“若是在這裏，恐怕撐不了太久。”
“在這裏撐不了……”龍女聽出她話中的含義，“那在哪裏能撐得了？”
魚音一笑，看了龍女一眼：“從皇宮到這裏的路上，我沿途，在河道中留了陣法，隻要我們沿著河水往西，開啟陣符，便能使得小陣相連，結為大陣。”
龍女想了下，疑慮道：“你預留的陣法，可以讓這水流從這裏撐到皇城周遭，但從皇城到西側的路程該怎麽辦？”
“西邊已是幹旱之地，我可以在路上緩緩放掉一些水流，這樣，以陣符中剩下的妖力，便足夠了。”魚音答道，顯然已是深思熟慮。
“那我們事不宜遲，我去跟那小將軍說一聲。”龍女對魚音一點頭，一絲沒有猶豫地從高有百丈的懸崖上直直跳了下去。
魚音大驚，連忙對她喊道：“四姐！別砸到人！”
龍女聽到魚音的提醒時已在半空，她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在妖獸草木都身強體壯的血池了，人族挨她這一下，可是要一命嗚呼的。
她趕忙看了看自己即將落下的地點，好死不死林士正站在那兒思考人生，龍女一邊召出龍珠，一邊大喊：“小將軍！快！躲！開！”
林士驚詫地抬起頭，看到了從天而降、像炮彈一樣直射過來的龍女，嘴巴不自覺地變成了“喔”形。
隻見龍女催發龍珠之力，以其靈力緩衝了下落的速度，林士也在反應過來後，向側方一個翻身。
下一刻，龍女就踩在了林士剛剛站立的地方，濕潤的土地被她光著的腳，踩出了兩個深坑。
龍女站起，林士仍保持著長大了嘴的驚恐麵容站在旁邊。
林士試探著問道：“我剛剛是差點死了嗎？”
龍女撅起嘴，皺著眉頭，想了想，回道：“應該不至於，你站在河邊，若是剛剛我真的刹不住，你也來不及躲，魚音會縱水把你拖進河裏救你一命的。應該。”
說罷她就心虛地移開了眼神。
若是平時，魚音救他，綽綽有餘，可是現在，她既要關注天上的水，還要在意地上的人，有沒有精力給到他，還真不好說。
“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林士隱隱有發飆的趨勢，手已經握上了刀柄。
“不了不了，我有正事要說。”龍女推辭。她從來不擅長說謊，不然給夜梟下啞果子的時候怎麽會一下就被發現了。
林士沒好氣地鬆了要抽刀而出的手：“什麽事？”
“哦，是這樣的。”龍女如遇大赦，趕忙轉移了話題，“我和魚音要把這些水運往西邊，馬上就會動身，你們打算如何？”
林士隱隱又有變成“喔”字嘴型的傾向，他抬頭看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龍女：“我還當皇上說的‘東水西調’是更委婉的方法。”
“我們一向直接得很。”龍女雖然在笑，眯眯的眼中卻帶了些調戲，看著很是欠揍。
林士無暇管她微妙的表情，仔細考慮了一番，道：“災情比原先預想的嚴重，我跟你們一道前去，路過皇城時，我先去稟報皇上，再帶上三百擔糧食，到東境與你們會合。”
“那這裏怎麽辦？”
“交給我的副將，我相信他。他與我相識八年，無論是除匪還是領軍，都是一把好手。”林士斬釘截鐵地說道。
龍女調侃地看了他一眼：“‘我相信你’這句話，你的那位女將軍以前也常對你說吧。”
“……你偷聽我和魚音說話？”林士有些窘迫，惱羞成怒，這些話，他能與魚音說，卻不願讓龍女知道。
“哇！我偷聽？你們就在老娘耳朵邊上說話，還不給老娘聽見了？難道為了你這點八卦老娘還得自廢雙耳？”龍女以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林士，滿臉表情透著“傻缺”兩個大字。
林士也更加確認了，有些話，絕能不說給龍女聽，再深再美好的回憶，在她口中也隻能落得一個被嘲笑的下場。
“不過，其實你相不相信他都無所謂。”龍女已經忘了剛剛差點砸死林士的事情，吊兒郎當地說，“因為在我們過來的路上，我感應到我二姐了，我記得，他們是準備按從東到西的方向剿滅匪徒。那時他們正往西邊去，這就說明，這裏，已經被他們清掃過，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說罷，她又像想到了什麽，露出了一貫嘲諷的表情說道：“不過說到底，哪些不長眼的會在這裏成群結隊地打家劫舍？他們能劫到什麽？洪水嗎？”
林士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無奈地對她甩了甩手道：“去準備準備吧，我也去交代一下，一盞茶後在這裏集合。”
一盞茶後。
林士帶著兩個隨從，與六匹戰馬，站在了河邊。魚音倒退著，走在波瀾的河麵上，雙手施法，引著天上的水流。龍女坐在岸邊磐石上，甩著雙腳，看戲似的看魚音施法。
已在雲端之上的陣符得到魚音之令，向她所在之處慢慢移動，就像四頭巨大的怪獸，為了得到魚音的愛撫，放低了身姿，向她伸出腦袋。
“嘖嘖嘖，絕景啊，不知道的以為世界都要被這四頭怪物毀滅了。”龍女抬頭看著，搖頭說道。
林士對於她這一向說不出來好話的嘴適應不能，索性不接她的話，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