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池對岸
木娘走在他們身後,月人沒有像往常一樣跟著聖古,落在了最後。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結界入口,眼眶漸漸有些泛紅
聖古注意到她沒有跟上來,回頭找她,月人在這之前閉上雙眼,把情緒都逼了回去,再睜眼時,已沒有異樣,跟上了隊伍。
聖古本十分好奇山神結界內的風景,但自從進了結界開始,能看見就隻有一片霧白,若非逢生在前堅定地走著,他幾乎要迷失了方向。
聖古忍不住問道:“逢生,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但四周一片迷蒙,你怎麽知道路?”
逢生的步調沒有減慢,說了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他、說、了。”
“誰?說了什麽?”聖古等人不懂,隊伍最末的月人卻懂了。
她向前趕了兩步問道:“山神與你說話了?”
逢生點了點頭。
在她剛進結界的那一刻,一個聲音傳進了她的腦中,那個聲音問她:“汝有何所求。”
她回道:“我想救它,需要血池對岸的一株冰穀幽蘭。”
“直行便可。”
他們的交流到此為止。
“說話?”夜梟一頭霧水,“我們從始至終都在一起,我怎麽沒聽見,二姐你聽見了嗎?”
木娘搖頭。
月人邊趕路,邊環顧四周,不知在找什麽,。
聽見夜梟的疑惑後,為他們解釋道:“山神不同其他妖,他與天地共生,已經超越了妖這個種族,真正成為了神。這樣的神,有種能力,名為通靈,可以直接與生靈的思維交流。我們之間,隻有逢生聽見了他的聲音,這代表著,山神隻願與逢生對話。”
“我靠?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夜梟叫囂道,“我們這些半妖也就算了,月人你可以純正的妖怪啊,他也不理你?”
聖古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好歹在別人的結界中,這樣正大光明的吐槽,若是山神心性差了些,這一道便是有去無回了。
聖古見月人不語,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她,她有些反常。
若在往日,她定要跟著說上兩句,今次卻一臉鄭重,不接夜梟的話茬,想來她對山神也有所忌憚,又或是,敬重,因為她的臉上沒有一絲防備之意。
如當初估算,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山神已打開結界,放他們出行。
聖古踏出結界看了一圈,果真就是那日救玉岸的地方。
夜梟眼尖,一眼看到了藏在叢花中不起眼的幽蘭,伸手一指:“在那!”
說罷便要走過去,卻忘了,那日險些要了他性命的東西。
幾隻凶獸不約而同的一齊向他們撲來,眾人一時慌了,聖古下意識的想躲在月人身後,回頭卻見她失神般站在山神結界的出口,回頭看著一團迷霧,山神結界也沒有閉合,就由著她站在那裏。
聖古從未見過她那樣,腦中一時愣神,竟沒能叫出她的名字呼救。
月人隻呆立了一會,便轉身,果決地踏出了結界,在她身後,結界漸漸閉合,一切如初,仿佛從未開啟過。
可是不用月人出手,逢生已從懷中抽出幾張陣符,衝了出去,凶獸雖快,逢生卻比凶獸更快,步伐如行雲流水,在凶獸之間略身而過。來勢洶洶的凶獸被貼上陣符後,便停在了原地。
逢生飄忽著身影,來到了那幽蘭之前,卻不知如何下手,隻得轉過身,以求助的目光看向聖古。
聖古雖身無妖力,卻天生精通藥理,在月人的教導下,用藥之能算是整個大陸數一數二的。
他得到逢生的目光,動身向她走去,一路上,身邊盡是腦袋貼著陣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醜惡凶獸。
待他心驚膽戰地走到逢生身邊,聖古感到自己的背後已經隱隱發汗。
聖古蹲下來,細細看了看那株蘭花,確定是冰穀幽蘭沒錯,七片花瓣,花蕊帶露,葉長而寬厚。
“沒錯了,隻要把幽蘭花蕊吃下去,小黑獸的命就保住了。”他道。
逢生聽了眼睛發光,臉上隱隱的焦躁一掃而光,她忙抱出小獸,矮身下來,方便聖古喂藥。
聖古摘下花蕊,想送進小獸口中,卻見那小獸緊閉著嘴,一時喂不進去。
逢生上手,掐住了小獸的兩腮,手指抵在它的齒間,硬把他的嘴撐開了一條縫。
此時那昏迷的小獸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被逢生的動作弄醒,睜開了眼,見到了逢生,他猛地狠狠發力,嘴上咬住了逢生的手指。
小獸的牙齒尖銳,逢生又不加抵抗,血便一滴一滴流進小獸的口中。
聖古驚了一下,卻見逢生眉頭都沒皺,即便咬傷了手也沒有一絲退卻,仍緊緊的塞在小獸的口中,甚至自己用力,讓它咬得更深了些。
聖古見縫插針地把花蕊塞進了它的口中,那小獸還想往外吐,隻見逢生飛快地抽出手指,毫不留情地一把握住了小獸的嘴,逼著它咽了下去。
血池的藥草,都是奇藥。這冰穀幽蘭本身不知活了多久,後又有玉岸的玉精熏養,已是大陸難尋的寶物。
小獸在吞了那花蕊後,遍體放鬆,似是睡了過去,周身纏繞的業火之氣也漸漸泯滅,轉而變成悠悠的清涼之氣。
逢生這才舒了口氣,放心下來,為它療傷的陣符卻一點沒有放鬆。
聖古看著她鮮血淋漓的手指,在四周尋了止血的藥,握住逢生的手,細細地包好。
逢生未語,由著他包紮。
聖古自顧自地道:“道謝便不必了,我幫你,也是被你的術法所懾,與其被你威脅,不如主動相幫,還能賺你一份人情。”
威脅……逢生聽到這裏,目光垂了下去。
聖古一想,自知失言,她因身懷力量,輕易為人所騙,傷及無辜,如今到血池想救這小獸,恐怕也是抱著贖罪的心。
他這麽說,甚是不妥。
聖古見狀,迅速地轉換了話題:“想要救它,除了口服花蕊,身上的傷還得敷其葉片,以花瓣和九葉還魂草煎水入藥,服滿七日,方可去盡火毒,再精心調理個一兩年,便能恢複如初了。待我把這幽蘭的花葉采集下來,我們便回去為它進行接下來的治療吧。”
逢生點點頭,突覺不對,抱緊小獸起身,隻見四周煞氣四溢。
聖古也注意到了,心想不妙,他們這幾個生靈,怕是引來整個血池的凶獸了。剛要起身與月人商討對策,卻被逢生揮手攔住,隻聽她淡淡道:“我來。”
聖古性格,有些多疑,本不是如此輕信他人的,可逢生的話,他卻相信。
他便不管其他,從懷中拿出隨身攜帶的藥包,一邊處理花草葉片,一邊抬起頭來,看逢生如何應對這整個峽穀的凶獸。
月人帶著夜梟木娘聚集到聖古身邊。
夜梟不用對上那凶獸,自是願意,但木娘無法出戰,整個人都散發著冷氣,表達不滿。
“看來你也不準備出手了。”聖古抬頭看向月人道。
“我們出手,隻會幹擾到逢生而已。”月人目視著逢生的背影,雖一身玄色,卻是像極了她記憶之中一身白衣的人。
隻見逢生指尖捏住陣符,向凶獸包圍中央走去。
月人在旁輕聲提醒聖古道:“注意她的腳下。”
聖古細看過去,逢生走的步伐,並非直線,她踏出的步伐之中,有那麽幾步,她的腳下綻開了陣法。
這樣的法陣,開了七個,她指尖的陣符也隨之消失不見。
轉眼間,四麵八方,凶獸來襲,足有十來隻,有的襲向逢生,有的直奔聖古眾人。
“我靠!”夜梟不禁驚呼,下意識地就打開了雙翅,想要飛起避難,卻想到木娘還在原地,猶豫了,就是這麽一瞬,他已失去逃命的機會。
遠在包圍之中的逢生雙指合攏,豎於眼前,陣法,啟動!
陣法之內,除聖古一眾在內的所有生靈,都失去了行動的能力,通通定在原地。
聖古看著眼前的畫麵,仿佛時間停止了,唯有他們,被時間丟棄在外。
逢生緩步向他們走來,宛如畫中人有了靈性,脫離了畫布,來到了現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