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做不到,沒必要
“在保全他的前提下,你能幫?”風垚側頭一指墨麟,強調了“保全”這兩個字,向逢生確認道。
“是。”逢生緊皺眉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她的眉間,自從墨麟出現後,就沒有鬆開過。
墨麟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那雙眉眼之間,好像糾住的不是她的雙眉,而是自己的心一般,他直覺得喘不過氣。
當初墨麟看過逢生所能,的確是懷著僥幸的心理,讓妖王把她召進妖都,找機會求她救救妖國,可當他從逢生那兒確實知道,她可以做到時,墨麟卻有些站立不住。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他抱著隨時犧牲的想法,活了這麽些年,為自己設想過各種各樣的結局,唯一沒想過的是,自己能活下來。
“你要怎麽做?”風垚不放心,追問道。
他並非懷疑逢生的能力,而是墨麟對他,是在過於緊要,一點點的風險,都不能承受。
逢生沒有回答,隻是眼神尤其堅定。
我拚盡一切,都會保他安全。
風垚從她的眼中,能讀出這句話。
她的眼中,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讓風垚感受到,她對墨麟的在乎,不比他的少。
“好,本王便信你。但你要知道,若是他有一絲一毫的傷損,”風垚決絕,一指聖古月人,“我便要他千刀萬剮、要她求死不能,還要人間眾生一起陪葬!”
墨麟內心自是歎息,可他也不阻攔:若是那時,自己死了,又有誰能阻止他的胡作非為呢?
為了他的事,風垚五百年間,早已失控,諷刺的是,能拴住他這隻瘋狐狸的唯一鎖鏈,竟是身為始因的自己。
墨麟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除了逢生,就再無變數。他相信她,說到,便能做到。
“你需要什麽?我為你準備。”墨麟故作輕鬆,對逢生說道,小心翼翼地抬眼向她看去,生怕從她臉上看到厭惡的神情。
逢生沒有情緒,如往常一樣,搖了搖頭,一字一頓道:“今晚,密室、見。”
她收起巨尺,俯身拍了拍黑色衣擺上的灰塵,重新站起,向月人走去,她對月人伸出手。
聖古一時還無法接受,月人卻淡然的很,毫不在意地把手交給逢生,讓她拉自己起來。
站起身後,隻見聖古保持原先的姿勢不變,逢生也是一臉尷尬的模樣,不禁疑道:“我暈過去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嗎?你們怎麽這幅臉色?”
先前月人昏迷,聖古心底一下塌了,一時有些失態,如今月人無事,他也算是恢複理智,自然不會在妖王麵前責難,立即起身,草草敷衍了兩句,拉起月人就走。
“唉?你這腿不長,走得倒快!”月人險些給聖古拉得一個踉蹌,邊走邊念叨,一邊還不忘招呼逢生跟上,他們恐怕有許多話要聊。
墨麟的眼神一直跟隨著逢生,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之中,才落寞地收回目光。這一切動作神情,絲毫不差地都落在風垚眼中。
“想必,你有話對她說吧?”風垚道。
墨麟似有話說,卻最終憋了回去,徒留一聲歎息。
風垚知道他在顧慮什麽:身為妖國的眼線,本不應對逢生產生感情。
可既然已有了感情,再說什麽都遲了。他們妖族,總是這麽敢愛敢恨的。
壓抑情感?沒必要,也做不到。
“去吧。”風垚的手貼在墨麟的後背,向前推了一把,“有什麽話,在今晚開始前說清楚,我可不希望你臨時反悔。”
風垚知道墨麟所想,墨麟自然也清楚風垚的好意,他應了一聲,扭頭向外走去。
今夜之後,他恐怕就要與逢生毫無關聯了,她對自己,是恨、是原諒,他這一生恐怕就隻剩下這幾個時辰來找到答案。
不問清,便要追悔一生。
墨麟循著逢生的氣息,很快找到了她,她與聖古月人沉默地坐在竹林之中,誰都沒有說話,氛圍沉靜地幾乎讓他感到壓抑。
終於聖古忍不住了,停下了不停敲著手臂的手指,瞥向逢生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小黑是妖國一族的?”
逢生像被審一樣,迅速地抬起眼簾掃了一眼聖古的神情,隨即又心虛地垂眼,默不作聲。
“我看,你是在救他時就知道他的身份吧?”月人猜想著說道,這得到了逢生肯定的回應,聖古一見,更是滿臉陰霾。
月人看聖古臉色好笑,撐著下巴,邊壓著笑意,邊露出一臉失算的表情道:“當初我也懷疑過他的身份,可是我絲毫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妖氣,一時放鬆了警惕,沒想到他真的是那妖軍的一員。”
“我看他年歲不過五百,為何能瞞住你的感知?”聖古聽了疑道。
“若是之前,我一定不知,可剛剛一見,我卻懂了:他雖為妖,可氣息全然不似,倒是與逢生有八分相似,它整日裏與你待在一處,我才沒有察覺。”
“身為妖……卻沒有妖氣……”聖古顯然不是很能理解,皺起眉頭沉思。
月人卻像知道來龍去脈,沒有一絲好奇,倒是自己玩著頭發,似在思考什麽。
墨麟那特殊的氣息早就出現在他們身後,一直沒有動靜,月人識趣,起身拉住還在浮想聯翩的聖古就向竹林深處走。
走前她向墨麟躲著的地方揮手道:“出來吧,讓你與逢生單獨聊一會兒。”
一臉懵的聖古扭頭看見墨麟從小道後繞出現身,氣不打一處來,就要找他理論,卻被月人連拖帶拽地拉遠了,也不知他走到逢生麵前,要聊些什麽。
“怎麽?那麽在意?”月人見狀打趣道,“你不是生她的氣嗎?”
“……”聖古一下停住了他掙紮的動作,任由月人拖著他走遠。
是啊,他明明是生她氣的,可在墨麟出現時,他滿腦子想的,卻是小黑的背叛會不會讓逢生傷心。
“雖然生氣,但你還是很關心她嘛!”月人從聖古陰晴不定的表情就看出了他的思慮,毫不留情地挑破。
“哪、哪有?!”聖古強撐,卻毫無底氣,甩開月人的手大步走開。
“不要害羞啊!”月人輕鬆跟上他,似是跟他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道,“即使生氣,也要忍不住關心的,才是你心中認定的朋友啊!”
“你別說了!”聖古難得幼稚,捂住耳朵,假裝這樣就能聽不見月人的聲音。
聖古不回頭地向前走,沒有看見他身後的月人,臉上掛著多麽不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