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萬年之前
萬年之前
蒼翠山林之中，緩緩走出一名身著墨綠長衫的男子，他長發如同山間瀑布，映著周遭綠意，若非一支木釵挽著，幾乎就要拖到地上。
那男子走在山間，像是與他打招呼般，青草綠葉明明無風，卻抖得歡快，遠遠看去，好像這個男子走到哪裏，就帶起一陣浪潮。
他不管身邊的情況，徑直向一處蹊徑走去。
還未走出多遠，一個身穿月白色及膝短裙的少女一蹦一跳從小道上走了過來，她一路聊貓逗狗，摸摸路邊的樹，拾拾地上的落花。
待她發現路的盡頭有人在等她時，她正拿著一株落梅湊在鼻尖，見到來人，悶悶地放下了手中的花。
“你去哪了？”那個男子向前迎了兩步，站在少女的麵前，低頭看看她的表情問道。
少女把拿著花的手背在身後，以花枝代筆，一繞一繞地在空中畫著圈。
“就隨便逛逛啊。”她隨口應付道，可心虛之情溢於言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何況是與她相識了三萬多年的一山之神。
山神從長袖中伸出手，向少女的頭上探去，她自知騙不了他，在山神有動作，頭埋得更低了。
山神替她摘去頭頂的落花，順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言語中透露著些無奈，他柔聲問道：“這回，又去幫誰修煉了？”
少女用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癟了癟嘴回答道：“山陽洞中的小白鹿。”
“天理循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連我都不敢逆天而為，你說說，你有多大的本事，怎麽就是講不聽呢？”山神教訓人，都沒有脾氣，溫聲細語。
被數落慣了的少女在山神念叨的時候敷衍地點著頭，嘴中念念有詞，儼然是山神說她的那些話，看來已不是一遍兩遍了。
眼見山神還要繼續，那少女憋不住了，抬頭喊道：“哎喲！你都說了幾萬年了！”
山神看著麵前少女澄澈的雙眼，其中沒有一絲陰霾……還是自己把她寵壞了。
他自嘲似的一搖頭，拉過少女的手，帶她坐在道旁巨石上，他們眼前，便是蒼綠的結界，隔絕了內外。
“你可知，我為什麽設了這個結界？”山神像哄孩子一樣，與她說道。
“知道啊。”少女雙手撐住身體，晃著兩條腿，漫不經心回答道，“在你身邊，受你的妖力影響，修行速度會加快十倍，所以你把結界裏的時間放慢十倍，這樣才是天道。”
“看來你還沒忘。”山神點點頭，給了她一個欣慰的目光。
“可是這與你不準我幫他們修煉有何關係？”少女不吃他這一套，撅著嘴爭辯道，“他們隻是想快些化成人形，我也隻是幫他們一把而已！”
山神把目光轉向結界，與他山上其他的生靈不同，這個結界，本就是山神所設，他自然能穿過結界，看到外麵的世界……
滿目瘡痍，慘不忍睹。
而這些，少女卻不知道。
山神也不想告訴她，外麵是什麽模樣。
“我活到至今，見過許多急急化為人形，不甘寂寞而出山的妖。”山神回憶著，神思飄遠，“可是，我從未見過，有誰擁有美好的結局……”
“所以，你是怕他們修成人形之後，下山拋棄你？”少女聽後，揣測著他的心思，故意胡說八道地調笑道。
山神輕聲一笑，也不反駁，由她胡鬧。
“是啊，也許是這樣沒錯，所以，你可不要再幫他們修煉，讓他們離開我了。”山神道。
“那好吧……”少女算是接受了他這個理由，消了怨氣，答應道，“我以後不會再幫他們修煉了，說到做到。”
少女說得認真，還豎起了三根指頭。
山神卻不信，笑眼中流露出一絲玩笑樣的懷疑：“你這句話，我沒聽過一萬，也聽過八千了”
“哎呀！你出去幾趟，都學壞了！”少女氣得跳了下來，插著腰站在山神麵前。
山神比她高出一頭，這一向很少有機會從俯視的角度看他。
現在猛然一看，抬頭仰視她的山神竟有些陌生，也因這絲陌生，讓她意識到，這張自己早已看膩的臉，原是很好看的。
少女隻愣住一刹，立馬就回過神來，側過頭去移開目光，氣嘟嘟的，也不說話。
“好了，我錯了。”山神一如往常，先服了軟，站起身來，雙手環住少女的腰，把她重新抱回巨石上。
他拉過她的手，蹲下身來，順毛似的晃了晃她的手，笑道：“是我不好，我們靈之難得懂事，我怎麽能懷疑她呢，是不是？”
靈之“哼”了一聲，高傲的嘴角挑得老高：“你清楚就好。”
山神撫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放開她的手，站起身道：“我要出去一趟，這段時間，由你看家了。”
“你又要出去？”
“嗯，外麵有些事要處理。”
“……”
靈之有些落寞，山神最近總是往外跑，說是有事，從不帶她。
“不高興了？”山神輕輕捏了捏她逐漸變成包子模樣的臉頰，關心道。
“外麵，究竟是什麽樣的？”靈之頂著她的包子臉，嘟嘴問道。
“你隻需知道，這裏是最適合你的地方。”山神摸摸她的腦袋，目光凝重，“你要相信，我會給你這個天下最好的。”
靈之在心中歎了口氣，每每問到外界，他就這樣把自己糊弄過去，每到這時，他的臉色就反常得很，讓她不敢繼續往下問。
真是沒膽子。
她在心中給了自己小小的一個巴掌，表麵還是雲淡風輕：“知道了，我會好好看家的，你放心吧。”
“你在這裏，我自然放心。”
“快走吧。”靈之把山神的手從頭上扒拉下來，站起身來，推著向結界走去，快要走出結界時，山神停住腳步。
“靈之，有些小妖恐怕還不知道我的規矩，你記得說與他們。”
“嗯？哪條？”靈之故意裝傻。
山神看出她的小心思，染了墨似的綠色瞳孔盯著她不放。
“啊~我記起來了！”靈之決定讓自己想起來，浮誇地一拍手道，“是下了山就永生不得回來的那條對吧！哎呀我怎麽給忘了呢！真是老了……”
“胡說。”山神點住了她那張能跑馬的嘴……真是有意思，竟有妖怪在他麵前說自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