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省心的小子
那女妖瀟灑地挽了個劍花，收起了長劍，擺著她那帥氣的姿勢偏頭問道：“如何？”
沒頭沒尾的問話，風垚卻接上了：“一千八百零七片，隻斷了一千七百九十七片，你的功力也退步了。”
墨麟也不覺意外，這樣的互動已是日常，隻是……他察覺出了什麽，隻低頭笑笑，不說。
果然，一向好勝的前任妖王後懟了回來：“明明共有一千九百二十一片，漏數那麽多，你也沒好到哪去啊。”
前任妖王後與他們對話時，也沒有回頭，正是逢生心中暗想，背對著人說話是不是他們的家祖傳統時，她轉身了。
棕色瞳孔，眉梢高挑，一雙狐目纖長，棕色瞳孔卻是柔和。她原本準備出言教訓風垚，卻在看到逢生的那一刹止住了話頭。
她突然像發現了什麽寶藏般，雙眼開始放光，隻見她快步走到逢生麵前，毫不見外地拉住了她的手，美目一刻不停地打量著麵前的人，欣慰笑道：“這是誰呀？他們可沒帶過別人來這兒，想必你與這兩個小子關係匪淺吧。”
她拍了拍逢生的手，活像看到了自己的兒媳婦。
逢生再一度陷入了呆滯，見風焱時，是因為他不羈的衣著，見她時，卻是因為她那似火的熱情……逢生其實不太會處理別人太過熾烈的情感，這時候她有些慶幸，自己不必說話。
“快鬆開，你知道她是誰嗎。”風垚無奈地點了點焱王後的手，卻被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開，對自家兒子和別家女兒的態度截然不同。
“我管她是誰。”焱王後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目光，她的兒子多能作妖，她心裏有數。
說出來嚇死你……被拍了一掌的風垚心裏暗想，卻也撒手不管了，自己那自來熟的老媽和永遠冷冰冰的逢生，她們兩個對上，這戲好看。
風垚決意不管逢生隱隱投來的求救目光了，正要抄起手看她發揮的時候，卻被焱王後塞了一隻一手大的茶壺：“去，集一壺露水來，我要煮茶。”
“？？你煮茶幹嘛叫我……”
“不去？”話語似有威脅。
“不去。”風垚肯定。
“我要叫你小名了。”焱王後笑得親切。
“你？！”風垚被噎住了，從小大的，她就會用這一招，可偏偏對他就是管用。
他又氣又急，像發火卻無處發，手指伸了半晌，終於惡狠狠地道了一句：“我去！”
“乖。”焱王後十分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頭，好像他還是個好欺負的小狐狸。
風垚一把打開她的手，恨恨地飛身上樹，一滴一滴采露。
“走吧。”焱王後把他打發開了，一手攙著逢生，一手拉著墨麟，把他們引進屋中，正要踏進去的時候，隻聽身後樹上一聲鬼叫。
“你剛剛練功把竹子都要打禿了，哪裏來的露水？！”
“那就去遠一些的地方找找，阿……”焱王後作勢要喊他的小名，隻見“咻”的一道身影，風垚已經不見蹤跡。
“王後，您是不是特地支開阿垚的。”墨麟察覺出了些微的異常，邊隨著她向屋內走，邊低聲問道。
她轉頭，以她那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眼睛細細望了望他，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從桌下小盒中，取了一壇清水，散著幽幽竹香。
她的確是故意調風垚離開的。
她略施法術，點燃了煮茶小爐的火，慢條斯理地把露水倒入壺中，挑揀起了各色茶葉。
“妖族的氣運，恢複了。”她說道，卻不是問話。
“是。”墨麟低頭答道，一如對風焱般恭敬。
“你卻還在。”焱王後淡淡說道，雖然直白，言語間卻無惡意。
“是。”
“為何？”
墨麟抬眼看了看逢生——她外表雖看著無事，可這件事，到底是她的一道傷口，再度提及，他於心不忍。
看似正在認真認真煮茶、沒有注意他的焱王後，隻憑他一刻的猶疑，便差不多猜到了其中因果，悠悠歎道：“無妨，我隻隨便問問，不答也可。”
墨麟鬆了一口氣：“多謝王後。”
誰知她話鋒一轉，突然問逢生道：“小姑娘，你喜歡的，是我們阿垚，還是墨麟啊？”
墨麟如同石像雷打不動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絲裂痕，他險些失了儀態，以手一撐桌角才穩住了身形。
“王……王後……”
焱王後不管他，眼睛隻亮晶晶地看著逢生，一副好奇的模樣。
“……”
逢生再一次被她堵到了，為什麽她認定她喜歡他們兩其中一個？世間生靈的腦回路，真是難懂。
對於她難以回答的問題，她一向是不答的，這世上，還沒有人能逼著她開口。正是逢生以為自己要與焱王後開始好奇與沉默的持久戰時，焱王後卻直起身子，歎了一句：“這樣啊……”
墨麟很好奇，她從逢生的眼中看到了什麽答案。
焱王後從很早前便是這樣，像是有讀心之能一般，她能從別人的眼神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很多問題，她問了，卻不必別人給她答案。
這一點，墨麟一直都很佩服，他話不多，遇上焱王後，倒是省不少力。
她從逢生的眼中讀出她想知道的東西後，就把目光重新投到麵前茶幾上，自顧自地一邊泡茶，一邊道：“阿垚和墨麟這兩個孩子，雖重情義，卻也怕情義，若是給他們機會，他們寧願一輩子守著彼此，再也不打開自己的圈子，我原本很擔心……”
墨麟無話可說。
焱王後說的一點沒錯，自己的世界中，一直隻有風垚，而風垚自從遇到了自己，也沒交過別的朋友，勉強隻有一個東籬，能算得上與他們相熟，卻還不能稱之為友。
直到遇見逢生……他們確實，隻有彼此一個朋友。
“這雖並不是什麽壞事，可我一直在擔憂，若是他們其中一個出了事，那這另外一個，連寬慰他的人都沒有……這可讓留下的那個，怎麽活在這世上？”
焱王後的擔憂，純粹隻是從一個母親的角度，熱水翻騰，花葉綻開，她拿過杯子，斟上三杯，一杯推至逢生麵前，一杯端給了墨麟。
“多謝王後。”墨麟雙手接過，端放在麵前，焱王後微抿著嘴角搖了搖頭，笑他見外。
“我一直擔心，妖族氣運總有一天要恢複的，倒是若是墨麟出了事情，恐怕阿垚他父王壓他，都未必壓得住，他終會帶著自己和妖都，一同走向滅亡。”焱王後似是感到後怕，揉了揉眉心。
不過她隨即又笑了，她重新握住逢生的手，笑著道：“逢生一族，能救天下，順便照看一下我這兩個不省心的小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