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地獄繪景
另一邊的虎銘也從參賭的妖口中知曉了鏡亡的來曆，他可是連妖王都抓不住的大妖啊！
虎銘手上拿著的沉甸甸的銀子更沉了。
下注的時間，已經快過去了……而那小公子的侍從，也就是五十號的賭盤，仍沒有一錠銀子。
怎麽辦……怎麽辦……
看起來，似乎鏡亡占了全部的贏麵，他要賭那邊嗎？
虎銘拿著錢的手稍稍向十三號偏了偏，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拿著小公子的錢，卻去賭他們的對手……這樣不合道義。
可若是他輸了……
他看了看懷裏抱著的銀子，這些，夠他們一家活上一年的了。
他究竟，該怎麽做。
莊家“買定離手”的吆喝聲就在耳旁，可虎銘聽起來卻像天外傳音般飄渺虛無。
他身邊的妖怪看他年紀尚幼，又衣衫襤褸得一副小乞丐模樣，便勸他道：“別想著一局翻盤了，這五十號若是贏了，賠率著實可觀，可也要得贏了不是？對上鏡亡，什麽妖怪都贏不了的。”
他說得，很有道理……虎銘幾乎要動搖了。
場上卻傳來了一陣喧鬧聲，虎銘一抬眼，隻見五十號賭盤上多了一大塊金子。
提醒他的那個妖怪搖頭惋惜道：“又是個頭腦不清醒的……”
虎銘隨著眾妖的視線看去，那重金賭五十號贏的妖，他有印象——大家到這裏來，都是賭錢的，可是隻有他，從開盤以來就沒有下過注。他帶著個銀灰麵具站在那，像是外界的事物都與他無關一般，隻看著比武高台那邊，卻又不像在看台上。
因為大家為了場上的精彩驚呼時，他沒有絲毫反應。倒是在無關緊要的時候，微微露出了些許情緒。
他站的地方離虎銘不遠，虎銘想知道，那麽冷靜的他，為什麽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五十號。
“這位大叔！”虎銘擠到那麵具男妖麵前，熱絡地叫道。
“你叫誰大叔？”麵具男妖垂下他琥珀色的雙眼，言語間略微有些生硬。
“那……大哥？”虎銘試探道。
他不知想到些什麽，不再糾結稱呼了：“算了，什麽事？”
“大叔你為什麽賭五十號啊？明明大家都賭十三號。”虎銘天真問道。有不少妖都豎起了耳朵，他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有些他們不知道的隱秘。
“……”男妖不言。
他也很意外，自己隻是在旅途中，感覺到了她的氣息。他像管不住自己的心一般，就來到了這裏。隻好站在這魚龍混雜的賭場旁，掩藏自己。
在看到她出戰，卻沒有一個人賭她時，莫名的氣惱從胸口那顆跳動的心髒直直衝上他的頭顱。
他不需要錢，也從不參賭，可是這次，他卻破例了，直到那塊別人作為謝禮，硬塞給他的金子“咚”的一聲落到賭盤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他這又是何必呢……
他低頭看著這個抱著些碎銀子像抱著些什麽稀世之寶的孩子，也知道周遭的妖都在等他的回答……他笑了一下，有些調皮的狡黠。
他準備如實回答這個小妖怪的問題，可是其他的妖，休想聽到。
“她不會輸的。”
虎銘聽見他回答自己了，可是他分明沒有張口，自己卻格外清晰地聽到了他的聲音。
隻見那男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微微一笑：“這是個秘密。”
虎銘立即懂了。
在周遭其他妖聽來，這句話的意思，是拒絕回答虎銘的問題，可在得到了他通靈回答的虎銘耳中聽來，卻是讓自己保守他有這種術法的秘密。
這個大叔，恐怕不是尋常妖怪。
雖沒見過多少世麵，可是虎銘那顆帶著野性直覺的幼小的心卻毫不猶疑地選擇了相信他。
虎銘鄭重地把自己所有的財產都推到了五十號的賭盤上。
這賭桌上，一方金銀璀璨，閃閃發光，一方卻隻有孤零零的一塊黃金、幾錠銀子，這麽大差距的賭局，莊家還是第一次見。
結果究竟會如何呢……
莊家宣布了封盤，整個賭局中的妖的注意力都從賭盤轉移到了比武高台上。
台上，皆是宛若從地獄歸來的巨獸，皮毛全部消失，隻餘焦黑的肌骨。他們繞著圈，邊走，還邊往下掉著碎屑，眼珠、舌頭，落了一地，儼然一副末世繪景。在場的大多是妖，看到此情此景，不禁覺得汗毛直立，紛紛摸著胳膊上，宛如一塊一塊掉下的是自己的皮肉。
這是鏡亡的碎片造出的幻物，雖是虛假，可其上附著的怨念、恨意卻是真的。鏡亡能把這些融入原身造成的幻境之中，真的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如果他是自己的手下，風垚都要為他拍手叫好了。
幻物可為他們看見，幻境卻隻有被施術者可見，逢生眼中的風景，與他們都不同。
她看著眼前一片蔥翠，陷入了沉思。鏡亡的幻術，竟然對她起作用了，真是了不起。
難怪當初風垚墨麟都中了招。
她環顧四周，這裏，應該是人間的至西山脈。
她對至西山脈並不熟悉，她也不是認出來的。
她在聽墨麟說，鏡亡的幻術攻心時，就想到了自己會麵對的東西。
這是其中一個。
隻見四周光線突變，原本的白日忽然被潑了墨似的暗沉下來，四周地表皸裂，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麵對此等變化，逢生卻不急應敵，反而像遊山玩水般，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這個世界的每一寸角落。
“為什麽要殺我……”一聲哀怨的咆哮，從她腳下傳來，一隻焦黑的枯爪從滿是裂痕的土地中伸了出來，亮爪就要向她的腳踝爪去。
“小心！”墨麟不禁叫道，可他的聲音，現在已經無法傳入逢生的耳朵了。
這幻物，雖隻是被鏡亡附上幻覺的碎片，可是碎片也是會傷人的，墨麟剛剛便是看見，那幻物的爪中亮光一閃，儼然是把尖銳的碎片藏在其中。
逢生若是躲不開，或是被幻覺鎮住，定是要受傷的，傷在腳上，可不妙……
墨麟看到的這些，逢生統統不知道，但她還是躲開了。不知是因為逢生優秀的戰鬥直覺，還是單純地被嚇到了。
從地底爬出一隻隻麵容可怖的妖獸，隨著他們的動作，焦黑的皮膚裂開，露出其中任滴血的肉，一滴血落在地上，就侵蝕了一片土地。這樣的妖獸足有十來頭，從四麵八方圍向逢生。
“我做錯了什麽？”
“我家裏還有剛出世的孩子！”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叫聲淒厲，似是幽之音在耳邊回響。
“和我一起……下地獄吧……”